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诉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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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诉离殇-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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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太后娘娘幽幽地叹了一声,说了一句,“咱们的皇上,从前也不这样。”

他趁势上前两步,请了安。

平日里,于东宫,他是能少来则少来,这一次,若不是太后传召,他实不会耐着性子在此等待。他自然知晓帷帐里还有人,太后这一句话,也自有所指,然而顾不得许多,先接上话罢。

太后『嗯』了一声以示回应,淡声道,“天下大事,由王家所佐,终究不妥。阿灵,把幕帘撩起来吧。”

幕帘一揭,刘欣见了太后斜卧凤塌,只懒懒的,身旁一人,正是久跟太后身边服侍的灵大娘。当下明白太后不曾睡着,不过白晾着他在这宫里,杀杀他锐气。

刘欣心里有气,道,“母后瞧着办便是。”

见太后正色道,“我不过一垂垂妇人,参与朝政,非其所宜,何况身居九重,终归难顾,事情还要皇上拿主意的好。”

刘欣懒怠牵扯,只道,“朕尽力便是,太后再无要事,儿臣便退了。”

“不过王家终归助你平乱,这天下悠悠众口,岂好封耶?皇上你不可掉以轻心。”

刘欣冷冷道,“朕还怕这众口悠悠么?谁爱说,便让他说个够!”

太后怒道,“你这叫什么话!江山是刘家的江山,天下人本该效忠于刘家,你这般不上进,到了哀家百年,如何能向孝成皇帝交代?”

“封爵封侯是孝成皇帝所准,更何况大势所趋,朕瞧着分一些土地给王家也未尝不可。”

太后道,“废话!刘家的天下岂容旁人觊觎?当年孝成皇帝大肆打击宦官势力,不得以扶植王家与之对抗,如今王家再与宦官勾结,难道皇上便这么袖手么?”

“新平乱,诛旧臣,终归为天下人不齿,儿臣怕担不起这样名声。”

“昔日高祖皇帝灭萧何杀韩信,虽未亲为,终究知晓天下大事为重,个人名节算得什么?何况你后宫向无所出,难道还是本宫的过失么?”

刘欣心下难过,声音也呜咽了,道,“旧事何必再提?总归不再有便了。”

太后怫然不悦,心道,『这小儿全然难扶,只眼下宗室子嗣稀薄,暂忍罢了,眼下看来,洛名的事再也无法提出』,淡声道,“罢了,哀家也乏了,你退了吧。”

刘欣行一退礼,缓缓而出,只觉说不出的难过,身边终于到了再无一人商量的地步,连那个从前会默默在自己身后看着的人也不在了。

他缓缓行至宫殿,出了一会神,问身边跟的人道,“朝臣是如何奏报刘聍的?”

汉成帝一向恼恨宦官专权,当年曾大肆打击,到了刘欣这里,虽不严查,然而前朝余威还在,宦官掌权的事情少之又少,那太监一惊,只道,“奴才不知。”

刘欣摇头道,“不对,朕不是嘱你瞧一瞧这些天的奏章么?”

“这。。。”太监颇有不豫色。

刘欣道,“你说给朕听,朕饶你就是,否则也叫你尝尝滋味!”

直吓得太监颤栗起来,刘欣对洛名施以酷刑那日,这太监全程看在眼里,虽跟在他身边久了,也担心这些日子总总汇集,只怕万岁不顾念情分,当下上下牙打颤道,“只说前淳王爷是不敌王家军,于梅山焚火自尽而死。”

“焚火而死?”刘欣淡淡道,“还是无人见其尸首。”

“想来,想来,在烈焰里化灰了吧。”

“焚火而死?”刘欣只是喃喃。

那太监无法接口,只是汗水涔涔,幸而刘欣自顾接下去道,“不敌王家军,王家当真到了这地步了?唉!天下大势,尽皆去也!”

