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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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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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狂怒不可遏,又要抓她。但隔着圆桌,他往左,她就绕到右边;他往右,她就溜到左边。
  “不许动!你给我站住。”他咆哮道。
  “不要。”她小声地回答。
  “为什么?”
  “你在生气。”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从一默数到十。“我没有。”
  “说谎。”她指控。还说没生气,他头顶都快冒烟了。
  楚狂脸色一沉。
  “说谎的人不是我。”他意有所指,锐利的视线溜过她一身凌乱的男装。她的男装扮相虽然巧妙,却压根儿没瞒过他的眼睛。
  女人很难欺骗丈夫,毕竟,他对舞衣的身体太过熟悉,就算她改换男装,欺瞒所有人,他还是能一眼看穿。
  “为什么要穿男装出城?”楚狂质问。
  “我想去调查丝绸的流向。”她说道,只瞧见他的眉头愈锁愈紧。
  “为什么不让方小七去?”他记得,货量方面的监控,是由方家的老么负责。
  “晤——他——”小脑袋愈垂愈低,声音也愈来愈小。
  舞衣的心儿七上八下的,手心也直冒汗,话都含在嘴里,好难说出口。迟早都必须坦白,但她没想到,坦承欺骗了他,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被逮着男装的模样,就已注定她必须吐实。否则,以他的精明,也能很快揭穿她那一层又一层的计谋。
  要是让他自个儿猜出来,她的欺“君”之罪就更重了!
  “他人呢?”楚狂双手插腰,瞪着她的头顶。
  她咬咬唇,深吸一口气。
  好,豁出去了!
  “呃,其实,我娘还没生。”
  好大声的抽气声。
  楚狂全身僵凝,连呼吸都停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缓慢地开口。
  “什么意思?”他轻柔地问。
  她缩着脖子,不敢看他。“其实,我、我、嗯——其实,我没有弟弟。”她慢吞吞地说道。
  黑眸眯了起来,闪动危险的光芒。
  “没有弟弟?”他的声音更轻柔了。
  “呃,没有。”
  他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
  “方小七其实就是你假扮的?你假扮男装,去跟胡商谈判、去规划商道,甚至去山寨里送食物?!”他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最后那几个字,已是惊人的咆哮。
  “基本上——嗯——其实——嗯——那都是我——”舞衣小小声地承认。
  这次,咆哮声差点把屋顶掀了。
  她站在原地,被他吼得耳朵有些疼。其实,她心里好想逃走,却又不得不怀疑,这会儿就算是躲进地底去,楚狂也会把她挖出来,坚持问个清楚。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干起这类事情的?”楚狂握紧拳头,克制着摇晃妻子的冲动。看样子,这次肯定不是初犯,她的胆大妄为由来已久,说不定三不五时就会改换男装,出城去管闲事。
  “唔。”她想了一会儿。“好几年前就开始了。”
  黑雾在楚狂眼前飘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昏厥了。
  “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他“字一句地问,声音从牙缝间挤出来。
  该死!这笨女人难道不知道,这举止有多危险吗?
  舞衣缩了缩脖子,仍没有抬头。
  “我也是无可奈何的,谁教城外的男人们只肯跟男人谈生意,方家这一代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没有男丁。为了城民的生计,我只能出此下策。”无论如何,她绝不让自个儿的城民饿肚子!
  他浓眉一皱,张口又想骂人——
  等等!
  没有男丁?!
  一抹灵光闪过脑海,穿透了愤怒,像记响雷似的,轰的打在脑子里。他顿时瞪大双眼,先是全身僵硬,接着所有的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嘎嘎作响。
  没有男丁?
  天啊——
  “那也是你。”他喃喃说道。惊吓过度,他甚至忘了要生气。
  她抬起头来,不明白楚狂为何突然脸色苍白,像是遭受重大打击。如雷的咆哮声消失,高大的身躯此刻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她立刻绕过桌子,扶他坐下,还体贴地拿起《孙子兵法》替他扇风。
  黝黑深暗的双眸,掉回她脸上,仔细地搜寻再搜寻,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舞衣眨了眨眼儿,不知该看哪里。他的目光那么专注,她被看得有些羞赧,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怎么了?”她问,不明白他的怒火为何突然灭了。
  楚狂注视着她,双手握住那纤细的肩膀。“根本没有什么哥哥,那也是你。”他极为缓慢地说道,所有蛛丝马迹全部串连起来,谜团全解开了!
