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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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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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醒言的脑中恰似白云苍狗,诸多杂念是纷至沓来,就是没一样和讲堂上的主题有关!

于是,季老先生在台上舌粲莲花、玄之又玄,他的弟子张醒言则在下面正襟危坐、神游万里。

不过季老先生演讲中有一个不是那么枯燥的故事,倒是无意中被醒言留心到了。老先生提到,饶州城东的卫氏之子况嘉,体弱而好谈玄,一次约战渭水名士谢鲲,结果在通宵辩论中,反被远道而来的谢鲲驳得口吐白沫、旧疾发作而亡!看着老师那副出师未捷身先亡的悲慨模样,这个事故倒是吓得小醒言心中惕然,决定虽然还是要继续争取混入老道清河的善缘处骗吃骗住,但以后可千万要注意不能再和老道通宵聊天打嘴仗!

所谓“上好谈玄,下必效之”,从季老爷子这位普通的私塾老先生也爱谈玄论道,便可以看得出来,道教宗义主题在当时是多么的流行!既然需求旺盛,自有闲人会来凑趣。

于是乎,数十年间林林总总有许多道家门派崛起江湖;什么极光、全空、始无、元初、归一、轮空,名字是一个比一个空,一个比一个玄。不过,在这许多良莠不齐甚至鱼龙混杂的道教门派中,真正名满天下枝繁叶茂的,还是得数那三大历史悠久、根深蒂固的道教宗门:委羽山的妙华宫,罗浮山的上清宫,龙虎山的天师宗。妙华宫多女道人,上清宫崇『上清经』、『玉皇经』,天师宗则由东汉末的张道陵创立,民间又称为“天师道”、“五斗米教”,在三大道宗中信徒最广,声势也最盛。

与妙华宫走女子路线、天师宗走群众路线不同,上清宫作为三大宗派之一,是相对而言比较清高的一个,修持以『玉皇经』、『上清经』等道教经典为主,其教名上清虽然本意也可能是表示对道教三清祖师太清、上清和玉清的崇敬,但恐怕也与他们修持的经文有些关系。且不说那同名的『上清经』了,那『玉皇经』第一、第二品名目中便各有“上”“清”二字。这两品便是“太上大光明圆满大神咒品”、“清微天宫神通品”。此外,前品中也有“灵文郁秀,洞映上清”之句。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上清宫的清名倒是赢得了士大夫的青睐,获得皇家分拨的良田千顷,其所在的罗浮山也被封为上清宫的私产。而那在穷苦百姓中名声更大的天师宗,却反而不为士林所喜。

其实仔细说来,这上清宫还与那天师宗颇有渊源。上清宫始建于东汉,原为天师宗祖师张道陵修道之所,时名“天师草堂”。汉末献帝年间,由于对教义理解不合,教中起了争执,这张道陵的后人、第四代天师张盛,便将天师宗迁往龙虎山中,而那留守的教徒长老,便将那“天师草堂”改称“上清宫”,从此自成一派。许是被了张道陵张天师的遗泽,此后上清宫却也是渐渐枝繁叶茂,欣欣向荣起来。

而对于大多数穷苦的老百姓来说,上清宫无疑就便象征着丰衣足食的天堂了;如果有谁能和上清宫扯上关系,那就是一世无忧了。一辈子不挨饿,这在当时大多数贫苦老百姓的心中,可是了不得的事情——那是只能在梦里睡觉才可能再梦见的美事!

事实上,也难怪出现这样的状况——这晋朝在中华历代大王朝中,举国人口只能叨陪末座。

因此,还是懵懂孩童时便认识到生活艰难,懂事后更要自谋食路、常为衣食奔波的小醒言来说,把眼睛盯上这个“上清宫饶州善缘处”,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争耐上清宫因其清高之名,本来便择徒甚严,同时许是也怕食口繁多不堪应付,遂饬令门下严格收徒。所以便有了开篇醒言和清河老道,那几年间内容雷同、形式直转而下的对话了。

当然了,虽然经过这许多的口舌,醒言仍然还是红尘之身,但持之以恒的拜师也让他与那清河老道变得颇为熟稔。

这日醒言做完这日常的拜师功课,便去隔了两条街的稻香楼当跑堂打短工;顺路也去完成他的另外一个日常功课:在路上南门街角那块儿,偷瞅两眼李记杂货铺老板女儿李小梅——

那时人们普遍早婚,像张醒言这样十四五岁光景的少年,便是成婚生子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醒言家贫无力迎娶而已。醒言到了这年纪也算是情窦初开了,这李小梅便是他心目中的佳偶。在他眼里,李小梅皮肤好,眼睛也水灵,怎么看怎么好看,无怪乎她是方圆两条街这个年龄段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儿了!

