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驯汉记(下)-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可是她的心头肉呢!
  舞衣牵出马,单膝入镫,只一个动作,就俐落地翻上马背,略嫌瘦薄的身子在骏马上坐得稳稳的。
  “管事,你们先走,我一个时辰后就会回去。”她交代着,一面牵起缰绳。马儿不安地踢着腿,耸动肩膀,她轻拍马背安抚着。
  “是。”管事点头,指挥着轿夫往商号走去。
  她目送轿子离去,目光掉向市集巷,身下的白马勉强走了几步,高健的身躯却在蠢动,昂首喷着气。
  “怎么了?”舞衣皱眉,拍拍马鬃,扯起缰绳,命令马儿继续前进。
  不知为什么,白马今日特别暴躁,跟以往温驯的性子截然不同,每走上一步,鼻息就重上一分,嘶鸣声也有些不对劲。她必须费尽力气,才能勉强握住缰绳。
  会是蹄受了伤,或是蹄铁间卡进石子吗?
  这匹白马受过严密的训练,要不是受到巨大的痛苦,不会这么不听话的。
  她松开一边的缰绳,灵活地侧移身子,想看看马蹄有无异状,整个人的重量,于是全落在同一边。就在同一瞬间,她敏感地察觉,有某种东西穿刺过厚厚的马鞍,顶在她的臀儿跟马背之间——
  糟糕!
  脑子里刚闪过这句话,白马就陡然人立起来,发出高昂的痛嘶,接着就像发了狂似的,撒开四蹄,没命地往前奔去。
  市集上顿时响起惊叫声,人人争相走避,就怕遭殃。被那疯马一撞,就算不死也要残。
  马儿乱嘶乱蹦,一迳挣扎,缰绳乱甩,缠住舞衣的右手,打了好几个结,她不论怎么努力都解不开。
  “停下来!”她高声喊道,却徒劳无功。
  风声在耳边呼啸,舞衣咬紧牙关,俯低了身子。
  墙边突出的梧桐树,有着极硬的枝枒。马儿急奔,树枝刮过她的肩膀,带来一阵刺痛。
  “啊──”她想压抑,但实在太痛,低喊还是逸出唇边。
  速度太快,舞衣绷紧全身的肌肉,攀住马背。
  白马盲目乱闯,践踏锦绣城里的摊子,只要挡着路的一律被踩得稀巴烂,无一幸免。所经之处,摊主哀鸣声、咒骂声四起。
  她的身躯左移,勉强挂在马鞍边缘,情势惊险。剧烈的震汤,撞得她骨头发疼,甚至无法呼吸,原本绑在头上的蓝巾早掉了,一头乌亮的青丝散在风里,衬得小脸更加雪白。
  喧闹的声音惊动了正要离去的织姨,那顶轿子又转了个方向。眼前的景况,让她吓得几乎昏倒。
  “舞衣,快下马!”织姨奔出轿子,一面呼喊着,心急如焚,一颗心提到了喉间,只差没蹦出来。
  以这种速度被扔下马,舞衣的四肢百骸肯定都要散了,再说,右手被缠住,真要被甩下去,只怕那只手也要断了。
  织姨边跑边跌,就连见多大风大浪的她,此刻也急得快哭出来。
  天呐!谁来救救她的舞衣啊!
  在疾驰的马背上颠得头晕的舞衣,从靴子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咬紧牙关,伸直双臂,用小刀割着皮革,想割开这条要命的绳索。
  过度用力,肌肉从酸麻转为剧烈疼痛,汗水沿着额间滑落,滴进眼睛里。
  “断啊,快断啊!”她低语着,眼睫颤抖,却不敢眨眼。
  马匹乱蹬,一个跳跃之间,左手一滑,刀锋在手背上划了道血口子,鲜血迅速涌出。
  痛!
  舞衣全身一紧,疼得冷汗直流。鲜血湿滑,她更难握住刀柄——
  全城的人都束手无策时,急促的马蹄声逼进,另一匹更高骏的黑马奔来,速度奇快无比。只一眨眼的时间,黑马如风驰电掣,瞬间已赶至前头,挡住白马的去路。
  白马癫狂,前蹄乱踏,对黑马视若无睹,仍是一味地往前冲。
  全城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那黑马上的男人,冷眼看着迎面冲来的白马。
  老天!这要是正面撞上,非两败俱伤不可。
  楚狂冷着一双眼,不闪不躲不避。他缓慢地抽出长剑,神情跟刀锋一样冰冷。
  白马狂奔着,昂首嘶鸣,在即将撞上黑马的瞬间,气势顿减,猛然停住,前蹄惊险地高举。马背上的人儿,早已被甩得七荤八素,眼儿紧紧闭着。
  当马匹人立时,她整个人被甩出马鞍,只剩细瘦的右手臂还被绑在马上。
  倏地,银光一闪。
  楚狂的刀法奇快,觑了个时机出刀。那一刀,精准地截断马缰。
  “啊!”