  方肆没死!
  不、不,该说,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方肆这个人。
  那全是舞衣,不论是上战场的方肆,或是跟胡商谈判的方小七,全都是她假扮的,为了应付那些不把女人当一回事的男人,于是她女扮男装。
  难怪墓是空的、难怪祠堂里没有方肆的牌位、难怪她并没有哀伤、难怪浣纱城死了个城主,却半点也不受影响。方肆像是平空消失了般,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曾存在过。
  舞衣眨了眨眼睛,一声不吭,直接默认。
  震惊还没过去,楚狂随即想起更可怕的事。
  “你上战场去?!”他高声咆哮。
  她很慢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他想掐死她。
  楚狂发誓,只要双手停止颤抖,他就要掐死她!
  难怪,他总是觉得,这个美丽的小妻子似乎藏着某些秘密,她优雅清丽,却有着连男人都自叹弗如的勇气,半点不让须眉。她先前就见过他,所以当他赶来浣纱城时,她能轻易地认出他。
  黑眸紧闭了半晌,努力想接受这令人惊愕的事实,一会儿后才又睁开。
  “那封信呢?是谁寄出的?”他问道。
  “我写好,请人重誊过的。”舞衣据实以告,不再隐瞒。
  楚狂注视着她,黑眸闪耀如星。
  “为什么是我?”她拥有美貌、财富,甚至还有着过度优秀的才能,凭这些条件,她能够选择更优秀的男人。
  他是个军人,只懂带兵打仗,除了战争之外,什么都不懂。两人的差距犹如一天一地,她为什么选择了他?
  她粉脸一红,却仍注视着他,没有转移视线。
  “你在战场上救过我。”舞衣清晰地说道,笔直地看入他的双眼。
  战争期间,她假扮方肆入军营,贡献出不少计谋,全军没多久就对她倚重有加。但树大招风,每次战役时,蛮族们挥舞着刀,全争着要砍她的脑袋。
  惊险的战争期间,楚狂不止一次救过她,有好几次甚至还为了她而受伤。
  在那时,她的心就已悄悄偏向他,却还必须苦苦压抑,怕他误会,以为“方肆”有断袖之癖。
  “就因为这样?”楚狂皱起眉头。那对他来说,可不算个理由。
  “这样就足够了。你的言行已让我知道,你是良将,是好人。”那些方肆的言论,其实都是她的真心话。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浓眉深锁着。
  这场婚姻不是兄长的主意,而是舞衣自己决定的。
  姑娘家自个儿择婿,这传出去可是礼法不容的丑事,但他却该死的高兴,她选择了他。
  “你就不怕错看了我?”楚狂问道。
  “我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打从出生就被锁在家中的女人,我有能力分辨,哪个人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她的粉脸嫣红,纵然胆识过人,但到底脸皮薄了些,对他说出这些话,可费了她不少勇气。
  二十年前,父亲去世后,浣纱城就由女人当家。舞衣是在一群女人的教导下长大的,那些女人教导她、呵护她,不让世俗的偏见蚕食她的自尊。
  她跟其他女人都不同,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勇敢而不怯懦,不以身为女人为耻。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更懂得去全力争取。
  就连丈夫,也是她自个儿挑的。
  楚狂缓慢地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颚,目光在小脸上游走着,锐利的眼神,在看着她时逐渐软化。
  “你生气了吗?”她开口问道。
  他摇头。
  对于舞衣的欺骗,他只是震惊,并不是愤怒。她的独特,反倒跟以往一样,取悦了他。
  这就是她需索公平的原因吗?除了身为女子,她的才智跟能力,全令人刮目相看。甚至就因为她是个女人,他更不得不承认,她比其他男人更值得他敬佩。
  他的舞衣、他的妻子,竟是如此的不同!
