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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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折-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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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马上快马加鞭赶去北疆战场,我赐你监军一职,归来之时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十四章 哀哉两决绝(上) '本章字数:154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23 00:45: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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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直一怔,只得低头谢恩。陆诩闭上眼睛,双手死死攥着朱见深的腕子,浑身微微颤抖。
朱见深一只手勾住他下巴,俯身浅吻他嘴角。
“不是我不放过他,而是你。你若能忘了他,他何必至此?”
说罢,朱见深勾着他下巴的手放下,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可惜不能,你忘不了他,他只能是这个下场。”
语罢陆诩怔住,而汪直则悄然行礼退出,这偌大的殿堂突然就显得无比空旷。

汪直前脚出宫,后脚朱见羽便派人来请,只说是与其共絮同朝情意,特请汪大人饮酒。汪直笑笑,当下便明白这小王爷打的什么主意。
酒过三巡,汪直对于朱见羽的暗示装作不知,一股脑的打太极,朱见羽也不急,只一个劲儿转着弯儿的和汪直絮叨。
“王爷欲知前线战事,下官派人快马回报即可,莫误了王爷千金之躯。”
“岂敢岂敢,汪大人车马劳顿,而前线又战事吃紧,莫说一人一骑,哪怕一只信鸽,这般日日回传,也费了太多心力,不可不可。”
这般太极打了几圈,朱见羽亲自起身斟酒,到将汪直吓了一跳,忙也起身相让。就二人身子相错的当口,朱见羽自怀中掏了件物什出来,在怀中浅浅露了个边角,便又塞进怀里。汪直愣了一下,而后缓缓坐下,再不阻朱见羽斟酒。
这一翻酒酣过后,汪直告辞,当夜便派人将自家下人的衣服送了一套到王府上。
次日打早儿,汪直一行出发,贴身的小厮竟跟着汪直进了马车。马车在官道上一路疾驰,一只手启了窗帘,微光映着一张唇红齿白的脸,正是朱见羽。
彼时,北疆边境。
忘舒混在随军大夫的军帐里,一手碾药,一手执了小扇扇炉中的火,乌黑的药汁儿翻滚,不是发出哧哧的声响。
战事惨烈,崔无欢也没想到这批女真的战士如此彪悍,行动中都带着决绝,全都悍不畏死,借着强壮的身体往上冲,似乎都抱了必死的决心。
如今先锋军死伤众多,几乎全挤在医帐中,崔无欢明知忘舒现在军帐内,却始终不曾进去。
此时正值夜半,医帐中却灯火通明不曾休息,崔无欢坐在自己帐中看地图,忽闻外面吵闹起来,下一刻便有人来报,敌军夜袭,已来至帐外。
崔无欢猛的起身揪住小兵衣领往帐外拖:“去告诉舒戚慕,说我让他带那人快走,待我退敌后再归。”
崔无欢反手一推,将小兵往舒戚慕的大帐推去,小兵回头看了两眼,而后快步向帐子跑去。
月隐久不现,帐外喊杀声震天,崔无欢一手持剑,引终将士御敌。医帐里,舒戚慕一手扯了忘舒手腕儿,他却执拗的不肯走,一心要冲出军帐,冲进外面的杀圈儿里去。
舒戚慕不言不语,一掌刀将他劈晕,直接扛上肩膀在满营士兵中穿行,临走前尚回头看了崔无欢所在的位置一眼,黑压压的人群层层叠叠,丝毫寻不到他半点人影。

次日清晨,兵退残墙,营帐倒塌一地,十万大军的营帐被敌军冲杀的乱七八糟。
军报快马回京,送战报的小士兵半路驿站换马,草棚饮水,却遇汪直一行人,朱见羽只问了军中主帅的情况,小士兵眼前一黑便被人抹了喉咙,朱见羽二话不说将战报截了下来,一行人快马加鞭向前线赶去。
与此同时,忘舒在一处庙宇中幽幽转醒,舒戚慕上前来扶,却被他推开。
“你莫在意,这是无欢的意思,他是担心你罢了。”舒戚慕说着,拾了旁边一摞方才外出捡回的枯枝添进面前的篝火里,北疆甚冷,忘舒身上盖了厚厚的毛毡,却依旧冻得微微发紫。
“他担心我?我最怕他这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从前宠我护我是为我着想,而今关我迫我亦是。”忘舒笑笑,收紧了身上的毛毡向篝火旁蹭了蹭,那火焰的温暖弥漫过来。太近了易被他烧伤,太远了却又感觉不到温暖。
“他……现在如何?”沉默良久,忘舒到底是开口问了,那人在心底眼里,十年都可以不管不顾,而如今只离开不到一天,他却忍不住了。
