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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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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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额图注视着他深潭般的眸子,旋即了然,为掩饰心虚,便尴尬的笑笑说,“索某对百花不甚了解,纳兰副统领见笑了。”

    纳兰性德对着索额图一揖,说道,“容若祝索中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索额图堆砌笑容说道,“多谢,多谢!今晚可否过府赏光?”

    “容若今晚家有喜事,着实抽不开身。”

    索额图双眸微闭,瞄着他问道,“怎么未听得明中堂提起?”

    纳兰性德淡淡一笑,说道,“纳妾小事,岂能惊扰中堂大驾?”

    索额图不阴不阳的问道,“是谁家的姑娘竟有这等福分?”

    纳兰性德不温不火的答道,“府中包衣佐领之女颜锦墨。”

    “既如此,该是同喜才对。”索额图呼吸一窒,颜锦墨?阎氏!颜氏?

    “容若谢过索中堂,在下告退!”纳兰性德眼角寒光闪过,披着索额图恶狠狠地目光稳步走了。

    原来,阎世英虽在兵部供职,实际早已投入索额图门下。嫁给纳兰性德的阎向雪表面上是他的女儿,实则不过是他拿来顶包的贱婢。若没有索额图从中作梗,阎世英乐得将女儿加入明府,借此机会与明珠搭上姻亲,来个两头通吃。

    索额图自打听说琼宇要给纳兰性德纳妾,便动起了阎世英小女儿阎向雪的主意,不仅让她作为监视纳兰性德的眼线,而且让她瞅准时机挑拨康熙与纳兰性德的关系。阎世英生怕自己的亲闺女受委屈,便在娶亲当日将亲闺女的侍婢塞进了花轿。侍婢代替主子嫁进了明府,唯恐阎世英会对自己的家人不利,因而不敢声张,只能按照索额图的意志行事。

    在获知官芙兰怀有身孕之后,索额图认为机会来了。依着康熙不按常理出牌的脾气,越是离谱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卢紫溪和水浸天的神秘消失就是最好的例子。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官芙兰肚里的胎儿,纳兰性德必定认准是康熙唆使十三密探蓄意为之,康熙越是否认,这罪名就越坐的实,二人势必为此反目。水浸天一走,纳兰性德失去了最强有力的保护伞,只要将其逐出朝堂,再略施小计,便可让康熙对纳兰性德深恶痛绝……

    只不过,索额图棋差一招。他本以为官芙兰小产,鄂克孙一定会前往太医院请太医过府诊治,事发当日正值索额图亲信梁镇当值。谁成想,鄂克孙居然将京城名医白石请了回来。谁不知道,白石的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一双慧眼洞察分毫。多年前,白石治愈了纳兰性德外公英亲王阿济格的顽疾,因此获赠医馆。若没有阿济格的资助,寂寂无名的白石怎会在京城站得稳脚跟。

    鄂克孙是英亲王府出来的,二十多年的习惯使他本能的将白石与大夫画上了等号。府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第一反应便是去请白石过府诊治。自打水浸天住到明珠府上,就连看病也变得不求人,独独太医院从来不在考虑之列。

    更加出乎索额图意料的是,事发之后,纳兰性德和康熙异常镇静,非但没有反目,反而一致对外。当年意气用事的少年终会成熟,多年的政治、宫廷纷争的磨砺,使两人贴的更紧。对于彼此的将来,二人早已达成共识,并有了更加深刻、合理的考量。

    如果纳兰性德与康熙是普通的君臣,抑或是多年的主仆之情,他的算计都会得逞。他总以为纳兰性德随侍康熙为的是功名利禄,却万没想到,那些俗物对纳兰性来说一文不值。

    今日,纳兰性德给了索额图一个响亮的警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索额图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再是只会以色侍君、风花雪月的男宠,更不是乳臭未干的少年。

    太子将满周岁,尚不足以成为赫舍里氏的支撑,纳兰性德参知军机多年,屡立奇功,在朝在野均享有声望。他手里的博学宏词科每年选拔士子、能将入朝,致使每年不断有新鲜血液补充进入内阁行走、参知政事。明珠也沾了儿子的光,借机培植势力。除不掉明珠,必要做掉他内廷的倚仗。从那一刻开始,索额图将纳兰性德当作了真正的敌人。