其实那李小梅也就是那种市井儿女,长得只是青春活泛,实在当不得美人一语。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在他心目中,那心仪的少女便是最美的。其实很多时候,过了几十年后再回头想想,回忆起当年自己对某个少女的痴迷,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那已经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经过李记杂货铺时,醒言倒没有忘记清河的嘱托。毕竟询问一下货物的有无,便可明目张胆的多看李小梅几眼了!

第一卷 『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 三 章

流转浓华又一旬

几番风信逐芳尘

兰因絮果何时了

本是罗浮梦里人。

——《潮嘉风月记》

日子就这样悠悠然然的过去,醒言每天就这样按照相同的路线,来往穿梭于马蹄山下、季家私塾、罗浮山上清宫善缘处、李记杂货铺,和那打短工的稻香楼酒楼。

等年岁再大一点,老张头再老一点,开始做不动重活的时候,醒言就应该继承这马蹄荒山的祖产,在这荒山地里刨食,钻沟越岭的追猎山物。当攒上点银钱,便娶上山村左近门当户对的庄家姑娘作老婆,从此便远离了季家私塾,远离了杂货铺美女,成为只适合在田头提儿弄女的当家汉子了。

也许,如果没有那件意外的发生,少年醒言的这一辈子,也就会和张家祖祖辈辈一样,按照这样的路线淡淡的渡过,在此后的传奇里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件改变少年醒言一生的意外,发生在他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那日正是暑气炎炎,醒言家的马蹄山上费心费力植种的枇杷树,不知怎的惹上了虫子。按理说这枇杷树自有一股清气,一般不易生虫。只是这日老张头上山巡视这全家倚为饭食之源的枇杷林,却发现树丛中绕飞着一些从未见过的蛾虫。这下顿时把老张头急坏,赶紧招来儿子和老伴一起扑打。孰知这飞虫恁地灵活,要扑杀殊为不易,三人只好用衣物扑打,尽量把这些怪虫赶离枇杷丛。

折腾了一整天,终于把枇杷树左近的这些怪虫基本赶干净。饶是醒言这个年轻小伙子,但作为驱虫主力,这一整日的上蹿下跳也是把他累得不轻。醒言一时懒得走动,便叫二老先回,自己就在这山上歇下,看着这些虫儿还会不会再来骚扰。反正家中茅屋在这样的夏夜,睡觉也是爊热难当;还不如就在这山上歇着,夜里还清凉些,饿了便可以摘些野果充饥,正好省去一顿晚饭。

于是二老便先回去。张醒言就在山坡上那块常用来歇脚的白石板上躺下。

醒言所躺的这白石板,乃是天然而成,外形却与睡床相仿。这马蹄山虽然占地方圆很是不小,但却委实不高,兼且林木稀疏,实在只能算是荒山一座。老张头曾有心将它出卖,换点银子去饶州城边买一块水田,却只是无人问津。

这马蹄山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这块半截入土的床形白石。这石头大概有一人来长,醒言正好能躺下。而这石板表面光洁,虽然中间稍微有几处凸起,但躺久并不能觉察出来。

这白石床还有一个只有醒言才晓得的怪异之处,那便是每次赶上农时,在山上干活累了在这块白石上睡觉歇息,醒来后总是觉得神清气爽,脑筋也似灵活了不少,常有要长啸数声的冲动。不过醒言其实也不知这是不是真的能算得上什么特别之处,还是在凉凉的石头上睡觉,歇息后起来就应该是这种感觉——心思缜密的少年怕说了反而惹来别人笑话,所以醒言并没有跟谁提过。

这日驱虫完毕,醒言又在这天然白石床上躺下。其时一轮明月已上于东山之上,醒言舒展着四肢,享受着这山野特有的清凉晚风。过了许久,似觉得有些无聊,便静静仰望头顶上那满天的星河。

