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潮汐(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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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潮汐(gl)-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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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
    估计柯快要出来的时候,我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用一个小锅子热了一下,又加了几滴白兰地在里面。又过了四五分钟,柯从浴室里走出来,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态,但和之前的狼狈相比,已经算得上容光焕发。
    喝点牛奶吧。我说。
    她点点头,在我身旁的地板上坐下,把头靠在沙发上。这使我有种错觉,觉得她依靠的不仅是沙发,还有盘腿坐于其上的我本人。柯一口口啜着牛奶,直到把一杯牛奶喝光,这才轻轻吁了口气,说,好喝。
    还要吗?我问。
    她摇摇头,将头朝后仰在沙发上,闭着双眼。我得以仔细端详她的脸。青春的确是残酷分明的东西,看着柯光洁紧绷的皮肤,我不由得在心里叹一声老。她的黑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满怀无从诉说的心事。
    片刻之后,柯慵懒地斜一下身体,注视着地板,开口说话。
    对不起。跑到你这里来。因为我没什么地方可去。
    没关系。我说,没有人会在雨天把一个女孩子拒之门外的。
    谁说没有?她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怎么会淋成这样的?
    哦。我只好应了一声。说真的,我并不想介入柯的生活。尽管,我对她不乏某种类似于好奇的心理,可我本能地觉得我应该和她保持距离。这也许算是一种本能。有些花虽美,却有剧毒。
    我们之间树立起无声的沉默。如此过了一分多钟。
    柯忽然跳上沙发,把脸埋到我肩上。她的动作太快,我甚至来不及反应。湿润的沐浴过后的味道混合着女性身体的气息,倏然将我缠绕。我的身体顿时有些僵硬。
    你喜欢黛瑶对不对?她哑声说。
    我怔了半秒,回答说,喜欢啊。没有人会讨厌她吧,她那么漂亮,人又亲切温柔。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扯动嘴角笑一下,说,我知道你对她,不是普通的喜欢。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只不过认识她两天,见了她两次,我就算喜欢她,也不会和你一样。
    可是我从第一次看到她,就像现在一样喜欢她了。柯的声音里压抑着哭意说。
    我伸出一只手,从她的肩后环绕过去,拥住她的肩。她的肩很纤细,让人顿生怜惜之意。我又用手缓缓抚摸她湿漉漉的长发,一下接着一下。我不再说话。
    仿佛是过了许久,其实也不过几分钟时间里,柯睡了过去。这是白兰地的作用。而且,她确实也已经精疲力尽。我把她放平在沙发上,给她盖上薄毯,自己回另一个房间休息。进屋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睡在蔷薇沙发里的柯,看上去异样地小而无助。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明天还不是得照样过。我对自己说。谁又能安慰谁。每个人,暗地里都千疮百孔着。

  ☆、六、 画室

月亮潮汐  六、 画室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柯已经不在外面的房间。她的红裙兀自湿淋淋地挂在浴室里,沙发上,我昨晚让她换上的衣裤倒是叠得整齐。我一时间有些发怔,不过想来她也不至于不披挂就出门去。四下里一张望,果然,地板上有张纸条,大约是之前放在茶几上掉落下来的。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暂借一百元。连同衣服改日还你。
    我走回里面房间去查看衣橱,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她还真是悄无声息,开门进来出去我都完全不知道,这本事不做妙手空空还真是浪费。至于她从哪里拿的钱,我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因为我不习惯用钱包,总把钱在裤兜里乱揣一气,她一定是从我放在床边的裤子口袋里拿的钱。奇怪的是,我对这一行为毫不介意。
