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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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折-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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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崔无欢勾了来,日日色授魂与,容华无双。
琴与人听,可若那人不懂,便是对牛弹琴。那小倌儿受了羞辱一般红起脸来,手里捏着的茶盏轻晃,忽的一扬手就泼在了忘舒脸上。
“莫说你不懂,倒是如今,我也听不懂了。”忘舒奏的正是当年那一曲北方有佳人。他伸手抹了脸上的水,起身开门,眉梢终于显出点点厉色出来。
这边门扉半开,那边却忽的咔嚓一声,似是木枝断裂的声音,还带着撕裂的琴音,恍如惊梦。
七弦琴从中折。
忘舒终不是不恼不气的温吞性子,他与圆滑了会忍耐了,全凭了十年思量,早在这几日里消磨殆尽。
“啪??”那小倌儿捂着半边脸,满眼惊愕。
“你去找他啊,这一切又与我何干!”忘舒说着,竟是声色俱厉,看着那小倌儿的泪水蜿蜒而下,滑过两方娇嫩的脸颊,就这么堕入襟口,在衣领处湿了一汪浅滩。
墨竹闻声而来,门外还挤着无数看热闹的姑娘小倌儿,一人一手带着香味儿的帕子捂了嘴将脑袋往窗口送。
墨竹进了门一看这狼藉便知是如何,浅笑着将三池请出去,硬是罚了他半月闭门思过。
三池是夜来楼的招牌,许多人上来讲请,墨竹却不为所动。墨竹终是一脸惬意地走了,他以往是崔无欢包了的倌儿,崔无欢亦是他第一个客人,人已有主,自不肯与别人妄动。可如今崔无欢再不管他,留他一人在这偌大的馆里自生自灭,他怕了,这一回思过却是应了他的心,保他半月无忧。
墨竹一看就知他打算,索性放手去给,端做给了他最后一段无虑的日子,而忘舒抬头,终于明了他的精明。
他是乱了,以往万事都清淡如水的相处,而今被人这么一撩拨,便全失了方寸。崔无欢,究竟剥落了他多少层保护,竟叫他现在生出一丝恐惧来。
夜来楼闹了这么个事儿,是夜,舒戚慕便悄然来访。他推窗而入,忘舒正埋首看书,一抬头,忽的有种隔世经年的错觉,当年崔无欢亦是如此,夜半翻窗而入,带着一脸轻佻地笑。
他捏了碗茶过去,舒戚慕身上风尘的气息便突入鼻端。是夜的味道,曾经崔无欢身上也有,他闻到过,却从来不以为意,却不想如今还记得如此清晰。
“师傅。”他喊,那一声父亲终是无法脱口。
舒戚慕却只是微笑,看着他的孩子,眼神里并无一丝半点的杂志。
“白日闹的动静不小,是真的忍不住,还是故意引我来?”舒戚慕问,捏了茶盏一饮而尽,喉间滑过温暖的液体,不顾涩苦,便这么带着暖意流进身体里。
“都是。”忘舒说着,又提壶为他添上一碗。
“莫说如此吵闹,若非是真的未忍,我绝不会用了这法子叫你过来,毕竟这样的喧闹,他也会来。”他说的自是崔无欢,忘舒又回头,自桌上摸了一封信过来递与舒戚慕手中。
“替我交给陆诩。”他说,眼里有微光闪动。
舒戚慕并不问,只收了信件在袖间,此时他只想和这孩子对坐饮茶,夜深人倦,或者这倦意只是因为安稳,而这安稳又来自骨血,来自于一种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更来自于他十几年的亏欠。
  
