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大地震: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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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大地震:绝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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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山脚,前面是块地势比较平坦的开阔地带,高地上有七、八户人家,房屋虽然塌了,但是一缕淡淡的炊烟却点燃了生命坚强不屈的气息。我们心中为之一振,加快步伐向农家走去。

  此时是下午3点,我们在山上已经走了约8个小时。

  查尔斯。弗雷泽在《冷山》中不厌其烦地讲述主人公英曼翻越蓝岭及其他山脉时的艰难和曲折,几乎是一次死亡之旅,可是;相对我们今天路途上所遭遇的危险和艰辛跋涉,英曼的行程真不算什么,他只需惦记食物和避开抓捕的民兵,而我们则是一步一步向地震中心靠近,不清楚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走不到目的地。

  有一点我们和英曼是相通的;无论前途有多少凶险;前进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乌龟(一)
金水河沿着山谷从北方奔腾而下,在碰鼻岩前突然停住了脚。碰鼻岩是道完整而坚硬的花岗石山体,经金水河千百年的冲刷,切割出一条幽深的峡谷,然后河水象脱缰的野马咆哮而去。

  远远望去,笔立险峻的碰鼻岩如一道坚不可摧地石门,严严实实地锁住了进出大山的通道,从碰鼻岩往里走镶嵌于崇山峻岭中的这个村子,便起名石门村。

  因为碰鼻岩的阻挡,金水河从上游劫掠而下的泥沙在碰鼻岩前的河湾里淤积,渐渐形成一方数十亩大的平坝,土肥水美。我们在半山腰看到的那几户人家,就散落在这块绿玉似的畦地上。

  要进村子时,一条灰色的土狗跑了出来,它站在一个土堆上,用迷蒙的眼神望着我们。张勇捡块石头朝它扔去,没有打中,狗在土堆上趄趔了一下,像一个砸了台的演员马上掉转身跑开了。这狗被地震震瓜了。张勇伤心地说。

  爸爸,山外来人了。一个小孩最先发现了我们。

  被喊着爸爸的男子立即从房子里钻出来,看见了唐剑刚身上扯眼的警服,像看见一根救命稻草,像看见一缕驱散阴霾的阳光,像是看见久别的亲人,像是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希望……

  刹那之间,男子眼里滚出了激动的泪珠,硬咽着说:王镇长、唐所长,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我们得救了。他跌跌撞撞地冲上去,紧紧地将王振中和唐剑刚抱住了,怕两人飞走似的。

  王振中和唐剑刚不停地安慰他:肖队长,别伤心,只要人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肖队长抽泣着说:我不是伤心,是高兴,做梦都没想到你们会来,看见你们真的太高兴了。

  好,好,你们人在我们也高兴,王副镇长拍着肖万春的肩膀说:乡亲们都好吗,带我们去见见。

  嗯。肖万春马上擦掉眼泪,撒开喉咙喊道:张二婶、袁表叔,你们快过来,政府派人救我们来了。

  随着肖万春的喊声,四面八方迅速涌出一群村民来。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约20个之多,一边跑一边喊:救星来了,救星来了……人们跑到我们跟前,团团将我们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述说着地震、灾难和惨痛记忆。

  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心声,看着他们身上穿得像乞丐的奇装异服,我忽然想哭,村民们原本挺富裕的,家家户户修建了楼房,部分人家还买上了小汽车,住在群山环抱恍若仙境的世外桃园中,日子过得舒心而惬意。可是这场令人诅咒的地震,把什么都毁灭了——楼垮了,山崩了,骨肉分离了……许多人辛辛苦苦操劳一生,置办起一个大家业,地震中让它瞬间灰飞烟灭了,除了一堆瓦砾,什么都不复存在。

  是的,除了瓦砾和悲伤,什么都不复存在了!包括希望和信心,在大地依旧无休无止的摇晃中,在凄风冷雨不断的摧残下,身处绝境的人们,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做什么。

乌龟(二)
想生死突围么?事情决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家在龙门山中根也长在龙门山中,丢下家园能奔向何处?逃生的出路已经被垮塌的山体掩埋,在荒山野岭中杀出血路但老人和孩子能否能承受,还有伤员又怎么转移出去?等等问题,已经让绝境中的人们心灰意冷。