“无欢他……”
“怎样?”忘舒猛的抬头去问,穿过火焰却见舒戚慕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那笑带着了然。
忘舒微微低下头:“你若不说,就算了,我亦不问。”
“我亦不知,昨夜我匆忙间带你出来,军营中的情况我如何还能知道,你若担心他,我们回去就是。这样的夜袭,恐怕还难不倒他。”
 
 
   第二十六章 哀哉两诀绝(中) '本章字数:187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03 18:06: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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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亦不知,昨夜我匆忙间带你出来,军营中的情况我如何还能知道,你若担心他,我们回去就是。这样的夜袭,恐怕还难不倒他。”
忘舒低头,浅浅应了一声,便伸手挑弄面前的火堆,那火堆明明灭灭,恍然间全是崔无欢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似从前一样总带着轻佻的笑意,而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回去吧。”忘舒抬头,舒戚慕正看着他浅笑,那笑里隐隐有一抹玩味,他的孩子,终是舍不下那人。
于此同时,朱见羽也正与一干人等快马加鞭往北疆赶来,约摸再有一日光景,就能赶至大营。
深夜,忘舒与舒戚慕归营,军营内一片静谧,巡逻的士兵见了舒戚慕便上前耳语,舒戚慕目光一闪,正巧被忘舒看见。
“怎么?”忘舒问,心下跳漏了一拍,正看见崔无欢的营帐灯火通明,有士兵端着盆盆碗碗之类进进出出。
“忘舒。”舒戚慕回头,手掌搭上忘舒肩头,微暖的温度度过来,却引起阵阵战栗。
“无欢,受伤了。”他咬字很慢,一旁小兵缓缓退开,忘舒怔怔地站着,并无言语,知道舒戚慕伸手推他。
“去看看吧……”舒戚慕叹口气,将忘舒向崔无欢营帐的方向推去,忘舒还有些愣怔,只一路被舒戚慕推着走。
帐内灯火通明,大夫士兵乱作一团,大帐当中,一人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唇上毫无血色,宛如碧瓷儿。忘舒缓缓上前,一手附在崔无欢脸上,很凉薄的温度,太浅,太难寻觅。
“大夫,他怎么样?”忘舒回头,在众人的目光里伸手扯住大夫的衣摆,恍若一只乞怜的小兽。
“看……造化吧。”大夫叹了口气,伸手捋了捋胡子,却现出衣袖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灯烛微晃,很静谧,也很平静。忘舒缓缓退至一旁,看大夫和小童在崔无欢榻前忙碌,而自己在一旁执了小竹签挑灯烛。火光暗了又亮,却从来不闪,忘舒向崔无欢的榻上看,满目殷红。
这一团慌乱直到黎明才结束,忘舒勉强支着身子歪在崔无欢榻前,一手拂开他额前刘海儿。
“崔无欢,你个鳖孙,龟儿子!”忘舒缓缓地念叨,指尖从他额前滑落,沿着高翘的鼻梁一路向下抚至唇线,款款摩挲,再往下握住崔无欢手指。
“十年前你不是东西,现在还不是!”忘舒说着,挑起半边嘴角,一侧的酒窝漾开,似石入水而生的涡漩。
“人呐,总是贪心不足,总要想的太多,当初我不走,或者后来我不回来……”忘舒喃喃说着,突然间指尖被人反手握住。
忘舒一惊,抬头,崔无欢的神色尚自有些晦暗,并不清明,似乎并无意识,却一味死死攥住他的手指不松手,力气不大,却如执拗的孩子。
“忘舒……”崔无欢终于喃喃地开口。
“我没事儿。”他说着没事儿的话,却唇色苍白,忘舒心里再抗拒,也还是在不舍里反手握住他指尖。
“别说了,留着力气,快些好起来。”忘舒缓缓开口,任凭他手指慢慢向上逡巡,一进二退的抚上自己侧脸。
言为心声。如水沸时。再多的过往和爱恨终究在这场惊吓里开始消磨,忘舒终于知道,原来失去,是那么惊心动魄的一件事。刚刚想到要丧失他,那种惶恐就令人无法承受。
崔无欢从以前的体贴纵容,到后来的霸道占有,全是不容拒绝的给予和于此截然相反的祈求。这种祈求叫人难耐,如所有极端的爱恨,水到沸时,果有白气氤氲。而氤氲中,忘舒终于看清,他舍不得,舍不得失去,舍不得离开,也舍不得不回来。
那时候崔无欢的无赖,他的情谊和他的执着,如他所愿,终于灌注于唯一,此时此刻深刻而隽永地印入忘舒心底。
“我再不走了。”忘舒咬字温软,俯身将唇凑在崔无欢耳畔,这一句话至轻至重,而又至喜至悲。喜的是他终于明白,本以为自己倾心太少,不值得为这红尘琐事而贪嗔一生,可如今看来,就算是倾心一寸,也再难抽身而退。悲的是他如今才发现,太晚,若能一早知晓,或许他们之间更有情谊绵长。
崔无欢猛地颤动了一下身子,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光芒,是啊,难以置信,他这么说,是一时兴起?可曾还有下次?