  惊慌的尖叫声响起,舞衣像个纸扎的娃娃似的,整个人腾空飞起,被强大的力道甩得老远。她肺里的空气,全被巨大的力量挤得精光。
  唉,真是糟糕,难道才刚新婚,她就要香消玉殒了?
  不行不行,那楚狂岂不成了鳏夫?!
  风声在耳畔呼啸,舞衣卖力地尖叫,双眼闭得紧紧的,就等着被摔在坚硬的墙上,或地上──
  咚的一声,她着地了!
  剧痛没来报到,炙热的体温跟暖暖的气息倒是把她包得好好的。她脑子转得快,立刻知道,是有人见义勇为,抱住了她,救了她一条小命。
  “还好吗?”那人问道,口气、神情都很冷淡。
  “没──咳咳──没事──”她本能地回答,抬头想瞧瞧救命恩人的真面目。
  呃,这恩公长得跟她家夫君格外相似呢!
  滴溜溜的眼儿,从那不羁的黑发,看到严酷的俊脸,接着落在那双紧皱的浓眉上,来回瞧了几次。
  啊,不是相似,这人根本就是楚狂啊,她认得他皱眉的模样,那是他最常对她露出的表情——
  恍然大悟的表情,很快的转为惊恐。舞衣心儿狂跳,没勇气看他,小脑袋垂到胸口,不敢问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织姨气喘吁吁地奔来,扑向楚狂怀里的舞衣,脸色十分苍白。
  “舞衣!舞衣!”她连声呼唤,握住舞衣的双手不断颤抖着,被先前的意外吓坏了。
  “织姨,我没事了。”舞衣轻声说道,从楚狂的怀中滑下,用力拥抱织姨,想起方才的惊险,两人都忍不住颤抖,余悸犹存。
  “那匹该死的畜牲,竟疯癫了,我非让人宰了它不可!”织姨恨恨地说道,拿出丝绢,仔细地为舞衣包扎止血。
  好在楚狂及时出现,否则舞衣非死即伤。刚刚情况太惊险,全锦绣城只怕也没人有胆量出手相救,就算有那胆量,也肯定没那身手。
  舞衣又抱了织姨一会儿,才回头看向白马。
  打从她被甩下马背后,马儿立刻转为温驯,不再撒蹄狂奔,反倒停在一旁,垂着头直喘气,细瘦的四肢都在颤抖着。
  “有问题。”楚狂淡淡地说道。
  舞衣眨了眨眼儿。“什么?”
  “它的背。”
  她的视线瞟了过去,瞬间倒抽一口气。只见马背上的皮鞍半斜,露出赤裸的马背,上头布满了血迹,血肉模糊,令人惨不忍睹。
  这就是马儿发狂的原因吗?那些伤口都好严重,难以想像,它是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疼痛。
  楚狂大步走了过去,拍抚恐惧不已的马儿,接着在模糊的伤处,挑出一枚沾着血的黑色物体。
  “那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直觉的知道,这东西肯定跟马匹的暴动脱离不了关系。
  “是铁芒刺。”他回答,从容收起“证物”。
  “交给我。”
  “不。”
  舞衣蹙起眉头。
  “为什么?”她急着想知道,铁芒刺为何会出现在马鞍内衬上,他却表现得不慌不忙。
  “你有别的事要忙。”楚狂简单地说道,往自个儿的黑马走去。
  她亦步亦趋,怀疑他表面看似冷静,其实已经被吓傻了。要不,他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她听得一头雾水。
  “我有什么事情要忙?”她耐着性子问道,克制着去抢那铁芒刺的冲动。一来,她不想让锦绣城的人看笑话;二来,她也心知肚明,知道自个儿抢不过他。
  他走到了黑马旁,才缓缓转过身来,直视着身后的小女人,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那模样十分狰狞,只有她才知道,他正极力压抑着胸中的狂怒。
  “你必须忙着给我许多解释。”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眼中迸出凶狠的光芒。
  舞衣看入那双冷戾阴鸷的黑眸,吓得连退数步,脑子一片空白,只浮现两个斗大的字──完了!