    纳兰性德在立在高出廊下望着索额图远去的背影,暗想,你收买曹寅作祟在先,康熙十一年煽动举朝文武污蔑弹劾、挑拨仁孝皇后设死局加害在次,夺子性命在后。索额图,三次已满,再若出招,休怪容若手下无情。
66。凤栖梧…第三十七章:金丝弄晴画(一)
    一殿暗香满,一点春眉皱,一策渡河汉

    康熙十四年正月下旬,盛京将军阿穆尔图病重,卧床不起。康熙遣太医孙之鼎前往探视。命奉天将军倭内巴图鲁、宁古塔将军巴海等携领盛京军政。

    二月中旬,原正红旗副都统阎世英因贪墨军饷,被革职查办。调正红旗蒙古副都统希福为满洲副都统。

    南边的战事刚刚有了起色,三月初察哈尔世子布尔尼弑父举兵叛乱。康熙最不愿看到的两线作战最终还是来了。这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都拦不住。

    三月初九,康熙急调白山十万铁骑出山,命抚远大将军图海挂帅,玛尔汉为副将,护军统领哈克山、副都统吴丹、洪世禄、并为参赞,提兵开赴军前。科尔沁等众蒙古王公主动请战,奉上钱粮兵马资助朝廷剿贼。

    同日,命调永陵、凤凰城、盖州、牛庄、东京兵驻守盛京。

    三月十六,命理藩院调集蒙古各部精锐兵马增援前线。

    三月十八,康熙生辰。适逢战时,千秋节一切从简。

    当夜,康熙向纳兰性德道明新一轮的人事变动:明珠仍为兵部尚书,却将其左膀右臂尽数撤换。转兵部右侍郎纳布为左侍郎。升内阁学士郭四海为兵部右侍郎。

    纳兰性德默不作声的将诏谕誊写齐整,吹干墨迹,侧脸问道,“下一步你准备把我阿玛调往哪里?”

    康熙将亲书的手谕递到他面前,说道,“肥缺吏部尚书。”

    “转吏部右侍郎舒恕为左侍郎。调礼部左侍郎折尔肯为吏部左侍郎,管右侍郎事。”康熙尽给明珠安插些生主儿,明摆着是制衡之用。想到这里,纳兰性德心事沉重的说道,“古来帝王利用党争,又受制于党争。我从未求过你,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对我阿玛网开一面。”

    康熙脉脉的答道,“只要你开口,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不可以。我定保他善终。”

    “多谢。”

    顿了片刻,康熙忽然想起不久后的恩科考试,笑着说道,“今年你若投考科举,能跻身一甲否?”

    纳兰性德明白康熙的意思,推搪道,“进一甲做什么?二甲第七名不是挺好?再说,我已有官职,若再去投考,不合祖制。你就莫要瞎想了,我是绝不会参加殿试的。再说《通志堂经解》编纂几近尾声,忙的要死,你就饶了我吧。”

    “徐元文和徐乾学是干嘛吃的?我只是让你挂名主持督办,谁让你亲力亲为了?”

    纳兰性德扑哧笑出了声,说道,“我的皇上,那好歹也是造福后世的儒学汇编,你就不怕编纂失察被天下举子笑话。你不怕丢了大清的国体,我还嫌丢人呢!”

    “算起来编了也有两年了,到底有多少卷?”

    纳兰性德轻轻的投下一颗炸弹,“一千七百九十二卷。”

    康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睛问道,“你再说一遍?多少卷?”

    纳兰性德重复道,“据不完全统计是一千七百九十二卷。”

    康熙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别告诉我,那些书稿你挨本看过?”

    “没有全部,也有七成吧。”

    康熙一脸的不相信,边比量边问道,“你哪来的时间看那么多书稿啊?”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吗?”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啃完那些书稿的,当时跟水浸天终日泡在书稿堆里竟丝毫不觉得枯燥乏味,现在就算打死自己也决无可能。

    康熙在心里粗略的算了算,问道,“那国子监里装得下吗?”

    “编纂处搬去了养心殿,我记得跟你提过。”

    康熙吃惊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征用了养心殿,我怎么不知道?”

    “用了该有一年多了吧。”

    康熙摸着下巴,想了又想,笃定的说道,“我怎么不记得,你一定没说过!”

    “没有圣旨,谁敢给我开门啊。你当那些奴才是傻子吗?”