那太监不敢再听,匆匆退出。实际刘欣不过再猜刘聍府上是否有人幸存,更是愤怒刘聍一死,宫里养着的那个小家伙董贤病情便加速恶化,很快便药石无救。于他而言,失了那个小家伙实比失了天下还要难过,因此叹道天下大势都去了,也是这以后,他变得冷酷无情起来,种种酷刑都加在洛名身上。只是,他依旧依从那小家伙的遗愿,将他的尸身顺流漂下。

当初那个小家伙便是随着宫里的流水漂到刘聍府上,从此心思再不留在皇宫,后来他有那样的遗愿,刘欣自是痛彻心扉,差点儿便毁了他尸身,最后却还是照办了,只因掀起他衣衫时,清清楚楚看到那样瘦削的小家伙被折腾得浑身找不出一块好皮。他最终还是心软。

恐怕只有离了这个皇宫才能自由自在吧?他自嘲地想。只是不明白放走那个小家伙以后,为何对洛名的恨又加深了一层!用从前折磨过董贤的一切方法加诸在洛名身上,又另想了种种恶毒的法子折磨他,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证明那个年轻人是属于自己的。

终于,那个年轻人不能再跑掉,离开自己身边。他怕洛名会如董贤一般将心留在外面,所以割去他舌头,叫他不能发声,也不让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有机会握笔。这样子,就再也不会听到有人对他说,“主子,你放我出宫吧。”

再也不会了吧?

只是他没料到他会从洛名眼里看到那么多的恨,那么多那么多的恨,那种恨意,刺得他周身发冷,他不止一次想到不若连他的眼珠一起剜去了罢!反正也会照顾他一辈子。可是在看了洛名闭上眼睛处于睡梦里的安静样子时,终究不能狠心。

就这样罢!就这样一直天荒地老下去!到再也争不动恨不动为止。






第36章 3。旧人不覆
三月开春,椒风殿的梅花开得袅袅娜娜,刹那芳华果然吸引了刘欣,跟班的奴才便想,幸而这梅开得极是时候,绊住了刘欣脚步,否则,如何如何跟太后交差便要费一番思量。

刘欣不觉放慢脚步,缓声问,“这椒风殿里住着的是谁?”

“是董昭仪,当初万岁爷亲自替昭仪娘娘挑的住处。”

“董昭仪?”刘欣出了会儿神。

“万岁爷不如去看看昭仪娘娘。”奴才大胆地提了一声。

刘欣摇头道,“免了。”

椒风殿的阁门呀——地缓缓打开,原是殿内的小太监开了门出来,一探头见了皇帝忙跪下请安,远远的,刘欣见了董昭仪静静坐在梅树下,三月天里,整个椒风殿静得像一幅画。他迟疑一下,走进殿去。

殿内的一班奴才见了他忙下跪请安,董昭仪从发呆中回过神,盈盈下拜,她与董贤是双生兄妹,容颜很有几分相像,刘欣当初接她进宫,不过为了缓解董贤思念亲人之苦,这一下却震慑了自己,呆呆看着她,没有作声。到董昭仪再次请安道,“给皇上请安。”他才回过神,遣退了奴才。

“起来,起来,”他上前一步,扶起董昭仪,细细打量一番,眉眼与董贤极是相似,不由痴了,愣了良久,轻声道,“阿卿,你怎么这样久也不回宫?怎么偏生要跟着他走?”

“皇上,您是否错认了臣妾?”

“朕如何会认错了你?”刘欣喃喃。

“皇上,”俏丽的女子拂开他牵制,道,“是您认错了,臣妾是董昭仪,不是董圣卿。”

他被拂开,满脸尴尬的神色,喃喃道,“是了,阿卿最是温和,这样朕居然也认错。”

昭仪后退几步,盈盈施礼不答,他叹了一声道,“你一点儿也不像他。”

“我是我,他是他,怎么可能相像?”

“你们,不也是双生的兄妹?”

“虽然如此,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况我们平常人家?”

仿佛一道轮回,最初不会有理解他的人,最终当然也不会有,或许,是他的要求太高。这深宫冷院,人人自危,很难分给他想要的信赖与温暖。

他淡声问,“你有没有想过出宫去?”

昭仪摇摇头,慢慢垂下头去。

后宫的女人他见得太多,如太后那样老辣的,妃嫔中有天真的有顽固的,最终的结果只是一个——变得世俗。不过这一刻,他只想有个人可以陪他说说话,这一刻,他只感到无边际的寂寞。

“你就没有想过将来?你的一切都是等着别人安排吗?”他忽然有点儿不高兴,谁说这兄妹两个不像呢?

“想了没用的事想来干嘛?徒增烦恼。”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语气却很平静。

“朕可以放你回家。。。。。。”

“皇上,”她打断他话,“你想放我出宫不过想填补一点心上的愧疚,不过我想大可不必,因我从进宫的一刻起就没有家,当初,你也为董贤建造了豪华陵墓,如今也是派不上用场,人走茶凉是自然规律,我们谁也抵挡不了。”

“你很有趣,让朕有点好奇。”

她静静等着,微风拂过她脸,伴着君王淡淡的声音,“你们这样的人,有没有真正害怕的时候?”