  “过来。”他淡淡地说道。
  她睁大清澈的眼儿,毫不怀疑地走过去。离那伟岸的身躯还差几步路时,腰间一紧,纤足陡然腾空——
  楚狂单手一提,轻易就将她抱进怀里。
  “啊!”她低呼一声,连忙伸出双手圈住他的颈子,娇小的身子安稳地坐在他大腿上,两人靠得好近。
  “我该为了你的欺骗,好好地惩罚你。”他低头嘶声说道,热烫的气息吹拂过她的发梢。
  “你说过不打女人的。”舞衣的双手玩弄着他的发尾,察觉到他不再生气,她也松懈下来,红唇上噙着笑。
  浓眉一扬,他觑着她,眼中火焰燎原。
  “惩罚你,有其他的方法。”他倾下身,黑眸注视着她,张口咬住她的一络发,轻轻啃着,眸光深幽黝亮。
  舞衣心口一热,连忙转过头去,压根儿不敢问,他打算用什么方法“惩罚”她。仅是他的目光,就让她酥软不已,倘若他真的动手,她——
  “那么,你愿意将山狼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吗?”她急着改变话题。
  他挑眉。“你还是想插手?”
  “你知道我有能力插手。”她打赌,他不会拒绝。
  他太过刚正不阿,一旦承认她的能力后,是无法拒绝她插手的。她挑的男人没有错,他的确懂得何谓“公平”。
  “你打算怎么做?”楚狂皱起眉头,尝试跟她讨论,不再立刻否定她。
  “先派人明察暗访,看看在锦绣城里卖生丝的人,跟抢案有无关连。另外,也派些人去九山十八涧,探探山狼最近的行径。”她仔细地说道,早将细节全盘计划妥当。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张发亮的小脸蛋。
  她的思虑周详,就算他想阻止,只怕她也会化明为暗,偷偷进行。
  唉,他是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如果我答应,你会让我掌握你的行动?”楚狂问道。与其让她偷偷摸摸地进行,发生类似今日的惊险状况,不如点头答应,也好时时盯着她。
  舞衣用力点头,露出绝美的笑容,看着一脸凝重的丈夫。
  “当然。”
  “一有危险,记得交由我处理。”他叮嘱。
  “好。”
  “不许私自行动。”他又说。
  “好。”她再度爽快地答应,然后看着他,等着他再开出其他条件。
  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舞衣笑得更美,伸手轻抚着他方正的下颚,娇俏地啄吻着他。“那么,夫君同意,将所有事情先交给我处理?”她靠在他颈边,重温耳鬓厮磨的亲昵。
  楚狂看着她,一声不吭,首次有着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无法拒绝她。
  楚狂凝重的表情,一直维持到晚膳时分。
  当春步端上一盆淡薄如水的清粥时,他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巨掌抡拳,重重往桌上敲去。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碗筷被震得叮当作响。
  大厅里除了城主夫妇,还坐着秦不换、夏家兄弟等人,以及十二帐帐主,唯独少了北海烈的身影。
  “这是什么鬼东西?!”楚狂的吼叫声传遍方府,春步习以为常,放下清粥后立刻闪人。
  “清粥啊,夫君都喝了个把月了,难道还不知道?”舞衣面带微笑。
  在书房内达成协议后,她答应搬回卧房。楚狂原本想跟着她回房,但秦不换临时来找人,要商量派人去接他妹妹的事情。他臭着一张脸,不情愿地放开她,这才离开。
  她回房里沐浴,绾起青丝,换回女装。手腕上有着擦伤,她差人去向喜姨讨些药膏,那人在府内绕了一圈,却回来通报,说是到处都找不着喜姨。
  舞衣无暇多想,换好衣裳后就直奔厨房,忙着打点今晚的事。
  但,楚狂可不管她下午时忙了啥事情。此刻他坐在那儿,握紧拳头,正对着那盆清粥横眉竖眼。
  “为什么今晚吃的还是这些东西?”他愠怒地问,视线扫过花生米跟几条瘦小的酱菜,火气更旺。
  本以为达成协议后,清粥小菜就此绝迹,哪里知道今晚在餐桌上又让他遇上了,一肚子的馋虫失望得狂叫不已。
  舞衣好整以暇,保持微笑。“夫君还没亲口允诺,在我查出实情前,不对九山十八涧出兵。”
  他瞪着她,冷冷地开口。
  “那件事,我已经说过了。”
  “舞衣记得,但兹事体大,不能你我私下讨论了事,总要大伙儿听见了,才能算数。”她一脸无辜,眨动清澈的眼儿。早知道他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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