 
   第十八章 遥看春花朔月中(上) '本章字数:185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10 22:23: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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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诩拿着信件的手在颤抖,就这么一张薄纸的重量,却叫人有些承受不起。
那么长的一封信,长到陆诩不敢读下去,这一字一字都像是他自己堕落的证据,没有叱责,更没有厌恶,却只有很浅的哀伤。可又是那么短的一封信,短到他从头至尾红了双眼却只看到忘舒末尾说了一句我信你。
这样的信任,没有解释没有原因,只有一睹之下的担心和惊异。陆诩想去找他,一刻都不能耽搁,就是他脏了,也要在他面前现出自己这脏壳子来,甚至有些死而后已的意味。
于是夜来楼的鸨儿这日,恭恭敬敬地迎了当朝少师进门,满嘴恭维着蓬荜生辉,眼底却将这人打量了千万遍。
这位官大人此时眼里带着虔诚,一路踱步进来,带着急切,还带着惊怯。
陆诩劈头便问忘舒,墨竹一怔,随即遣散了四周的桃红柳绿,亲自带他往园儿里去。
忘舒的屋子灯火通明,显然是在等人。墨竹上前敲门,陆诩却倏地后退一步。终还是近情近怯,隔着一扇门那些懦弱便忽的回流到身上。
好容易咬了咬牙上前轻唤一句:“忘舒。”话音未落那门便幽幽的开了,忘舒披白衣倚在门边,屋里晕着轻暖的灯光,乍然误以为是春日。
忘舒朝墨竹笑笑,墨竹说了两句便走了。忘舒再不说话,陆诩亦僵在门口不敢进去。直到忘舒伸手来扯他衣袖,他才跌跌撞撞跌进门去。
“一品红?”忘舒举着茶叶罐子冲他轻笑,一如当年他窗下惊鸿一睹,而后竟真的收到他一壶灼口的香茶。
陆诩点点头,行至忘舒面前站定。他屋里依旧熏着很淡的篆香,淡到如果不是他太熟悉太在乎,根本清如无物。
忘舒回身捏了茶盏给他,而后扯他坐下,一双眸子笼住他不放,却不发一言相对而坐。很长久的沉默,久到陆诩拿了茶盏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久到那茶已经半冷,然后沉重的他就要捏之不住。
陆诩知道忘舒是在等他,等他自己说出来,把那些丑陋的行为说出来,那些丑陋的原因也说出来。忘舒信里说他信,可陆诩还是犹疑,他感动,却依旧怯懦。感动和敢于永远是两码事儿,他此时坐在忘舒面前,却从未有一次这么想要逃离。
忘舒知道他这么做有些残忍了,他这是一种逼迫,逼着陆诩当着他们的面承认那些耻辱,承受那些剜心之痛。但他却不能收手,他必须看着陆诩亲手把那些腐肉霉骨剜出来晾晒。
忘舒亦有私心,他想知道崔无欢那句他们很像究竟是何道理,这句话纠缠了他太多天。说他多事也好,狠心也好,只是或许如果是别人,他真的会冷漠到冷酷,但他是陆诩。
他不停地想不停地想,直到馆里的红牌三池来找他麻烦,那张有些相似的容颜,叫他不得不得出一个艰难的结论。和陆诩相像的,不是别人,正是贵妃万氏,万贞儿。只是他们一个冷艳俏丽,一个却净如白纸,可眉梢眼角那一丝淡淡的笑意却恍如出自老天戏谑之手。太过相似,便成就了替代。
这令忘舒忽的想起他与流年,这种经历很相像,却又太过不同。对于崔无欢,究竟也不知是因流年而流连于他,或是因他而辜负于流年。忘舒浅笑,这些东西原来不必再想,事实再真实,也架不住人们不去相信,就像谎言虚假,信了,他便情真意切。所以他信陆诩,无关事实,只要他讲。
“忘舒。”陆诩这一声轻唤,将忘舒从思绪里扯了回来。他起身,将陆诩手中的茶盏添满,杯盏有热起来,那温度一层一层从指尖蔓延过来。
陆诩自啜了一口手里的茶,而后缓缓开口。
“我之所以能做到这个位置,全是因为他。”陆诩说着,低眼看手中杯盏,清汤映了一双暗沉的眼,他曾经以为不说出来,他就永远是干净的,他这么自欺欺人,最后还是要当着他最不想任其知道的人亲口把这些污秽说出来。
“起初,我只是个礼部的小官,连上朝都只站在角落里不言不语,每日抄写的工作,以为将自己分内的事做好,便能在这偌大的官场里立足。后来发现,这很可笑。”陆诩低低笑了一声,那声音竟已有些嘶哑。
“只是有些事情太巧合,巧合到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一场玩笑,不同的无非是,这场玩笑开的很大。”陆诩哑声说着,似乎要将自己掏空,如是这样自绝式的说法,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把最不堪的一幕尽量的往后延迟,能拖则拖。
“我很像她,他的贵妃,万贞儿,恐怕你看不出来,他说我很像。”陆诩自嘲的笑笑,始终不抬头,忘舒不敢乱动,他似一阵青烟,似乎一动时所带来的威风就能吹散。
他说着笑着,状若癫狂,忘舒侧耳细听,若非如此,他那么低得声音,恐怕一字也不可能辨认出来。
陆诩说的很散乱,带着深刻的自我厌弃,从下午坐到深夜,小炉里的篆香都已燃尽,忘舒才听得了一个与他所思大相径庭的故事。
若非这其中还穿凿着太多阴谋与无奈,忘舒甚至认为它是美的,美的很淡,却美的叫人过耳欲忘,不是不忍闻,而是太过悱恻,如何思虑都看不到终点,只有起点,只有发展,可却能知道这终点永悬头顶,不知何时便能以万钧之势轰然砸下。