    衣橱里本来就只有不多的衣物,所以我很快得出结论,柯穿了一件桃红色衬衫,一条白色低腰裤子,和她昨天穿的红色高跟拖鞋应该很相配。我带着一个没有来由的浅笑走到外面房间去,正准备给自己煮一杯早咖啡,忽然发现木条做的鞋架显得十分空落。我只有两双这个季节的鞋子,一双希腊风格的凉鞋,一双软底帆布面慢跑鞋。现在只剩慢跑鞋静静躺在角落里,在它旁边,怎么看也没有理应存在的我的凉鞋或柯的红鞋。
    我叹息一声。柯昨晚原来是赤着脚在大雨中过来的。我当时竟然没有留意她的脚下。也不知道我的鞋子是否合她的脚。
    罢了,我对自己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因为一时痛苦难遣而做一些偏离常规的行为。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就会懂得要对自己好些,克制容忍着每天中规中矩过日子。也说不出谁更悲哀。
    我把柯的红裙洗干净晾在阳台,然后出门往地铁的方向闲逛过去。乘地铁到人民广场,走不远就到博物馆。我进博物馆转了一个小时,渐渐感到有些疲倦。每次面对太多美的事物,持续的集中精力鉴赏就会让人有这样的倦意。于是我出了博物馆,坐在广场上草坪旁边的长椅上晒太阳。昨晚的大雨过后,此刻是明媚的天气,鸽群在草坪间咕咕呢喃,五月的阳光洒下慵懒的暖意。我从小贩的推车里买了一包玉米喂鸽子,一无所想地注视走过的各色人等,远处的广场喷泉,更远处的楼群和车流。在这样的时刻和氛围里,我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游离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漫无际涯的宁静笼罩着我,而所有的人,包括关于曼因的回忆,都在这宁静之外,无从触及。
    这一生也许就如此度过了。我不带感情色彩地想道,就这样独自一人,也没什么不好。
    闲散归闲散,人总不能无所事事地过日子。当天下午回到家之后,我听到电话上有来自黛瑶的留言。
    今晚七点以前我都在画廊,你能来一下吗?她简短地说。从她的声音里,我无从推测昨晚的暴风雨对她有任何影响。反正我们只是合作伙伴,说得更本质些,我是工匠她是掮客。故此,我不打算在这种单纯的利害关系之外掺杂什么,即便我对她怀有不可否认的好感也一样。我可不想再给自己平静的生活添什么乱。
    抵达画廊是在五点多。天色刚刚开始泛起大片的微红,映在“风华绝黛”的玻璃墙面上,泛起红色和灰色交叠的光与影。这情景让我有作画的冲动,但终归只是一个闪念,随即消失不见。我只是一个画匠罢了,我的画笔只用来制作精良的仿制品,除此以外,我不需要留下什么痕迹。
    我不会忘记老师看见那幅关于我的纹身的画之后的反应。我也不会忘记我看到的每一幅画,老师笔下的我的母亲。画出卖了太多秘密。这是个教训,我至少可以从中学到什么。
    离开老师的城市之后,我没有再为自己画过一幅画。
    最后我没有直接走进画廊里去,而是在附近绕了一圈,找到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天香百合。这种百合有浅红色的斑点,不若白色百合那样纯净,却别有一番妩媚。我觉得这花很像黛瑶。
    把花递到黛瑶手里时,她好看地对我笑了一下。
    很久没有人送我花了。谢谢。
    我还以微笑。她这话里似乎有隐约的落寞,而我假装没有听懂。
    接下去,我们谈了一下工作的事。黛瑶告诉我说,有一个买家要临摹一幅画。价格还没有谈妥,不过大致上已经算是定了下来。
    那你们找个时间把画送到我那里就是。我说。
    你那里?你那里怎么能画画?她平淡地说,光线不够。
    说得也是。我回答,我打算去租一间工作室。
    不用租。这个我也给你找好了,现成的就有。黛瑶说,柯那里不错,又有足够的空间,我昨天帮你问了她,她说没有问题。
    她这么若无其事地提起柯,我倒是有一丝意外。我哦了一声,过了片刻方才想起来,问她柯那里是什么意思。
    柯的工作室。呵对了,还没有告诉过你她做什么工作。我带你过去吧,现在。说着,她转头对一个我没见过的大学生模样的打工女孩交待了几句话,拿起花示意我随她出门去。
    花就放在店里不好吗?我装作随意地问道。
    我想带回家。黛瑶冲我嫣然一笑,而我在她的笑容背后,忽然感觉到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那是隐含着危险的魅人的气息,如同天香百合绯绯暗涌的香气。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度过最初失恋的日子了。收到曼因的信之后,生活于我似乎并没有发生很大的改变。我照例面对壁画沉思或修补不止,手臂和肩背的肌肉在单一长时间的姿势里受损得厉害,有时疼得无法入睡。
