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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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折-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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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迎吧。”崔无欢挥挥手,似是被打断了一样不快,眼角的笑意掩去,被忘舒扶着起身。
他早知道汪直会来,皇帝会在他这里安插眼线,那他又何尝每个传信的人,只是他没想到,忘舒也没有,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第二十七章 哀哉两决绝(下) '本章字数:1666 最新更新时间:Sun Mar 17 14:32:10 CST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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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见羽与汪直一行人未过几日便赶到大营,崔无欢日日由忘舒照料着,已能下地走动,便常由忘舒伴着歪在他身上晒太阳。北疆多风雪,这几日却连连阳光晴好。
“将来,你是想来这北疆塞外,还是依旧去淮水之南?”崔无欢笑着,眉眼儿弯弯,尾部上挑的眼底一片笑意,无赖地抓住忘舒的手掌不放。
“都好,不再挑了。”忘舒吐字清浅,也任他将手掌捏在手心里揉搓,硬薄的剑茧挂着手心,也时不时从他指尖的琴茧上滑过。
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贪恋的不过是那一点儿安稳。忘舒回过头,笑着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身旁摆着一笑碟圆鼓鼓的核桃,他拿了一颗用小锤敲开,填了颗果肉在崔无欢嘴里。
“那就还去江南,你怕是在那里住惯了,这北疆气候不好,我要心疼的。”崔无欢笑着调笑,嘴里的核桃仁咬的沙沙作响。
忘舒撇他一眼没言语,手里的工作却不停。那时候,很久以前的时候,是崔小侯坐在他身边,一颗一颗的把这些坚硬的壳子捏开,果仁堆成小山一样,只等他顾。可惜了,忘舒现在才知道,如此安然的坐在那人身边,甘心情愿的剥开这样一颗一颗坚硬的果实,需要怎样的情感。
“喏。”忘舒又敲开一颗,捡了完整的果肉填进崔无欢嘴里,在这喧嚣的前线,这午后安闲的一如农家夫妇把茶闲话。
崔无欢眯起眼睛不说话,也许上一刻他还在想此情此景的真实性,或者说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人无非都是这样,得到了还不知足,知足了却又要害怕,非要一再确定,或者这么一确定,就走着走着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忘舒……”
“嗯?”
忘舒回头,猝不及防,啪叽一声被嘬在脸颊上。太过熟悉的情景,隔了十年的时光再度重现。
忘舒慌忙四顾,原先守在一旁的士兵全都讷讷地低下了头。
“你!”
“我?”
“ 你竟敢!”
“我怎么?”
“你要气死我么?”忘舒笑了,连对话都一模一样,那时候那个崔小侯常常对他说,忘舒,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如今想起来,尚自历历在目。
“我是爱死你了!”崔无欢吊起半边嘴角,原来草木无心,却不会无情,忘舒就似一尾难折的竹,十年回头间,终于伸出手来与他相挽。
“主帅,监军到了。”崔无欢正眯起眼睛将忘舒的一举一动,甚至一根发丝上闪着的光斑都彻底纳入眼底时,底下忽有士兵来报。
“嗯,迎吧。”崔无欢挥挥手,似是被打断了一样不快,眼角的笑意掩去,被忘舒扶着起身。
他早知道汪直会来,皇帝会在他这里安插眼线,那他又何尝每个传信的人,只是他没想到,忘舒也没有,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朱见羽。忘舒没想到还会看到他,那时候为了崔无欢把他推进深渊的人,而如今,他嘴角含笑,如沐春风一样地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忘舒有些怔忡,这张清秀白净的脸,似乎是比当年少了几分稚气,却也没多少沧桑。他似乎还是当年那个跟着他和崔无欢后头叫着师傅哥哥和无欢哥哥的小小少年,似乎当年那些事儿全都不是他做的,而如今,他依旧清水芙蓉一般干净,但却似乎干净的有些过了。
崔无欢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不知道当年那些事全是如今面前这已经长身玉立的青年一手策划。他只当是忘舒不愿遇见从前的一些事儿和人,他们之前那些不好的回忆都过去了,如今,就像是从新开始,他和他,都再没了那些顾虑。
“王爷,你也来了。”崔无欢笑了笑,亲自将二人迎进大帐。朱见羽也只是腼腆地笑笑,不着痕迹的瞟了崔无欢身边的忘舒一眼,忘舒颤了一下后退一步,却刚好被身后的崔无欢揽住腰身儿。
“你可先回师傅那里休息,我议事之后再去找你。”崔无欢在忘舒耳侧轻语,离开时唇侧还轻蹭过他额角。
忘舒笑了笑,他之前还想算了吧,可当初那种侮辱,他怎么忘得了,而如今,朱见羽又来了,他该护好他如今所有的。当初是他优柔寡断不进不退,才让人得了时机去将他和崔无欢指尖那点儿本来就微妙的联系打散,可如今,他再不会了,也再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忘舒回头便去找了舒戚慕,舒戚慕正坐在帐中看书,抬头见忘舒来了,便缓缓扬起一个笑。这笑里还带着鼓励的意味,似乎是笑着孩子终于摒弃那些扰人的执念,他既然如此选择,那自己为何不给于鼓励?
“怎么?崔将军要忙了?你倒是有空跑来我这里。”舒戚慕撇撇嘴,这话里还带了三分调侃的味道,本以为孩子脸上会出现意料中的那一抹红晕,可忘舒的脸却越绷越紧。
 