  
 
   第十九章 遥看春花朔月中(下) '本章字数:175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13 21:29: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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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个故事,无非是遇见与选择,无非是横亘在人性当中的贪婪和欲。望。
那时初见,他依旧是那个腼腆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官员,却在一夕之间担了惑主的名头。
臣子未得诏令,本不得入宫,偏得那时万氏初入朝堂根基未稳,那一日群臣跪觐于宫门之前,觐万氏之罪,以后宫之宠而妄想入朝堂,红颜祸水,几与唐时杨妃无异。
那时陆诩混在人群里,只远远跪于一角,很是小心翼翼。那时他怕出头,怕声张只想一直这么安安静静地做着他太平的小官。
宫里的总管太监匆匆行来,他说皇上身体抱恙,那时陆诩还在心下喟叹,皇室之事难平,家国天下,朱见深都以一心系之,还偏得面面俱到,如此,病倒了也该可怜。
那太监只说皇帝只要一人入宫禀明所觐之事,此人不该是肱骨元老,皇帝无法轻易违逆。不该是谏臣,他们说话太过刺耳。不该是高官,那种话语权太重。
于是老太监一眼就瞄见了跪在角落里的陆诩,无权无势无口才,当下就这么将人带走。
一地的官员有的目露期待有的目露凶光,有的甚至有些隐隐透着挫败。他们对他不报希望,陆诩知道,可他难以违逆。
就这么入了内宫,却只是被带到寝殿前跪着,从清晨跪到午时,再从午时跪到黄昏,错过了午饭,又错过了晚饭,直至深夜。来往的宫人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只任凭他在地上跪着,以一种虚伪的虔诚,无力地匍匐。
这夜无月,陆诩终是在殿外跪到两腿发麻。皇帝的咳嗽声还在寝店内断断续续地响着,一声哑过一声,却似乎固执的不曾间断。
夜太深以至万籁俱寂,年轻的皇帝兀自披衣下床,就这么不经意推开窗,却并没想到会遇见这般他再也忘不掉的光景。
青纱微光,夜凉如水竟无波自荡,白?欲泣(五品),无月而在他身上却隐有月色潋滟。
那么一双目色如水,盯着自己圆润的指尖轻笑,笑若晓风晚云,很淡,也很分明。
这笑让他想起当年的她(万贞儿),她大他十七岁,却如母如妻般温柔体贴,她也曾这么笑着,笑着叫他的乳名,很轻很轻,没有尊卑长幼,也没有繁文缛节。这笑于他来说已经太遥远了,笑如水中月镜中花,难觅难捞,此般一去不返。
这一刻令朱见深欣喜若狂,管他世俗巡礼,管他君臣伦常!
朱见深映着廊上灯笼的微光看他,竟第一次生出些窃怯的感觉来,他就这么贪婪地看着,一眼又一眼,目光舍不得移开,又怕看了一眼便少了一眼,这般矛盾又这般贪婪。
果然,美好的东西便想要得到,何况他是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占有,那欲。望理应更强。
他伸手将那殿前之人扶起,而后亲自引入寝宫,引入自己的鸾帐之内。那人似乎很怯,双足颤抖到站立不稳,随后被他一把抱住按入床榻。

他说,你可愿陪朕饮酒?
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卑鄙,那怕这一刻,他只觉得这举动的圣洁。因为他眼前这人是圣洁的,那么他一切占有的行为都该是圣洁的,带着虔诚,带着深切的期待。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人叫什么,他想要,眼下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反复突撞重复。
想要,想要,想要。
小官员很老实也很乖顺地全数喝下他灌的酒,很醇的皇室佳酿。他看着他微红的脸颊,那张平凡的脸突然就透出些魅惑来,勾的人难以自持。
欲。望混着就像倾泻而下,身下的人似乎很疑惑,他不迎合,可也不拒绝。
朱见深从未这么温存过,那怕对当年的她,也没有过。可即便如此,到了最后,他依旧疯狂地摇着头说不要。
不要?
怎么可能。
帘帐倒了,铺褥乱了,咸腥的汗水早分不清是谁。他在他身下承欢,从顺从到抵抗,再从抵抗到迎合。那种交缠,似乎不是发泄,而是一种寄托。
朱见深突然觉得他很孤独,与他一样,带着多年来求而不得寻而不到的落寞与失望。寂寞的如同一口枯井,此时竟然汩汩的涌发着生机。 

这样的一夜颠倒,直到黎明将至,他们在彼此身上种下再难磨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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