《雀栖梧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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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栖梧枝-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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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二太太兴致极高,不停地赞这边的厨子还是那个味,斟来的酒也连连饮尽,想起她四月回来时候情形,雀儿直想笑。

喝了几杯,杜二太太的话又开始多了起来,她扫一眼杜太太身后的三个媳妇,叹道:“还是大嫂有福气,三个媳妇都是那么听话孝顺,哪像我,虽说有两个儿媳,和有一个媳妇又是什么不同?”

听她又提这事,杜太太的眉一皱才笑道:“三奶奶现在月中,不好见人的,况且照了平日在家里所见,三奶奶也是个听话孝顺,极其知礼的媳妇,二婶你又何必做这样叹息?”

一听到赞王氏,杜二太太就不高兴了,借了酒遮住脸,把筷子一丢就道:“那样媳妇,挑唆着在家乡,又是什么好的?她不是你的媳妇,大嫂自然赞她好,若要依了我的性子,早把她休了出去,再娶好的,那时生的孙子,方是我的长孙。”

见她又发旧性,杜太太刚开口劝说,胭脂上前给杜二太太倒了杯酒:“婆婆,常听你说三嫂忤逆不孝,今儿当了伯母婶子的面,我倒想问问,三嫂可是真的忤逆不孝?”

第 82 章

这句话似在堂上老爷拍响惊堂木一般,席上众人顿时都愣在那里,杜杨年纪小,见她们突然不说话了,睁大眼睛说:“三嫂好,还给我做衣衫穿。”杜三太太示意旁边的丫鬟把杜杨抱下去。

杜杨这一声出来,杜二太太更是怔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原本伸出去要握酒杯的手就停在那里。

杜太太皱一皱眉,看向胭脂,见胭脂已放下酒壶,垂手而立,眼只瞧着杜二太太,似乎真是要问个清楚明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夹了筷朱愫放到碟里的腊肉,不错,这庄里腌的腊肉是越来越香了。

杜二太太岂是那能让媳妇当面质问不回答的?那手收回来就看着胭脂:“难道你当我骗你不成,世上哪有不伺候婆婆的媳妇?两个老的在京里,她倒好,在家乡自己过自己的,不说旁的,今儿回来你可见到她的面?”

说着杜二太太想起是杜太太劝自己不让媳妇随自己上京,不由看了眼杜太太。胭脂哦了一声,还是笑着瞧杜二太太:“婆婆,三嫂还在月中。”

杜二太太说出这话就知道自己说错,环视一下席上,见众人都停下筷子瞧着她,不由脾气又上来,端起婆婆架子冷笑着瞧向胭脂:“五奶奶,三奶奶在月中不来见我也罢了,那你一个媳妇此时对婆婆这样说话,又算怎么回事?”

胭脂既然敢说,就不怕她的质问,脸上的神色半点没变:“婆婆,媳妇只是这样想的,若三嫂真是忤逆不孝的,媳妇要孝顺婆婆,自然顾不得长幼有序,等到三嫂出了月子,就去寻她说说为人妇的道理。”

这话胭脂只说了一半,杜二太太也只听进去一半,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比方才还要喜那么四五分:“我的儿,难为你这样想着我。”杜太太见杜二太太竟只听进去一半,眉头皱一皱,瞧向胭脂。

雀儿那本来已经伸出去想拽一下胭脂衣角的手早收了回去,只是看着杜二太太,等她听到胭脂要说的另一半话时胭脂的神情若何?谁知等了许久,不见胭脂继续说话,朱愫已经拿起筷子给杜二太太布了一筷菜:“这鲜藕是庄上送来的,这大冬天的,也算难得的新菜了。”

杜二太太这时满心欢喜,根本没注意席上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笑眯眯地夹了藕,又喝了杯雀儿斟上的酒,对杜太太道:“把那忤逆不孝的媳妇休了,另讨一房贤德的,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这话杜二太太本是要来刺杜太太的,谁知杜太太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杜二太太心里更是欢喜,没看到胭脂眼里闪过一丝寒意。但这丝寒意雀儿看得真切,不由伸手拉了下胭脂的袖子,胭脂转头时候雀儿微微摆了摆手,胭脂会意,只微微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雀儿放下心来,继续服侍杜太太用完饭,妯娌们这才下去用饭。刚走出房门,雀儿就拉着胭脂道:“虽说二婶子她确有些不足,只是婆婆总是婆婆,况且她喜欢你,到时只怕会责怪三婶。”

