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姒求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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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姒求痴-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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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挟持着姒姒,她另一手拉紧了那只能抱紧马颈呈现昏迷状态的鹰鸠,在退让出一条路的官差间奔远。
  “放箭、放箭!你们是猪呀!那家伙要走远了!”
  “可将军,他们手上有个人质……”
  “质个屁!谁管那丫头是谁,她要来送死谁又管得了?咱们能完成使命才是最要紧的!我再说一遍,放箭!”睇着正在远去中的两匹快马,骆弼夫气得连牙都要咬碎了,“哪个敢违令的以军纪处置,杀无赦!放箭!”
  一句话吓出了几十支箭,眼看就要朝离去中的人影飞去,突然响起一阵破雷惊风声,一瞬间,三、四十支箭羽竟同时被人由中心硬生生捋断,成了两截洒落一地,待觑了清,众人心底一惊,那被人用来截断箭势的武器既非刀亦非剑,竟只是一支支长短不同的画笔而已。
  用画笔戕断箭矢,几个搭了箭的射手面面相觑的咂了舌,这得多深厚的功力?
  “荆澔,你在做什么?”石守义先回过神,虽然见鹰鸠被人救走害骆弼夫徒劳无功他心底暗爽不已,可在这些家伙面前他还是不能稍假辞色。“那家伙是朝廷钦犯……”
  “你们杀谁逮谁我都不管,可那姑娘,”荆澔面无表情漠着嗓,“我不许任何人伤她一根寒毛。”
  “大胆!”骆弼夫见忙了一天徒劳无功,这会儿满肚子恼火正无宣泄处,“敢插手管咱们丞相府的事情,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荆澔不作声,一点儿也没将对方的恫吓放在心上,冷冷的眸子只是锁紧在天边,锁在姒姒离去的方向。
  久久不歇。
  第八章
  一个月后,无棱谷中“鹰狐居”。
  别以为它是个聚满野畜的地方,事实上这儿风光明媚,钟灵毓秀,所谓鹰狐,指的只是它是红眼鹰鸠与红发狐狸的住所罢了。
  这谷里繁花簇锦,气候宜人,样样都好,只可惜,它不该在小池畔种了排杨柳,尤其不该的,是这阵子恰是其种熟飞絮如雪之际。
  事实上,杨柳飞花如春夏之雪,极美极清艳,可偏就是有人不喜欢。
  是以当红发狐狸单玉婵发现浓烟急匆匆赶到现场时,杨柳俱已成了堆柴,这会儿正劈哩啪啦灼燃着炽焰。
  “姒丫头,你、你、你在做啥?”
  “没事的,表姨!”姒姒回过头给她一个既可爱又可恶的微笑,拍拍小掌去了泥,“咱们齐坛有个传言,老柳成精会招鬼邪的,我是防患未然,先帮你烧了干净。”
  什么鬼传言!单玉婵没好气暗忖,成精成怪总好过一个不慎,火苗乱窜将她这处老巢给烧得干净!
  她是姒姒生母齐坛国竹妃娘娘的表妹,几年前曾到齐坛住过一段长时间,姒姒对于中原武林的认识全是由这表姨口中听来的,甚至,她那手绝妙的易容术也是出自于她的真传。
  几年前,单玉婵不告而别,姨甥就此断了音讯,万没想到再次重逢,竟是让外甥女在剑拔弩张的重围中给救了性命。
  “怎不见表姨丈?”
  “谁是表姨丈?”单玉婵呿了声,瞪了外甥女一眼。
  “不是表姨丈却住一块儿?”姒姒窃窃笑道,“咱表姨思想也太开通了吧,不怕教坏后辈?”
  “这儿除了你还有哪个后辈?至于说怕教坏你这古灵精怪的小鬼,表姨自认没这本事!”边说着话她边在柴堆旁用沙隔出了道防火线,可怜这些杨柳!也不知是怎生去惹了这小鬼的。
  “我和那红眼鹰鸠是命定的冤家,见了面吵,不见面又……”火光红扑扑映上了单玉婵冶艳的脸庞,“又会忍不住想,这种样儿怎能成亲?成了亲我是他娘子是得听话的,我可不干,像现在这样开心时一起,不开心时踢他滚蛋,岂不挺好?”
  “那倒是,命定的冤家真是见了恨,不见了想,相见真如不见的……”姒姒眼神投注在烈火间觑不出情绪。
  “原来,男女之间还可以有这样的相处方式呢!如此想来,”她盯向单玉婵,眸中换回了淘气,“那几年你上咱齐坛想是为了和他斗斗气,之后的不告而别,却又是为了惦念他喽?”
