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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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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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平没有理他,仍然捻他的细绳。

  是不是你干的?阿灿又是一脚。

  姜平放下细绳,站起来,面对阿灿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我干的!

  阿灿啊的大喝一声,他张开暴满青筋的双手,象钳子一样紧紧地掐住姜平的脖子,并不停地发力,再发力。

  这时,袁老三冲了上来,不管姜平脸上的伤好了没有,他狠狠地给了几拳。小死鬼也上前来,他瞅准姜平不注意,象捏新鬼的睾丸一样,抛了几拳就跑开,也不管打着没打着,发力够不够。

  我早已来到阿灿身边,看见他一动手,便将他和姜平隔开,并死死地掰阿灿的手。费了好大劲,在小祥的协助下,才将阿灿拉开。

  尽管我觉得姜平该打,即使打重了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但是,此时不能再打了,再打的话就会出大事。他的伤还没好,肋骨断裂后还没有愈合,很容易再断裂插入肺或心脏。到那时,阿灿的组长被抹下来还是小事,对他的改判极为不利。

  姜平原想折断小草仅仅是针对阿灿,没想到惹怒了众人,连我都对他表示了愤慨,他自知理亏,他也没有还手。平息后他仍然坐不来,捻他的细绳。

  看来,阿灿对小草的爱护完全不象他所说的那样无事可作,他倾注了他的心血,他的关爱,他把小草视如自己的生命。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象鸡一样的脖子,支撑着象骷髅一样的脑袋,双眼暗淡无光,神态黯然失色(1)
号子里最美好的时光在下午四五点钟,那时,狱警都下班了,只有一个干部值班,就可以做很多不准做的事,比如说打新鬼,烧锅炉,扑风窗,递鸽子,送物品等等。

  一天的这个时候,我们正在号子里烧锅炉,准备晚餐。

  什么叫烧锅炉?号子里是没有煤火的,对于那些想热点菜,烧个汤的犯人来说,又该怎么办。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办法。这个时候,就显示犯人的神通了——生火做菜,号子里称为烧锅炉。

  阿灿翻出张维宽给我们买来的小铝盆,用三根线穿吊起来,将棉絮,衣服作燃料,烧起榨菜鸡蛋粉丝汤。为了防止巡风道上有人看见,四五个人围住锅炉,不一会,水开了,菜熟了。

  阿灿对我说,他在这里已经烧掉了十多床棉絮,七八件军大衣,无数件破衣服,当然,也烧漏了几口铝锅。

  说着说着,铁门一声响,哗的打开了。

  前后才两三秒钟的时间,中铺已经把火扑灭,把灰烬挡住,把汤拿走。一切做得干净利落。

  进来的是一个新鬼,五十多岁,他脸青鼻肿,步履蹒跚,看样子被折磨得够呛。

  象鸡一样的脖子,支撑着象骷髅一样的脑袋,双眼暗淡无光,神态黯然失色。他战战栗栗,径直朝里走来。看样子没有坐过牢,不懂规矩。坐过牢的新鬼,进号子以后都会在门后蹲着,等候安排。

  袁老三上前一掌,便把他撩翻在地。

  他一声不吭,艰难地爬起来,现在,他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我觉得此人很面熟,象是在哪里见过。阿灿也觉得面熟,这一说不要紧,很多人都觉得面熟。还是袁老三记性好,说:好象是昨天电视里的那个人。

  哦,想起来了,就是昨晚贵阳电视台播放的江洋大侠。

  据采访记者报道,贵阳市发生了重大抢劫案,其中有一人被杀,警方在追捕中,该犯持枪与警方对战,击伤数名警察,后被生擒。当时有他被采访的几个特写镜头。

  对于这个英雄,阿灿兴奋起来,他忘掉了自己牢头的身份,一蹦一跳地来到新鬼面前,问:昨天你关在云岩分局,该是?

  新鬼点了点头。

  该是有记者采访你?

  新鬼又点了点头。

  对,就是他。

  阿灿回过头来对我们说。

  然后,阿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了不得,还是个大侠,和警察枪战,打没打死警察。

  新鬼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回答出来。

  阿灿觉得有玩的了,他回到他的座位,摆出架子,说:过来!