   第二十八章 小桥流水人家 '本章字数:162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17 14:31:4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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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舒挨着桌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军中多日,他这嗜茶如命的性子也有所改,前线苦寒,哪会有好茶为伴,可有此粗茶也好,总不至于口中寂寞。
“我遇见当年将我和流年捉走那人了。”忘舒开口便直奔主题,倒是舒戚慕愣了一瞬,而后双眉渐渐立起。
“是谁?”他不问当初的原因不计如今的后果,他只知道当初那个人害了他的两个孩子,他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父亲,气鼓鼓的要去替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
可忘舒却只是摆了摆手,他只是不想再像以前那么不进不退,他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朱见羽进攻,那他必须狠狠的挡回去,当初的事儿还没完,如今,他更不想让这来之不易的安宁被破坏。
“是朱见羽,当年我就知道了。”忘舒语调很平静,似乎那些穿越了十年的苦痛都在时光里被慢慢消磨掉,可他自己知道,这不是消磨,而是沉淀,那种东西越堆积便越会令人难堪。
舒戚慕眉头都揪成一团,他的两个孩子,一个好容易十年后再相认,而另外一个却始终都不知去处。这种仇如何能不报?他的孩子追求安宁,可他却不,他没那么多顾虑,他只想为眼前这个孩子讨回公道。
“无欢知道么?”舒戚慕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
忘舒摇摇头,不是他不说,而是他不想说。或者如果他真的告诉了崔无欢,那崔无欢真的会把这件事的过错分一些在自己身上,可实际上他有什么错呢?那些年轻时候的风流现在看来只是用错了地方罢了,毕竟如果他不风流,自己和他的这份缘分又从何而来?
只为那一张破败的琴?还是为那日寒风里一睹的风华?所以说风流,才到了这般田地,而风流,又造就了如今的相守。
直到晚饭时候崔无欢才找到忘舒,这时候忘舒正坐在药帐里碾药,小药锤捣出一轻一重的声音,有点儿像是那时候江南采莲的谣子。
崔无欢脚步放得很轻,想要绕道忘舒身后抱住他,可到底身上的伤还没好透,气息不稳,一下子便被忘舒逮了个正着。忘舒抬头看了看他,手里的活计却没停,只是浅浅地冲他一笑,两边小酒窝就这么漾开了,嘴角荡着圆润的弧度。
就这么一下子勾的崔无欢心里痒痒的,他的忘舒啊,如今终于能进毫无顾忌地揽进怀里,他不会挣扎,反而这细瘦的身子,自己抱不够一样,恨不得把他的衣带与自己绑起来,到哪儿都连为一体。
崔无欢俯下身去啄忘舒嘴角,忘舒居然大方地抬起脸迎上去,这么一副任君采携的模样看得人心里暖暖的疼。这是心疼啊,他渴望已久地贴上那圆润的唇角,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浅浅淡淡的度过来,还带着忘舒身上经年不散的篆香味儿。
他说:“忘舒,我多想现在就当逃兵,带着你去江南踩着青石板归家,一起打同一把伞。”
忘舒贴着他的唇角笑笑,似乎是嘲笑他的不知进取,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当,偏要跟着自己去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可是。忘舒的笑声突然止住,双手放在他胸膛上隔开,将他微微推开一些距离。
“崔无欢,我想和你说些事情。”
忘舒的表情很严肃,由不得人再嬉皮笑脸,崔无欢就着揽住他的姿势坐下,附耳到他唇畔。
“我当年没告诉你,可现在还是要说。”忘舒低头,看他揉了揉自己指腹,把玩玉器一般将自己的手掌捧在手心,偏要执着的一根一根将自己的手指插进自己的指缝里,与自己十指相扣。
“当年逼走我和流年的人,就是小王爷。”
他这一句话落,崔无欢突然悚然一惊。握住他的五指微微用了力,指节都被他握的泛白。忘舒笑笑,也回力轻轻握住,抬头迎上崔无欢那难以置信的目光。
良久,知道屋里的烛火都烧了一半,忘舒一直在等,在等他从什么思虑里回过神来,指尖都被他捏的微微麻木,可依旧就这么半靠在他怀里。可还有什么后路呢?一直埋在心里不告诉他?不,他崔无欢有权知道,他把自己都交付了,还有什么不能信任。
“我知道了。”崔无欢哑着嗓子在很久以后回了这么一句,忘舒点点头,知道崔无欢心里已经通透,至于以后如何,他不想去管,至于这么些年以来的苦痛,既然崔无欢还在他身后,那么请容许他任性一次,这些难堪的事儿,都交给这人去背负吧。
他相信崔无欢会给他个最好的结果,他们约好这一战结束就去江南隐居,小桥流水人家,偶尔画副慈祥面容的罗汉图,一切似乎都已经了然,他想要的,无非是这么多了。