  被外甥女猜中,单玉婵嘿嘿一笑没否认。
  “你们这样子的相处方式也没啥不好,只不过……”姒姒睨着她,“若有了孩子怎么办?”
  “放心!不会有孩子的。”她老神在在。
  “这么肯定?”
  “当然喽,你表姨我略通医术,这种事多得是防范围堵的法儿,”拍拍稚气未脱的外甥女,单玉婵压低嗓笑得邪气。“你的其他本事都是跟着表姨学的,有关这方面的事,如果你有兴趣我可倾囊以授,保证能让你既尽了兴又能没了后患。”
  “谢了,没兴趣!”姒姒呿了声,别过脸懒得理。这像是长辈说的话吗?
  “这档子事不讲兴趣而是实际需要,尤其是这会儿的你,”单玉婵笑睇着她,“看情况很快就要用上了吧。”
  “什么意思?”她眯眯眼脚底动了动,恍若威胁着只要她敢乱放话,她就要一脚将她给踹进火堆里。
  “什么意思?”单玉婵边笑边走远点儿才继续。哼,不气这丫头个几句,怎生对得住她那堆苦命的杨柳?
  “别再装了,鹰鸠帮我查过了,那日和你一道骑马,为你遏阻官兵追杀的男人不就是你那打小仰慕着的人,叫荆澔是吧!”她笑得贼气。“一对年轻男女骑马出游好不写意,但可别一时『性』起,天雷勾动地火,不学着防点儿,早晚会出事的。”
  “别胡说,”姒姒难得垮下脸,“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还帮你挡箭?还为了你被囚入大牢?”
  “他在牢里?!”
  “是呀!心疼了?”
  “活该!”姒姒离开火边往屋里走去。
  “活该?”单玉婵追了过去,“你不觉得内疚?不想去救他?这几天鹰鸠出门就是为了想把他救出来……”
  “别救!”她冷着眸,“反正是他欠我的,先关他个十几二十年、打断他的腿、弄瞎他的眼、剐了心肝肠肺再说!”
  “好狠!”她摇摇头叹息,“这男人不长眼睛,得罪了咱们姒姒公主当真是不想活了,可他也算命苦的,情路坎坷,先是个短命的江嫣语,再是个坏心眼鬼肚肠的齐姒姒……”
  她踉跄了下,险些撞上突然打住了足的姒姒,“你知道江嫣语?”
  “知道——”单玉婵拉长声音,“这阵子为了救荆澔,鹰鸠和那开封捕头石守义成了朋友,由他那儿听到了不少荆澔的故事,不过,方才你说不认识他的,想来,也不会想知道吧?”
  “无所谓!”姒姒冷哼一声走过她身边,“省得听了耳朵长茧。”
  “长茧倒不会,就怕你会帮他们掉几滴眼泪呦!那江嫣语……”单玉婵就是这样的性子,你求她,她拿乔,见你不想听她又非说不可了。
  “她是和荆澔打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差了四岁,当江嫣语还在娘胎里时,两家长辈就已将她指给荆澔当妻子了。她样样都好,美丽温柔、聪慧解人、才情满满、会诗文擅丹青,只可惜——”她摇摇头。“打小就是个病西施、药罐子,而那些病听说是自娘胎中带出来的,无法根治,可当时已渐渐以丹青出了名,惹来大把青睐目光的荆澔眼里就只容得下她,-心一意只在等她长大、等她康复。
  “这两个孩子既是未婚夫妻又是比邻而居的街坊,两家世代交好,隔开两户的那道墙还特意开了道侧门,方便这对小情侣来往,两人有着十多年共同成长的回忆,既属爱侣又算亲人,江嫣语虽然病弱,可脾气极好,话不多,总是静静地陪在荆澔身边看他画画,她的眼里只有他,荆澔的也只有她。”
  这会儿,姒姒突然庆幸起自个是背对着单玉婵的了。
  “那一年,荆澔二十二,江嫣语突然大病一场,吓得他守在她床榻边几日几夜不肯去睡,连他爹娘来劝来哭来闹了几回都没效,后来江嫣语清醒时,见着他为了她消瘦憔悴到不成人形的模样时,除了哭还是哭,只说了句——澔郎,万般命定,命到终了时,谁都只能撒手的,更何况我这躯壳早已坏尽,活着是受苦,可你这个样儿,叫我怎么走?