  袁老三一把掀过去:我们组长叫你,去蹲在那里。

  新鬼慢慢地移步到阿灿面前,蹲下。

  阿灿象欣赏什么似的,又仔细看了他一遍,说:

  唔,你这把老骨头了,还这么狠。唔,好!好哇!英雄!你打死他们几个?

  没,没有。

  没有?没有打死?阿灿觉得大失所望。

  没有。新鬼肯定地说。

  那打伤几个?阿灿又问道。

  没能打死,打伤几个也行,阿灿这样想。

  也没有打伤,没有打。

  没有打?连打都没打,还谈什么打伤打死。阿灿顿时觉得没有什么戏唱了,他骂了一声*便不出声了。

  对于阿灿来说,他真希望打死几个警察,打死得越多越好,尤其是云岩分局的警察。他在那里受过审,也遭过折磨,当时整得他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不寒而栗。对于警察,除了仇恨,一无所有。

  歇了一会,阿灿继续审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应国。

  什么案子?

  诈骗。

  诈骗?阿灿更是惊呆了,诈骗和抢劫枪战风马牛不相及。怎么越搞越糊涂了。

  你家妈的*,你说不说实话,你骗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袁老三在背后狠狠地给了蒋应国一下。

  蒋应国凄惋地说道:我确实是诈骗,我没有抢劫,也没有枪,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招了没有?阿灿问。

  招了。

  看来你的伤势不轻,他们是怎样打你的?

  蒋应国痛苦地说:

  他们把我吊在高低床上,三天三夜不给我吃,不给我喝,也不准我睡,我太困了,刚一闭上眼睛,又被他们摇醒,我的手和脚全都吊肿了,他们又用香烟灼我的伤口,我实在受不了了,当时只想早点解脱,死了算了。

  招了,招了可以翻供,你这是屈打成招,你可以叫监管室的检察官来验伤,照像,作记录,否则,不管你作案没有,只要你招供,起码判你几年。

  没有想到,阿灿还有相当丰富的反供经验。

  也难怪,久病成良医,只要和公安人员较量过的,都具有一定的常识。

  蒋应国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看见新鬼被折磨成这个样子,阿灿也不忍心再伤上撒盐,对新鬼的见面礼也就免了。

  在我们的教唆下,蒋应国在第二天的提审中就反供了。

  公安提审他时,他不仅把昨天的供词推得一干二净,而且还指责公安搞刑询逼供,要控告,气得公安咬牙切齿,发誓要将他拖出去好好整。

  隔层铁窗怎么整?阿灿对他说道:他该不会进来打人,不要怕他。

  我也插了一句:监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同时也是保护犯人的地方。挺得过这几个月,就可以无事,如果挺不过的话,还要遭坐下去。

  蒋应国最终没能挺过,公安几次把他弄出去,照老样子整了他几次,他再也不敢反供了。蒋应国的妥协,有时不是由于当事人的惰性或懦弱所致,而是迫不得已做出的无奈让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歌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在看守所的上空久久回荡(1)
今天是中秋节,狱方给每个犯人发了两个月饼,虽然是最低廉的馈送,至少表现政府对在押犯的关心。

  从昨天到今天,看守所乱成一锅粥,来接见的人络绎不绝,很多家属来上帐,送寒衣,送月饼,都是冲着这个日子。

  看守所这次发了不少的财,家属送的月饼一律不准带进号子,避免月饼里夹有什么纸条、现金、海络英之类。要送月饼,只能在看守所的小卖部购买,虽然价格贵得出奇,销量还是很大。没办法,这可是独家生意。

  袁老三的家属今天也要来接见,他一早就起来收拾自己,他洗了个凉水澡,在下水沟里掏出几片玻璃,细心刮起胡子来。这几块玻璃已经用几个月了,不再锋利,袁老三的脸上被划了几道血痕。

  号子里没法刮胡子,几个月来,我的胡子长了寸把长,我是络缌胡,整个脸看上去毛绒绒的。我没办法剃,也不想去剃,因为我被剥夺了家属接见的权利,我也想把它作为愤世嫉俗的象征。

  袁老三、张志彪和董志也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也在等待家属的接见。

  袁老三接见回来后,满面春光。他带回两条烟,一包月饼,还有一瓶油辣椒。

  阿灿放了袁老三一马,他关了袁老三百分之三十的物品。如果是其他人,至少被关百分之七十。

  油辣椒是看守所劳动犯调制的,狱方卖给在押犯人,十元钱一瓶,在外面,两元钱都不值。……

  一阵拍打监号门的声音,劳动号的在外高声叫道:腾完辣椒没有,把瓶子递出来!