“你……再说一遍?”崔无欢沙哑着声音,那语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惊疑不定,但惊疑里却又有掩饰不住的期盼。
“是啊,你以为你自己听错了?”
忘舒笑了笑,很浅很浅的酒窝,与当年相似却又不同。
“我说我再不走了,要和你并肩,一生一世一双人。”忘舒颊上红晕散开,却没想到还有如此时候。
崔无欢简直欣喜若狂,却突然觉得疲惫,嘴角勾的太高,已经隐隐发酸,手掌攥的太紧,带来不太真实的触感。但那疲惫里却又一朵一朵的开出花来,近在咫尺,全是一张张色泽鲜明的笑脸。
“忘舒,你抱抱我吧,你抱抱我。”崔无欢像个小孩儿撒娇一样,伸手扯住忘舒小指,忘舒愣了愣,终是俯下身去。
若是你哪一天再要离开,我就和你一起,若是你不走,我就带你回家。那伸手就能触及的面容,一瞬间真实起来,忘舒微凉的体温挨着自己的。
笑?怎么还笑的出来。崔无欢现在只想大声嚎啕,他的忘舒终于触手可及,他甚至想将这一世的眼泪流干,只为了纪念这一刻。
 

   第二十七章 哀哉两决绝(下) '本章字数:97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04 22:32: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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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见羽与汪直一行人未过几日便赶到大营,崔无欢日日由忘舒照料着,已能下地走动,便常由忘舒伴着歪在他身上晒太阳。北疆多风雪,这几日却连连阳光晴好。
“将来,你是想来这北疆塞外,还是依旧去淮水之南?”崔无欢笑着,眉眼儿弯弯,尾部上挑的眼底一片笑意,无赖地抓住忘舒的手掌不放。
“都好,不再挑了。”忘舒吐字清浅,也任他将手掌捏在手心里揉搓,硬薄的剑茧挂着手心,也时不时从他指尖的琴茧上滑过。
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贪恋的不过是那一点儿安稳。忘舒回过头,笑着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身旁摆着一笑碟圆鼓鼓的核桃,他拿了一颗用小锤敲开,填了颗果肉在崔无欢嘴里。
“那就还去江南,你怕是在那里住惯了,这北疆气候不好,我要心疼的。”崔无欢笑着调笑,嘴里的核桃仁咬的沙沙作响。
忘舒撇他一眼没言语,手里的工作却不停。那时候,很久以前的时候,是崔小侯坐在他身边,一颗一颗的把这些坚硬的壳子捏开,果仁堆成小山一样,只等他顾。可惜了,忘舒现在才知道,如此安然的坐在那人身边,甘心情愿的剥开这样一颗一颗坚硬的果实,需要怎样的情感。
“喏。”忘舒又敲开一颗,捡了完整的果肉填进崔无欢嘴里,在这喧嚣的前线,这午后安闲的一如农家夫妇把茶闲话。
崔无欢眯起眼睛不说话,也许上一刻他还在想此情此景的真实性,或者说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人无非都是这样,得到了还不知足,知足了却又要害怕,非要一再确定,或者这么一确定,就走着走着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忘舒……”
“嗯?”
忘舒回头,猝不及防,啪叽一声被嘬在脸颊上。太过熟悉的情景,隔了十年的时光再度重现。
忘舒慌忙四顾,原先守在一旁的士兵全都讷讷地低下了头。
“你!”
“我?”
“ 你竟敢!”
“我怎么?”
“你要气死我么?”忘舒笑了,连对话都一模一样,那时候那个崔小侯常常对他说,忘舒,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如今想起来,尚自历历在目。
“我是爱死你了!”崔无欢吊起半边嘴角,原来草木无心,却不会无情,忘舒就似一尾难折的竹,十年回头间,终于伸出手来与他相挽。
“主帅,监军到了。”崔无欢正眯起眼睛将忘舒的一举一动,甚至一根发丝上闪着的光斑都彻底纳入眼底时,底下忽有士兵来报。
“嗯,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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