胭脂点头:“话就是如此,故此我才没说下去,只是我这性子,有话着实没法憋在心里。”朱愫听到这话,又看胭脂一眼,却不说话。胭脂已经明白,伸手拉住她的手道:“朱家千金的美名,我当日在闺中也是常听说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朱愫还没说话,雀儿已经接上一句:“只是五婶的胭脂虎一名,想来是虚传了?”朱愫这才不好意思地一笑:“五婶不会怪我误听人言吧?”胭脂摇头:“确是不会怪,我自从有了这么个名头,我爹他为了我的婚事也是日日操心,只是这么个名头,又兼京官清苦,没什么嫁妆,自然不敢有人娶,不然我爹也不会求到王爷那边。”

世间继母的酷毒,她们虽都没受过,还是听说过的,朱愫的眼圈已经红了。罗氏年纪虽小,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只是拉了拉胭脂的袖子。胭脂反而嫣然一笑:“我这性子,若再软了,自然更吃亏了,说来,胭脂虎一名,其实也不算虚。”

一句话逗的她们又笑了起来,此时饭已经摆了上来,四妯娌说说笑笑,吃的倒十分香甜。

胭脂自那日在席上问过杜二太太一句之后,就再没提起王氏的话,只是随着杜二太太,每日忙碌着过年。杜二太太一回来,雀儿自然不再管那边的事,全都交给了她,只是影影绰绰地听到风声,说杜二太太吩咐了下人,不许再往王氏那边送些补品,每日奶娘的鸽子汤,鲫鱼汤也一并省去,只用些鸡汤搪塞。

杜栋心疼媳妇儿子,也曾和杜二太太说过,被杜二太太一句,咱们家这些年的光景不比从前,没看你大伯他们那边,连你二哥都没读书去做生意了,你现时只在家里读书,那晓得家计艰难给堵了回来。

杜太太虽听到风声,不过这总各是一家,也不好多说。杜二太太嫁进杜家这二十来年,此时才觉得扬眉吐气,过年的酒席上欢笑连连,一个劲地称赞胭脂,又懂事又大方又知礼,娶了她才晓得什么叫媳妇福。杜太太只是淡淡笑着,任由她在那里得意。

雀儿见胭脂还是如那般伺候,等偷个空时悄地问她:“三婶那里?”胭脂微笑道:“放心,我已让琴心给三嫂送过团年的席了,平日里的东西,也一样没落下,只是遮了眼罢了。”雀儿的心这才放下,拍一拍她的肩:“五婶,辛苦你了。”

胭脂一笑:“虽说长辈管教小的,小的只该受着,当日我晚娘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见她对祖母,总是说十句话才听那么一两句,未免有样学样了。”雀儿不由噗嗤一笑,胭脂眼珠一转:“不然,怎么会得个胭脂虎的名头。”

雀儿笑得更开怀,王氏虽不软弱,可是一开始就被杜二太太不喜欢,在她跟前真是言笑皆怒。杜二太太对胭脂的喜欢,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亲戚们都有眼看的,真要有个什么,只怕也是看笑话的多,再说胭脂既从小就和继母缠,自会做的既能给婆婆些教训又能不落人的话柄。

过完年,王氏的月子也就满了,杜二太太既不喜欢这个媳妇,连带长孙也只是平平,满月的戏酒也一概省去,只在家里摆了一桌酒请请家里的几个人就算了。

王太太当了外婆,心里是极欢喜的,除在王氏初生产时候亲自来看望不说,补品药材也是流水般送。算着满月时候,除了四色礼物,衣服料子,金锁金镯之外,又另外去庙里求了长命符回来,镌在一块玉上,连着长命锁一起送了过来。

杜二太太只是瞧了瞧这些东西,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多谢亲家费心。就走进房里,再不出来,把送东西的人晾在那里,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半日才有个丫鬟走出来把东西收进去,请来人回去。来人受了这般冷遇,赏钱没有,连茶都没吃到一口,一路上嘴都没放下来过,回去见到王太太,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最后还道:“瞧这样,只怕姑娘在她家受了多少暗气都不知道。”

王太太预备这样厚礼,除了疼女儿外孙之外,也是想着给女儿长长脸面。谁知杜二太太兜头就泼盆冷水过来,心里十分急躁,恨不得一时就赶到杜家,扭住杜二太太问个究竟,但也怕下人说的不尽是,等着满月的正日子瞧她家怎么操办?