  等,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盼,是心底最焦急的期望。

  肖万春家的楼房垮塌了,但是旁边的三间木头小屋却毫发无损。他把我们领进了木屋中。房子座东北向西南,一字排开,木质框架,松树板作四壁,松树皮作屋顶,美观大方,经久耐用。居中的屋子设计为客厅,摆有沙发、电视、角柜等器具,此时一应物品全部搬至北墙一角,腾出空间搭建起一溜子地铺,供人休息。客厅进门处烧着一个火塘,以驱散地铺的潮气。我们进了屋,急忙围着火塘烘烤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客厅中有两道板门进入两边的屋子,也是搭成了一通溜的地铺。原来地震后,肖万春把房屋垮塌无处落身的左邻右舍都喊到了他木屋中暂住。

  我们烤衣服的时间,肖万春急忙叫他老婆给我们做午饭,王副镇长说:老肖你别瞎忙乎了,我们带有干粮,把衣服烤干我们得马上去找你们高支书。

  肖万春嘿嘿一笑:王镇长,你说了好多次要来我家吃腊肉,若不是地震,还真请不动你呢,今天我能不让你得偿所愿吗?再说找高支书好大个事儿,你们歇着,我马上去把他叫来。

  不,我们想到高支书他们附近看看情况。

  今天天晚了,你们走了好半天山路就歇着吧,明天再去。说罢,肖万春头也不回地独自去了,任王振中怎么喊都不听,他老婆过来对王镇长说:别管他,我们村他熟悉得象自个的手掌一样,眨眼功夫就回来了。

  天空很阴郁,像要下雨了。

  张勇望着阴沉沉的天,咒骂道:他妈的,天都不给人一个好脸色,寡着脸像个怨妇。

  王镇长不悦地说:别动不动就发牢骚,有精神去帮嫂子煮饭。

  张勇说:我早就想去了,但你一直没有说。

  王镇长瞪他一眼:你癞蛤蟆嗦?

  张勇朝王镇长挤眉弄眼做个怪相,一溜烟跑开了。

  在火塘边坐了约半个小时,衣服连烘带焐差不多快干了,但是双脚仍旧烧乎乎的痛,我脱掉袜子,发现左脚的小指头和右脚的大拇指各起个了烟屁股大小的水泡,不知什么时间,两水泡被磨破了,充满了血液,成了血泡。轻轻一摁,钻心地痛,马上放开手,心中却不甚痛快。这样的鬼天气,这样崎岖而危险的山路,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哟?

  约莫10来分钟,张勇忽然跑进屋子,神经兮兮地说:不得了,他们这里出了只神龟。

  去去去,有好远走好远,神龟?还神仙呢。我冲他嘟哝道:神仙让你进入时间隧道,回到地震以前。

  唉——张勇叹口气:没办法给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交流,不信你亲自去看,神龟现在守着他们吃的泉水呢。

  闻言,我立刻忘掉了双脚的伤痛,马上穿上鞋要随张勇去看神龟。我心中一直对一些神奇而精怪的事物感兴趣,今天怎能放过如此机会。出门时,我回头问王镇长、唐所长要不要一起去,他们都说不去。

  我跟着张勇绕过垮塌的房屋来到了村民取水的泉凼旁。肖万春的老婆黄大姐正在泉边洗菜,见我们过去,她和我们打招呼。我好奇地问她:黄大姐,你们的神龟在什么地方,让我看看。

  黄大姐笑笑:神龟就在泉凼里,有缘人才能见到。

乌龟(三)
水潭深约1米,宽2米,底部是浅蓝色的花岗岩,潭水在岩石颜色的映衬下,发出黝黝光泽,哪里看得清潭底的东西。我睁大眼睛在水潭中搜索了一遍,失望地摇摇头:哄人的,哪有神龟?

  张勇立刻正色说:怎么没有,我刚才都看见了,黄大姐,你把神龟叫起来让刘刘洛见识见识。

  黄大姐抿嘴一笑:真想看?

  我忙说:就是,就是。眼睛里露出了期冀的光芒。

  行,我给你喊来。黄大姐爽朗地说:但看见神龟你要作揖哦。

  作揖?我觉得难为情。

  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但我要知道它神奇在什么地方才作揖。我坚持说。

  黄大姐似乎猜透了我的心里,她没和我啰嗦,冲着水潭亲切地喊了三声“灵儿”,眨眼功夫,水面上浮起一个烧饼一样圆实、铁器一般冷峻的乌龟来。那只龟探出脑袋在水面上看了看,径直朝黄大姐游去。黄大姐用手掌拍打水面,乌龟游得更快了。它来到黄大姐手边,前爪轻轻地在黄大姐指尖抓了抓两下,然后四脚并用,熟练地爬上了黄大姐手掌。它站在手掌中间,伸长脖子,昂起脑袋,一会儿头朝东一会儿头朝西,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地望着黄大姐。黄大姐用另一支手温柔地它头上抚摸着,它闭上眼,微微将脑袋缩进脖子里,愉快地享受着黄大姐的爱抚。灵儿,我们来了个新朋友,快招呼一下。黄大姐像教儿子似的对乌龟说。