    只是不再去邮局而已。只是避免去想念。只是把自己的心闭死,如同从来没有打开过。
    有时做梦会梦到她。可惜的是竟然没有旖旎的梦。梦总仿佛是现实的延续,在梦里,我走在伦敦的街头,孤身一人,总在某个拐角不经意撞见她,把手臂插在某个男子的臂弯里。男子的面目模糊不清,高个,穿一袭长风衣。在我愕然的同时,曼因也看见了我,笑着走过来说,嗨好久不见,这是我的丈夫。
    然后我就在冷汗中醒过来,眼前是破旧泛黄的天花板,低低悬在头顶。此时窗外往往微明,世界悄无声息在沉睡。
    我这才想到,自己是在敦煌。那不过是梦。可怕的是,这梦比现实更为逼真,使人心力交瘁如同整夜没睡一般。
    直到离开敦煌的那一天,我奇迹般地不再坠入关于曼因的梦。我固执地相信,这是老左的玉坠给我带来的庇护。
    和黛瑶一同前往柯那里的路上,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聊天。黛瑶开一部小小的国产车,白色的经济型。她开车稳而且快,不像通常女孩子开车的风格。我们的聊天大部分都是她问我答,闲散不着边际,似乎纯粹为了打发沉默。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黛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如其来地问我。
    我看一眼她的侧脸,她正在专心开车,松松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每一个指尖都精心涂成漂亮的珍珠白。这个女人在细节上无懈可击。我想我非常能够理解柯为什么喜欢她。我送的花被搁在后座,使得车里充满微弱的香气。
    母亲说过,那是花朵死亡的味道。她素来憎恶把花插在瓶子里的行为,说那是谋杀。
    不过大多数女人,都还是喜欢花的。
    我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还真没有什么想问的。总的来说,我这个人缺乏好奇心。
    对所有的人?她轻笑一声,说,还是对我?
    不针对你。我说,只是因为我觉得,知道得越少越不容易出错。
    我感到黛瑶在我身旁轻轻屏息凝神数秒。
    你真的很特别。她最后说。
    好在终于到了柯所在的地方,我们得以避免继续讨论下去。那是一栋仓库模样的两层楼房,楼下路旁是一条几乎看不出模样的河,河水呈青灰色,有轻微的腐臭味。我略微皱了下眉。
    苏州河治理了这么久,也没多大改善。黛瑶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跟在她身后,从楼外侧的楼梯走上二楼去。
    二楼的门没有锁。黛瑶没有敲门,嘎吱一声直接推开破旧的铁门。出乎意料的是,柯就站在门口,笔直地看着我们。她身上穿的仍是我的衣服,桃红中式衬衫,白裤子,长卷发在脑后随意地束着,有几绺垂落下来,搭在脸上。她的眼睛深而黑,几乎没有表情,凝视着我们,准确地说,是凝视着黛瑶。
    我听见脚步声了。柯简短地说着,闪身让我们进去。
    进门以后,我不由得轻叹一声。说真的,我非常意外。
    原来柯的职业,是修补瓷器。
    房间大而空旷,大约有六十多平米。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摆放在墙边的架子上。房间中央有像吧台一样高的作业台,没有椅子,角落里有一个分割成若干格的木头框,每个格子里盛着不同颜色的胚土。作业台边有射灯和一个放杂物的木几。除此以外房内空空荡荡。地上铺着厚重的灰色地毯,柯赤着脚站在我身旁不远处,等我慢慢回过神来。黛瑶则走到一旁去看架子上的瓷器。
    有花的味道。柯突然说。
    你鼻子总是这么灵,像动物一样。黛瑶背对着我们说,声音听来十分愉快。
    你买了花?柯转头问我。
    我直视片刻那双被睫毛衬得漆黑的眼睛,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剪下来的花都是尸体。柯冷淡地说。
    柯的话让我忽然想起某个儿时的秋天,漫山遍野开满粉色白色的秋樱,我采了一大把回家,手指被花的汁液染上辛辣的清香。
    那天我生平第一次被母亲责骂。好看的东西就一定要摘下来吗,母亲厉声说,你杀了它们你知不知道。
    柯的神情很像我的母亲,尽管她们长得完全不相似。我发现这一点,忍不住微笑起来。她毫不掩饰地瞪我一眼,而我的笑意忍不住更盛。
    黛瑶在这时转过身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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