风这样好,花这样艳,池塘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模样。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进宫,或许现在不过在一平常人家,带两三顽皮孩童,春日踏青、夏日品茶、深秋赏菊、隆冬看雪,过的不过平淡生活,然而却好过这春寒过冬的深宫吧?

君王的声音这样平淡,只是在问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罢了,是啊,这世上的事,除了生死又有哪一件是大事了?而在这深宫,连死都显得那么平常,无人过问。可是,不在意又何必去问呢?

她淡淡笑道,“也会有害怕事情,不过我也想不出是什么。”

她很久都没有过离合悲喜,日子不过这么一天天过。

“是啊!”她听到君王这样叹了一声,“我早该知道,他晕厥、哭泣不过不肯面对,却并不害怕,你们这样的人,最是奸猾,骗了我这么多年,他骨子里的强悍真让人不敢相信。”

她微微笑着,算是默认。

“所以,”他停顿一下,抓起她手,猛往树上一击,细嫩的手上马上扯出狰狞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很满意在她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慌,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任血水从手上流下来,刘欣笑道,“血这样流下去,也是会送命的,你真的不怕?”

“如果是您赐死,奴婢感谢还来不及。”惊慌转瞬即逝,她语意平淡。

“难道你自己的命并不必宫墙外你家人的命更重要么?”

“我的命是爹妈给的,我便要守着;不过我的富贵荣华,董家的富贵荣华都是您给的,您要收回去再平常没有,我当然没有必要再替家里守着这条命。”

“朕还不想让你死。”

“皇上,你会找到更合你意的——宠物,”这两个字从这个单薄的女子唇中吐出,“当然会有的,荣华富贵会有,宠物自然也都会有。皇上,您是不必担心的。”

“朕要真心呢?”

她脸上突然现出一片很奇异的神色,似乎既是吃惊又不敢相信,最终变成怜悯,“真好笑。”

这眼光使得刘欣殊不自然,“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只等着您收回我的一切。”

“我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你死呢?”

“那您想如何?”

只见刘欣脸上现出一种温柔的神色,她不再说话,手腕上血水还在缓缓流淌,只是见了君王脸上的温柔颜色似乎连风都拂得慢了起来,她将手藏在身后,心想,我并不是你要找回来的人,最终却只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第37章 小番
“你还是担心他?”

他微微一笑。

王家军已打到洛阳城下,出师承名『清君侧』,清君侧,好可笑,他早已是一个死人,清君侧?

不日,城门上便高高挂起董昭仪首级。

这样残酷!一国之君,非但不能护住这国,还要一个女子承担这一切骂名。他叹了口气。

刘聍见他脸色忽红忽白,时而微笑时而惘然,偶尔脸上会掠过一丝恨意,显是沉浸在回忆中,想他一生实也没尝过几日安稳滋味,心中忽感歉意,伸手在他发上轻轻抚摩,柔声道,“阿卿,我总要想办法,我总要。。。”

他原待说,总要想法子救了他出来。话到唇边才意识到那毕竟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对头,毕竟是当朝天子,如何能救?更何况如今自己避在这僻静之地,若真是换了朝代,对自己实是大大有利,一句话竟卡在喉间再说不下去,只满脸歉意地看着董贤。

董贤叹了一声,道,“王爷,我们已经分开了,你没有责任再照顾我的。”

刘聍默然不语,良久,长叹一声道,“我能照顾你千百次,但是你却不肯再回我身边了。”

他一手支颐,显在沉思什么,小脸上又显出一片红红白白的景象,好像这一生的情状便在这一瞬如白驹过隙一般掠过,刘聍忽听他轻声道,“待到洛名被放出来,你就放了陆皓,让他们好生过自己的日子去罢。”

刘聍心中很是不忍,几乎要出声答应,沉吟道,“他会放过洛名再说罢。”

“自然要放的!”他忽而很坚定地点了下头,“你瞧,我不也是放了出来?”仍是一手支颐,心道,恐怕洛名总要吃一些苦头了。

刘聍忽感不满,哼了一声道,“陆皓要走,我是拦不住的,他的功夫早在我之上。”

“他还是不敢的。”董贤嘟哝了一声。

“那么你呢?”

他又是歪着头,梦呓一般道,“不知梅舞怎样了。”

刘聍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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