  “可为了嫣语的病已濒临疯狂的荆澔当然不允,他是个至情的男子,这样的人,内心底其实比寻常人都还要来得脆弱。
  “嫣语后来病情虽稳定了可连床都下不得,一天夜里她突然让人唤来荆澔,那晚她精神特别好,笑着和他说了一夜的话,她告诉他心情好转是因为住在热河的舅舅帮她找到了个名医,可以治妥她那缠身多年的痼疾,只是名医脾气拗,是不上人家里看诊的,所以她得上趟热河。
  “见她说要去治病荆澔自然开心,他原是要跟的,可她却说那名医特别撂下话要,她绝不能带会害她动心牵情的人同行,清心寡欲,不带尘念,这样才能治好她的病。末了,她还告诉荆澔,这治疗得花上三年时间,希望他这段时间别去找她,否则会害了她。
  “为了嫣语,没法子荆澔只得乖乖听了话,那三年里他疯狂作画却不出售,藉此减缓相思之苦,他不敢吵不敢闹不敢问,就怕扰了她养病的心情。待三年之约到了期,他欣喜若狂上了江家,江家老爷却避不见面,他不死心在江家门口苦守了几日总算揪着了他,江老爷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拗不过才温吞吞说了实语,其实……”
  单玉婵叹口气。“其实嫣语早在三年前就已病逝。当时,她自知来日无多,却又不愿死在这儿让荆澔伤心,所以向他编了到异地求医的谎言,她求爹娘带她上舅父家,事实上那一路旅途劳顿,哪是她那病弱的身子禁得起的?未抵热河,她就死在半途,临终前,她要求死后将骨灰撒在江里。
  “所谓三年之约,事实上,只是希望能让荆澔对她的感情冲淡些。嫣语姑娘隐瞒的立意虽好,可终究是错估了荆澔,生见人死见尸,即便听了江老爷的话,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已死的事实,从小到大,嫣语从不曾骗过他,更何况是这种生死攸关的事,她怎能不说一声就不告而别?怎能残忍地连最后一眼都不让他见?江老爷无奈,只得将嫣语死前转交的锦笺给他,那是牛希济的『生查子』——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少。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唉!”单玉婵又叹了口气,“她临到死前都还惦记着要荆澔去另找个好姑娘,好好过一生的。可自那日起,荆澔整日徘徊在徕源与热河之间,想找出长得像嫣语的姑娘,理智上他或许接受了嫣语的死,情感上他却不能。
  “荆家老爷为了想让他换个环境,遂举家迁离了徕源,江家老爷见着不忍也搬离了大宅,两栋大屋不久后便让荒湮蔓草给盘踞了,可荆澔却没跟着离开徕源,他不再钻研丹青,整日沉醉酒乡睡在大街上,直到他见着了胭羽阁,冲着那与嫣语同音的名儿在那里住下,以帮窑姐儿们画仕女图换取酒钱。”
  所以……姒姒眼底起了轻雾,所以那日见她险些葬身马蹄下,他才会突然失了控,才会说出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是没有权利也不该藐视生命的话,也才会在她用嫣语的名字向他出言挑衅时说了重话。
  如果他是不在乎她的,他自可像平日一般冷笑带过,可偏他已守不住自己冷绝多年的心,在乎起她了是吗?
  日头下,她心头起了混乱,却突然头昏眼花,眸底全是金星,身子一软,在单玉婵的尖叫声中昏厥倒地。
  再次清醒,姒姒已躺在屋里床上,床旁,是正端着药碗踱近的单玉婵。
  “醒来了?来,快把药喝下!”边说话她边吹凉药。
  “吃药?”她皱紧眉别过脸,“我只是气血虚了点,吃什么药?”
  “姒丫头!这两天瞧你精神特差,又不肯吃东西,表姨心底早犯了疑,果不期然,我方才搭了你的脉才知道……”她吞了话,继之漾起贼兮兮的笑容。“甭担心,表姨本事足,这事儿不扎手,既然你并不想和那叫荆澔的男人有所牵扯,那就乖乖听话把药喝了吧。”
  “话说清楚!”姒姒沉下眉,“吃药和那姓荆的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普天底下八成就只有那男人能进你心、能近你身,你这会肚里既有了娃儿,没得说,肯定是那男人的种,表姨这药……”单玉婵是看姒姒长大的,性子又大剌剌没半点长辈的样,见了这事依旧一脸笑,“是帮你清掉腹中娃儿的。”
  她僵硬了身子半天无法动弹,“我……我肚里有了娃儿?怎么、怎么可能,不过才一夜……”
  “笨丫头,这事儿是不能以『夜』而该以『次』来算的,”她发出坏笑,“如果他在一夜里连要了你几回,那有娃儿的机会可就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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