看着头顶那横贯天宇的淡淡银河,少年脑中不由自主想到那句饶州地界儿的谚语:“银河东西贯,家家吃米饭。”可惜的是,家里并没有出产稻米的良田。

躺在这白石上的少年,总觉得这天上漫天的星汉总是看不够,一天和一天都有不同。当他躺在这白石之上,看这天上的星辰时间久了,总彷佛自己的目光、进而是整个身子,都似要被吸引到这神秘而无止境的星空中去。

醒言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只有这时候才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什么烦恼忧愁都是明天的事情,现在不用再忧虑。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逝。月移影动,不知不觉中那轮圆月已移到醒言的头顶,月华似柔水般静泻下来,正流淌在醒言静卧的身上。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是不是又到十五啦?回家后得问问娘去……”

正在醒言这样漫不经心的想着,突然他发觉身下的白石彷佛霎时有了生命一般,一股沛然之力正从身下霍然传来,猛地冲入醒言的身体。少年似乎整个人都要被朝上抛飞起来,向那无穷无尽、深不可测的宇宙星空深处飞去……

第一卷 『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 四 章

痴儿控卧仙山背,寒露满身披月华

——《齐云岩石壁偈》

“呀!遇到鬼也!”醒言第一个反应,便是自己遭遇到那些愚妇俗夫口中的恶鬼了!没想到自己向来嬉皮笑脸不敬鬼神,今日终于得到报应了!

想至此处,醒言也不准备躺以待毙,正待挣扎,却不防那原本柔弱无物的如水月华,却突然也若如有实质一般,雪白透亮的月光直直的笼罩在醒言所躺的这一方白石之上——彷佛那原本充盈于整个天地之间的月之菁华,一刹那都聚集到少年所躺的这块方寸之地,和醒言身下白石所撞来的沛然之力,一起冲击着醒言的身体,泊泊然绵延不绝。

在这两股莫名巨力的牵扯下,醒言觉得自己似乎正被两只巨爪攫住,忽而挤压、忽而撕扯,整个身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就像风暴中的一枚小小树叶,翻滚不能自主。然而不幸的是,少年可不似树叶那般没有痛觉,一时间只觉得浑身上有如万蚁噬肉,巨痛且大痒;又似整个人正跌落山崖,明知死路将近却又无所凭借——醒言只惊得目瞪口呆偏又呼喊不出,想要起身逃离却又寸趾难移!

而醒言那出乎意料顽强的神经,则让他在这非人的痛楚之下,还能余一丝思想:

“原来,我之前所过的那些劳碌悲苦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快乐啊!”

正当醒言以为自己此番要像季老先生所说的那样“横死”当场,在保持着痛苦悲恐状之余,少年却渐渐发现那恐怖的痛痒早已如潮水般退去,而那两股巨力现如今已融为一处,恰似一股流水,在自己身体里缓缓漫过却又奔腾不绝——醒言也不知道那时自己怎会有这两种自相矛盾的荒诞感觉。不过此时他似乎已经渐渐从恐慌中恢复过来,并且终于知道,苦难已经过去——因为随着这股流水漫过身心,浑身痛楚渐去,而舒爽渐生。

随着这股清流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自己的身体,醒言彷佛拥有了第三只眼睛,俯视着白石上的“张醒言”,看着“他”整个人渐渐变得愈加澄澈、愈加空灵……

………………

…………

………

……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醒言那“第三只眼”静静的看着这股流水,随着运转越来越趋于无形,最后终如山泉归涧般溶入到醒言的四肢八骸中去,直到少年再也把握不到它们——先是这流水、次第便是那奇异的“第三只眼”。

只是,少年身体里那一丝犹存的醇厚、轻灵的余韵,却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醒言从最初的痛楚过渡到现在的难舍,已渐渐忘却了最初的惊恐,而留恋于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于是少年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躺在这已经平复如常的顽石之上,期冀这异像的再度降临,不知东方之既白。

第一卷 『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 五 章

都云小子痴,谁解其中味?

——佚名

“醒言那小子疯了!”饶州城里与醒言相熟的街坊四邻,一大早便这样笑着众口相传。

也难怪,少年张醒言第二天打一清早回家开始,一直到饶州城里活动,动不动就扯住熟人问同样的问题:“你昨晚瞧见东城外的白光没?你看俺今天是不是有啥不一样?!”

结果,这问卷调查遭到包括他父母在内的一致否认,并皆投以怪异的目光——遇到特别有爱心的受众,少年还常常要被摸摸额头,以确认他倒底是不是在发烧!

虽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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