  第十一章
  马蹄声先在大门前停下,接着细碎的脚步声,一路从门前响到门内,还伴随急促的喘息声。
  身为方家前任小姐、现任夫人的舞衣,一脸惊慌地逃窜着。她跳下马,不敢回头看楚狂,立刻奔跑进内院,穿过回廊,快得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他在锦绣城放过她,并不代表不再追究,而是打算回方府后,再好好的“逼供”。
  因为自知理亏,她跑得特别快。不敢妄想能逃得掉,但至少让她当一会儿的缩头乌龟,躲一时算一时。她虽然爱看他生气时的俊脸,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可不是“生气”两字能形容的。
  想也知道,楚狂肯定是气炸了。先前共乘一骑时,她抬头偷瞄了一眼,发现他的表情狰狞极了。
  她边跑边喘,跑向书房时,刚好看见喜姨站在回廊上,手中提着药箱。
  “喜姨,救我!”舞衣高声嚷着,脚步不停地奔进书房里,用颤抖的手把门锁上。
  老天,这个锁能挡得了他多久?
  只是一晃眼的时间,脚步声伴随着巨大的吼叫声响起。
  “方舞衣!”楚狂咆哮着,吼着她的闺名,忘了替她冠夫姓。
  他大步踱到房前,瞪着挡路的女人。
  “她不想见你。”喜姨谨守托付,纤瘦的身子挡在门前,毫不畏惧地仰头瞪回去。
  “让开!”他不耐地吼道。
  “不。”喜姨冷眼看着他。“你可以打我,打到我伤了、死了都行,不过我不会离开。”
  “我不打女人。”他沈下脸来。
  “那就别想过去。”她冷笑,存心让他进退两难。
  楚狂眯起眼睛,瞪着眼前的美丽妇人。半晌之后,他才开口。
  “烈叔。”他没有回头,口吻平淡。
  一阵风卷进门廊,伴随黑色身影。北海烈像鬼魅般突然出现,站立在门廊上,跟楚狂同样高大慑人。
  “交给我。”北海烈淡淡地说道,视线盯着喜姨。
  楚狂点头,绕步经过妇人。
  “你不准——啊!”喜姨想踏步上前,阻止楚狂进书房,但双脚还没踏出去,她整个人就陡然腾空,被巨大的力量往后拖去。
  她被揣进一个宽阔的胸膛,灼热的温度,包围了她的背,那人的手臂,圈住她的腰——
  北海烈竟然抱住她!
  少了挡路者的楚狂提掌运劲,只是一挥手,就震碎整扇门,上好的杉木震成碎片,木屑乱飞。他跨步进门时,舞衣的高声尖叫从里头传来。
  “喜姨,喜姨,快救我,快——啊——”舞衣一边尖叫,一边在屋子里乱绕乱跑。
  门外的喜姨心急如焚,却自顾不暇,被北海烈抱得牢牢的。
  “放开我,你——你——放开我——”她连声说道,双手握拳,不断地打着这高大的男人,直到双手都发疼了,他却还文风不动。
  “我不放。”北海烈说道,单手环住她的腰。“别去打扰,他们有事要谈。”他的黑眸明亮,靠得她好近好近。
  那样的目光,打从他入城后,总是追逐着她,像猎人般想把她逼到角落。她咬紧了牙,不肯看他,却没办法阻止他看她。
  喜姨握起双拳,偏过头去。
  屋里又传来尖叫声,还伴随着桌椅被踹翻的声音。
  “过来!”楚狂的吼叫,即使隔着门,声量还是那么惊人。
  喜姨全身紧绷。“放开我,我不能让他打舞衣。”她挣扎着。
  “他不打女人。”
  “谎言!那都是谎言,他一定会打她的。”她不能让楚狂打舞衣,那会好痛好痛,男人的拳,那么的重,就算不能致命,也会受重伤——
  北海烈注视她半晌,面无表情,只有双眸变得阴骘黝暗。
  “哪个男人这么打过你?”他轻声问道,眼中闪过暴戾的杀气。一想到有人曾经打过她,愤怒立刻像野火般旺盛燃烧着。即使在战场上,他都不曾这么想杀死一个人。
  喜姨脸色一白,咬紧红唇,用力推开北海烈。她没有回答,匆促地逃开,脚步凌乱,甚至不敢回头,压根儿把舞衣的事给忘了。
  北海烈没有迟疑,锐利的视线没有移开,望着那秀丽的背影,跨步追了上去。
  屋内,一片凌乱。
  一男一女,隔着一张桌子在绕圈圈。
  “过来!”楚狂吼道,伸手要抓她。
  舞衣手脚灵活,像头小鹿儿,见他伸出手,立刻拔腿就闪,绕到圆桌的另一边。
  楚狂怒不可遏,又要抓她。但隔着圆桌,他往左,她就绕到右边;他往右,她就溜到左边。
  “不许动!你给我站住。”他咆哮道。
  “不要。”她小声地回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