  监号里是不准有铁器和玻璃制品的,所购的油辣椒必须立即腾出来,装在塑料碗里,把装辣椒的玻璃瓶还给看守所。

  瓶子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你怎么还要第二次。袁老三说。

  不要给老子装了,快把瓶子拿出来。劳动号的喝道。

  袁老三不想把瓶子还给他,他想留着自己用,他喜欢收拾自己,经常得刮胡子。挂有钩钩,时而能见上面,他总想保持一个整洁干净的面孔。

  真的没有瓶子了,袁老三说道:是不是其它劳动号的拿去了,你去问问嘛。

  你再不拿出来我可要叫了。然后,劳动号的扯着嗓子叫道:报——告——干…

  “部”字还没叫出来,袁老三就说道:给你给你,小杂种,老子看你是扩音机,不就是一个瓶子。

  袁老三打开风窗,将玻璃瓶递了过去。当劳动号把手伸进来接时,袁老三手一松,瓶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这该不怪我,是你没有接住。袁老三幸灾乐祸地说。

  老子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把瓶子的尸首都给我捡出来。

  不能得到完整的瓶子,留下几块大片的碎片也不错,反正都得摔碎。

  袁老三心满意足留下几块大的玻璃碎片,剩下的玻璃渣全扫给劳动号的带走,这几块玻璃,够用一阵了。

  张志彪和董志也是满载而归,又是夹又是抱,大包小包地提了进来。

  小死鬼的母亲也来了,还送进来一个大西瓜。

  看着一地的食品,张志彪悄悄对我说:

  老黄哥,今天过节,晚上我们开个PARTY怎么样?

  这个主意真不错,今天是中秋,又有这么多吃的,心情又都这么好,可别辜负这一切了。压抑了这么长的时间,当欢乐来到时不要拒绝。

  张志彪不敢给阿灿讲,上次他和袁老三翻岛时,双方的隔阂还没了清,他知道阿灿很听我的。

  当确定今晚开PARTY后,全体犯人喜笑颜开,有活动就有吃的。小死鬼更是手舞足蹈,象小孩一样叫道:开PARTY了,开PARTY了。

  晚会的组织当然是我了,我不知道监狱里会办成什么样的晚会。不管怎样,只要开心就行了。

  我还是征求一下兄弟伙的意见,大家七嘴八舌出谋划策,平日监室里的肃穆荡然无存。阿灿干脆坐在一边抽烟,他还没看见过这样乱的号子。

  张志彪提议唱歌,他擅长流行歌曲,袁老三要来个诗朗诵,并指名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阿灿在旁边插了一句:老黄,别忘了祭老祖宗。

  董志立即接话:我来做烛和钱纸。

  小祥兴致也来了,说:老黄啊,你不是会画吗,也给我们画一点吧。我死后没有人会给我烧香,我自己给自己烧点纸,烧点香,到阴间也能用。在世上我是个孤坟,没人来看我,到阴间我还是孤坟,至少有我在阳间烧的纸啊。

  小死鬼很懂事地把西瓜掰开,岛上和中铺的人都有份,完了他还说:这西瓜皮还能做凉菜,我来做个糖醋西瓜皮。

  看见这一切,我真有和谐监室的感概。

  坐牢不要不想,不要不动,那样会把人坐呆坐傻,要无事找事做,无论是什么事,更不要说是欢乐的事了。

  我很认真地画起冥币来,这是要给祖宗烧的。小祥一定要我给他画电视机、轿车别墅,甚至美女。我逗他说,是不是要画成夏琳的模样,我可没有见过她。

  小祥叹口气说道:我是要死的人了,她的命还长着呢,让她好好享受吧。

  阿灿插话说:不要给他画,画了也没用,你没看见他的熊样,他是根硬不起来的*。

  小祥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不要理他,他这个人最下流,你直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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