第二十九章 平林新月人归后
  十年后,江南淮水之畔。

  青衣的公子披着蓑衣在水畔钓鱼,蓝衣的就侧坐在他身旁,时不时在耳畔偷个香。

  青衣的回头嗔他一眼,蓝衣的却依旧嬉皮笑脸往上凑。

  四月梨花微凉,水畔新生的蒹葭欺负,如同姑娘的罗裙。小和尚双手合十,在佛前瞅了瞅那副罗汉像,罗汉面善,夜叉微笑,这便是那青衣公子的画儿,画来画去老主持都说不能用。

  这个时候,他可以执了他的手,在傍晚的炊烟袅袅中闲话当年。

  说什么皇家的小王爷要造反,皇帝纵容了他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舍不得,于是又纵容了一回,贬为庶民。

  青衣的提着蓝衣的耳朵,温润的声音一如既往,他手下挨着琴,指尖一动就琴音缭绕。他说,莫谈国事。

  蓝衣的讪讪应了,把青衣的抱在腿上。他说当年出兵回来,他自个儿交了虎符,皇帝早想削候撤藩,他自个儿也不想干了。

  话还没说完,又被青衣的提起了耳朵,屡教不改,可还是要再说一句,莫谈国事。

  蓝衣的撇撇嘴,他说当年我为了你,把小王爷都得罪了,割袍断交你知道么?皇帝要贬了小王爷,还是他亲自上的奏,亲自带人抄的家,亲自把小王爷下的大狱。

  这回耳朵终于被拧红了,青衣的揪起他一只耳朵狠劲儿往外处扯,他说是啊是啊,你还亲自瞒着我去大狱里会了老相好。

  蓝衣的这回终于不说话了,四周都安静下来。其实他当年念着情分最后去看了那人一眼,只是为了做个了断,还有什么能比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说讨厌自己更伤人的呢,可他对那人就说了。

  蓝衣的到底闲不住,又蹭到人家边儿上去,他说你看看,皇帝还是很会宠人的,太子太傅曾经被宠进了后宫,要什么有什么,可他不乐意啊,只求皇帝放了他,可现在终于自由了,成天在南山上种花。花有什么好种的,满山黄黄白白,一点儿都不喜气。

  青衣的瞪他一眼,嘴边默默念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果然如此啊,那人也算叶落归根。于此时,青衣的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扭过头来问。

  蓝衣的轻轻笑了笑,刚想要卖关子,耳朵就又被提了起来。他说,哦,当年花魁艳名高张,没想到也能从良,而且找了个尚算老实的夫婿。

  青衣的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又给人家揉了揉耳朵,结果被人捉住了修长的指节放在唇边轻吻。

  蓝衣的又问了,他说你怎么不问问岳父大人?

  青衣的没理他。他怎么能不知道,他爹自他和他决定归隐的时候就一个人走了,毕竟他不止自己一个儿子。可据说那另外的儿子早成了江湖有名的剑客,锄强扶弱,多有口碑。

  琴下如音,二人相携而唱,词曰,北方有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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