等来等去,并没等到帖子上门,难道她家竟不办戏酒不成?王太太思前想后,自己去瞧女儿是天经地义的,没人能管的,就在满月这一日坐了车,带着人往杜家赶去。

杜二太太这桌酒只请了家里的人,王氏心里虽有不满,也站在那里还她规矩。胭脂和王氏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伺候,杜二太太对胭脂说话时候就笑得甜蜜蜜的,对着王氏脸就放了下来。

王氏毕竟是刚出月的身子,刚站了一会腿就有些酸痛,这样的婆婆,没事还要挑出事来,这种时候更不敢告罪,只是强撑着。偏生她面上神色刚变一下,就被杜二太太看见,杜二太太把筷子一甩,怒道:“不过让你站着伺候,就做出这些样子做甚?”

王氏不及说话,外面就有人来传王太太到了,杜二太太的眉一竖:“今日不见外客,还不快些挡驾。”这可不好,杜太太已经起身:“还不快请王太太进来,今儿是她外孙满月,没请人已经不对了,哪还有挡驾的理。”

丫鬟不晓得听谁的才好,站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杜二太太回转身对王氏怒道:“你不过是生了个儿子罢了,就对我这般的不孝敬,还哄得你大伯母,你小姑她们全都为你说话,需知我终是你婆婆。”

王氏的泪又要坠落,胭脂已抢前一步道:“婆婆,你有什么话,还先坐下来说,三嫂刚出月的身子,也站不住。”杜二太太听到胭脂为王氏说话,心头大怒,指着王氏道:“你这个巧语的,怎么带得你妯娌也为你说话了。”

王氏随着责骂,已跪了下去,杜二太太还不消气,上前就要打王氏,杜太太怎容得她又打媳妇,已经伸手去搀住她的胳膊。外头已经响起王太太愤怒的声音:“好啊,我还没见过这样当婆婆的,对着媳妇不是打就是骂,倒要去堂上问个道理,这婆婆折磨死了媳妇,是个什么样的罪名?”

请名

不等杜太太起身迎出去,王太太已一把掀起帘子走了进来,满面怒气不说,一进门见自己女儿跪在地上,眼里就含了两包泪水,不等杜太太与她见礼,就上前拉起自家女儿:“休跪了,这等不晓事的婆婆,跪她做什么。”

杜太太和杜三太太忙一边一个上前扶住她:“亲家太太还先请坐下,今儿的事,确是我们二婶脾气暴躁了些。”王太太的泪顿时流了下来,手紧紧搀住杜太太:“亲家太太,去年你说过,杜家从无被出之妇,也无难为婆婆的媳妇,我信了你,谁知今日还叫我怎么信?”

说着就一把搂过王氏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悔不该听了那媒婆的甜话,把你嫁进这么一家人来。”杜二太太听到王太太这样说,新仇旧恨全涌了上来,一手扯过胭脂,指着王太太就道:“你瞧瞧,你还问我你妯娌怎么忤逆不孝,今儿你就见到了,哪有没得了通传就跑到别人家的内室给人撑起腰来,母亲如此,做女儿的想必更糟糕。”

王太太虽搂住王氏在哭,耳朵可一直是在听着的,听到杜二太太这话,冷笑着开口:“我还是头一遭听说,好好的人家,不许做娘的来瞧自己的女儿,要知道我家女儿是嫁到你家,不是卖到你家。”

杜二太太怎禁得起这等激,冲口就道:“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我做婆婆的打得骂得。”杜三太太已经听得直跺脚,杜太太忙劝王太太:“亲家太太,你也晓得我们二婶有些左性,你还先请坐下来,待我们慢慢的说。”

左性,王太太又冷笑:“只是亲家母这左性,左的也太过了。”说着伸手去卷王氏的袖子:“大太太,你瞧瞧,哪有月子的媳妇,会瘦成这样?”王氏瞧着是比月子前还要瘦一些,杜太太不好多说的,只是拍了拍她。

王太太放下王氏的袖子,冷笑道:“我嫁女儿过来,虽不敢指望大富大贵,却也望着她能顺心称意,纵然是贫民小户之家,媳妇坐月子也没有克扣的,平日里倒也罢了,婆婆管教媳妇也是常理,只是连坐月子时也如此,恕我今日要护一护短。”

说着拉起王氏的手:“我们走,你在娘家,也少不了你一口粥饭吃,胜过在这里给人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还要成日辱骂不休。”

王太太这话是要决裂了,这下急坏了杜太太和杜三太太,两人忙上前拦住,雀和朱愫也上前扶住王氏,王氏只是一直在流泪,什么话都没说。

只有杜二太太站在那里,恰似这事和她没有半点关联,嘴里还道:“走就走,有什么好怕,有了银子钱,难道还不能讨个更好的。”这话更是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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