  那只龟还真听懂了她的话,抬起头来,张嘴朝我吱了一声。就这一声,让我感觉这龟还真对得起它的名字。但我仍不相信它就是一只神龟。

  我淡淡地说:一只通灵性的龟而已。

  不,如果你亲眼目睹了它的表现,就知道自己发生了以偏概全的错误。黄大姐毫不客气地指正说。

  它有什么样的非凡之处?

  在我眼中,乌龟就是乌龟,即使有什么外人难以理解的特异功能,都只不过是人教会的,是人为的。

  你发现它有什么不同吗?黄大姐把乌龟举到我面前,和言悦色地问,显然已经不止一个人向她提出过同一个问题。我仔细地瞧了瞧,没发现有啥不一样的地方,便摇摇头。张勇也摇摇头。

  黄大姐手指着龟背上一条纵向凸起的纹络,感概地说:这就是它的不同之处,是它被老鹰从空中扔下来摔裂的。当初我们救了它,昨天它又救了我们大家。灵儿真的了不起,它是我们青草滩22口人的救星,说它是神一点不过。

  什么乌龟救了22人,听得我云里雾里的,既然乌龟能救22人的性命,不是神龟又是什么?黄大姐,快讲给我们听,我和张勇异口同声地说。

  有啥好说的,该煮饭去了。黄大姐将乌龟放入水潭,端起菜盆返身回木屋去做晚饭。我和张勇急忙跟过去,哀求她把乌龟的故事讲给我们听。

  架不住我们的软泡硬磨,黄大姐终于妥协了,但她给我们提出条件,要我们帮他煮饭才讲神龟的故事。我和张勇毫不含糊地答应了她的要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乌龟(四)
青草滩很久以前是片沼泽,荒无人烟。黄大姐丈夫肖万春的祖上也是清朝中期才搬来此地居住。那阵子,奔腾的金水河已将碰鼻岩切割成为一条深陷的峡谷,滩地高出河床数十米,青草满坡,土肥水美,祖先们便选中了这块世外桃园般的土地开荒种田,繁衍生息。先人们迁来时仅数人,后来家族兴旺,添丁加口,发展为一个庞大的支系,有的子孙迁走了,也有人加入进来,如今滩上居住的七、八户人家,算起来和肖万春都是排得上谱的本家或亲戚。因此,青草滩又叫肖家坪。

  这洞天福地般迷人的肖家坪虽然有几十亩土地,可随着人丁的不断兴旺,粮食的供应日渐捉襟见肘,男人们开始外出讨生活。每年秋天,男人们便背上朴刀和弓弩,带上烧酒和金枪药,牵着猎狗,邀约上邻村的汉子,数十人浩浩荡荡地向大山深处出发,翻越几座大山,进入汶川或茂县境内,捕杀野牛、麂子、野猪等猎物,并设法将捕获的猎物卖出去,换成亮晶晶的金银钱财带回家里。

  男人们进山打猎,一去就是三个来月,回来时,家里的女人几乎都认不出他们了。胡子老长老长,衣服老脏老脏,浑身上下还有股令人作呕的骚臭味。男人们凯旋而归令女人们喜出望外,虽然她们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劲,但嘴上却言不由衷地对男人骂骂咧咧,男人懒得和女人争执,走上前双手武断地抱起女人就风风火火地钻进了寝室,这是他们安慰女人最有效的手段和方法。此后漫长的冬天和春天里,男人们便一直守在女人身边,直至秋风乍起,直至他们又想起羌族的老酒和像酒一样醇香的羌族女子。

  在翻越数重大山进入汶川和茂县捕猎的男人心中,两个地方都是无与仑比的天堂——山高林密,飞禽走兽出没其间,野牛强壮凶悍,梅花鹿温驯敏捷,猕猴穿山跃涧,熊猫憨态可掬……沿途风光迤逦,岷江挟雷霆之势滔滔南流,置身于壮丽山水间,感念上苍的厚爱与惠顾,赐予先民一方风水宝地。

  到肖成春这辈人时,人们摒弃了狩猎野生动物破坏自然环境和生态系统平衡的习惯,刀箭弓弩全部上交了,握弓箭的手改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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