    “反正我不记得!”

    “我确实果真的确跟你请过旨意。”纳兰性德心里偷笑,这件事康熙压根儿不知道。当时眼看国子监就变成了图书苑和誊抄处,索性打着康熙的旗号征调了养心殿。

    “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你应过的,休想耍赖哦!”

    康熙突然想起了什么,左翻右寻的说道,“为何一直未收到图海催要军饷的折子?他素来催粮饷催的最急。”

    纳兰性德淡淡的说道,“请问,你有银子给他吗?”

    “当然……没有。”

    纳兰性德神秘兮兮的说道,“临行前,戴铎给玛尔汉出了个主意。告诉十万铁骑,察哈尔王的宫殿里堆满了黄金,而且他的旗下还有四座金矿,只要荡平叛军,金银珠宝取之不尽。”

    “这真是个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金矿是朕的!他的金子也是朕的!都是朕的!”

    纳兰性德悠悠的说道,“周培公说了,斩杀兵卒一人,奖银一两……斩杀、俘获将领赏银五两。若是活捉察哈尔王布尔尼,赏金一百两。这就叫做有钱能使磨推鬼,到了战场,十万铁骑就是十万匹饿狼,足够察哈尔王喝一壶的了。”

    “其实只要能速战速决,多花点儿银子也是值得的。”

    “你真是越来越圣明了!”纳兰性德将参茶递到他手边,笑着说,“地上的紧着他们拿能拿走多少?地下金矿里的才是真格的。”

    康熙携过一脸的愁容,说道,“容若,说真的,国库这回可真见底儿了。”

    “淘换银子的事儿你还是去找陈中堂吧,这个我不在行。”

    “……”康熙泄了气,失落的低下了头。

    “除非……除非加收四九城的城门税。”

    康熙一下子来了精神,拉着他问道,“怎么加?快说说。”

    “百姓进出京城自然不用交税,将商贾的城门税提高三成。达官显贵按品级缴纳税银,比如,七品交税三两,每个品级加征一两,以此类推,至一品大员就是十七两。”

    康熙翘起大拇哥,说道,“你真行,连从品都算上了。还是把从品去掉,十两银子封顶。”

    “让顺天府尹秘密带人查抄八大胡同,凡官员或者官宦子弟眠花宿柳者,一律交银子赎人,否则……”

    康熙眉毛一挑,坏笑着说道,“否则降职留用!不过,容若,这么馊的主意,亏你想的出来!真是没看出来啊!”

    纳兰性德赧然一笑,说道,“玄烨,你要保证,这只是战时的权宜之计。一旦国库有了银子,你要立即废止。”

    “这个自然!”

    一晃就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

    纳兰性德深知额娘和揆叙的口味,提早在有天下第一粽美誉的致美斋预定了各色的粽子。

    当天陪额娘用过午膳,本想清清静静的上街逛逛,谁知被揆叙在门口堵了个结结实实。无奈之下,只好带上揆叙一道出门。

    “哥,咱们先去天桥看打把势卖艺的,再去梨园听戏,最后再去致美斋取粽子。”

    纳兰性德侧脸看着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在天桥转了一圈儿,看着揆叙上蹿下跳的欢实劲儿,纳兰性德笑着说,“纳兰揆叙,你多久没出门儿了?”

    揆叙含了满嘴的吃食,嘟囔着说,“额娘和阿玛就知道让我读书,你不在,大嫂不在,谁敢带我上街?”

    “……”未等纳兰性德回答,就被揆叙托着去看宝三的拿手好戏耍中幡。

    抱着揆叙挤进人群,宝三的耍中幡果然名不虚传,三米多高的幡竿仿佛在他的身上生了根,花样百出,招招惊险,步步不落俗套,引得叫好声不断。

    “老少爷们儿们,咱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喽……”

    揆叙探出胖乎乎的小手,催促道,“哥,打赏,快点儿!”

    纳兰性德摸出几两碎银子拍在揆叙手里,“给!”

    “多谢二位看官,多谢!”

    挤出人群,揆叙冲着永定门城门内围观的人群跑了过去,纳兰性德边追边喊,丝毫没有仪态可言,“纳兰揆叙,你慢点儿!纳兰揆叙,你慢点儿跑!”

    揆叙挤进人群,看了两眼又挤了出来,拽着纳兰性德生生的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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