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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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是何物-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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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我作啥?”
  “还说!奶娃的鞋袜才缝到一半,你就溜得不见人影,也不肯好好的习『女诫』。大乔姐说,你再不听话,四处乱跑,她就要跟爹说去,再不准你出门。”
  二乔恼红脸,回嘴道:“我哪有四处乱跑!我只是──呃,只是──嗯──”说半天编不出一个借口,理不直气不壮。
  “看,没话说了吧?快跟我回去吧。”
  “噜苏!”她圆瞪着眼,悻悻的,恼羞成怒摆起姐姐的架子。“我还有要紧事,你别来烦我!”
  “什么要紧事?”小乔狐疑的把目光掉向光藏。“你跟个和尚在一起做什么?”
  “你没事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回去!”二乔双手插腰,气大嗓门大,把小乔凶回去。
  小乔一肚子委屈,拿二乔又没奈何,怏怏的离开。
  光藏在一旁,把二乔的困窘、恼羞成怒到仗势不讲理全看在眼里,始终含着笑。
  “二乔姑娘,”他只是纳闷,“习女红、读『女诫』,这很好啊,你为什么不喜欢?”
  “哪里好了?”二乔翻个白眼。
  “读『女诫』,习礼法与妇道,以明白应对进退的道理;『妇工』则是女子四德之一,学得针黹技艺,才不亏妇职。这些都有助于你的将来。我想你爹娘是为你着想,才会鞭策你学习。再说,哪天你许配了人家,四德皆备,必定能得到公婆欢心,你爹娘也才能放心。”光藏慢条斯理,琅琅说了一番大道理。
  二乔摇头晃脑,道:“我才不会嫁人,我要跟素云姐去游天下。”
  光藏轻笑起来。这稀奇的小姑娘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教他不禁。
  “游天下,增长见闻是很好,”即便在笑,他的神态仍显得内敛沉静,不会有太大幅度的波动。“但女大当婚,女子大了便得择一归宿,这才合礼法。再说,出不出嫁,决定在于父母,为人子女只能遵从父母之命,不容置喙,这是为孝之道。你爹娘所作所为,都是为你将来着想,所以,你千万莫再有那等想法。”
  “你──”二乔气得瞪眼,鼓起腮帮子。“枉费我那么期待再见到你,没想到你也跟大乔一样,说这种混帐话!”
  这怎么是混帐话?光藏被骂得一头雾水。
  “如果我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我向你赔罪,二乔姑娘。”他矮身迁就她。“可是我不懂,这怎么是混帐话?”
  “这不是混帐话,那什么才是混帐话!”气恼转成了怨怼。“谁都可以这么说,我也不去理会,就是不许你也这么说!”
  什么意思呢?何独他例外?
  在心中把他和其它人分了别,她自己其实也不自觉。
  “二乔姑娘,”他蹲下来,对她有了点在意。“我跟你赔不是。对不住,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二乔定眼看看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我不爱听那些。”蒙点愁的语气有些不似十岁的女孩儿。
  “我知道。”回得好温和,并且包容。
  他这样沉静温柔,她反倒因为自己刚刚的脾性不好意思。
  “其实,呃,你刚刚说的,我并不是不明白。”她低头踢着地上的碎砂石。
  “没关系。”他丝毫都不在意她的鲁莽脾性,笑温温的让她看他清平的眼神。
  她抬眼瞅着他,看着看着,忽然说道:
  “如果我非得成亲不可,那我跟你成亲好吗?光藏。只有你肯认真听我说话,给予我回答。”
  “不成的,我不能成亲的。”对突如其来的要求,光藏笑容微敛,沉静的摇头。
  “我知道。我会去求佛祖,让你跟我成亲。我们只要成亲不生娃儿,那就没关系了吧,我也不会被休弃。”
  童言无忌且异想天开。他摇头而笑,再摇头而笑。
  “那不成的,二乔姑娘,我不能跟你成亲。”他探手在路旁折了一枝黄色的野花,递给了她。
  她将花儿簪在耳鬓,展眉对他笑,也看见他眼里的笑痕。
  不能成亲也罢,他到底折给她一枝小黄花。
  第三章
  元和庚寅年,暮春三月。
  这一年,光藏二十岁了。依照礼制,该是行冠礼的时候,但他是佛门修行人,因此,不遵循于此法。只是,那清俊的容貌、颀长英挺的身材,加予那沉静雍容的风度,分明是一翩翩伟男子;若不是那一身僧衣及光明如镜的头顶,真要让人以为是哪家人品风流的公子。
  佛门中无日月。五年、五十年或五百年无甚差别。形色有形,终究是空,会崩坏,他不会太在意。
  尽管如此,他却仍改不了吹胡笳的习惯。只是,近两年,每每吹起“僧伽”,他心中就觉得烦躁不宁,一颗心安定不下,起伏得没缘由。
  他望着手中胡笳,低低发怔。睹物竟思起人──
  那一抹微云似青淡的身影……
  “光藏。”净澄老和尚走来,见他在发呆,唤了一声。
  光藏震了一下,如梦初醒,慌乱收起胡笳。
  “师父!”他匆忙望了净澄一眼,满脸愧色,低下头去。
  “没关系,你不必如此慌张。”净澄并不加以苛责。
  光藏更加惭愧,更垂低着头,不敢多言。
  “抬起头来,光藏。”净澄道。
  光藏这才抬起头,仍不敢注视净澄。
  净澄总似掩覆在眼皮下的眼神清澈,也看得透彻。问道:
  “你心里可是有什么事啊,光藏?”
  “不……没有……”光藏连忙否认,却更加不敢面对他师父。
  “没有就好。”净澄也不追问,亦不说破,只是说道:“光藏啊,你看那鸟在空中飞,鱼在水中游,无所窒碍,多欢喜自在。”
  “是的,师父。”听似无着意,但光藏知道师父有心的开导。说道:“师父,有一件事──”
  他顿一下,望着净澄不慌不忙的眼神。
  “我想到天竺取经。”他觉得该是时候了。“太宗皇帝时,玄奘大师赴天竺取经,译经无数;玄宗皇帝在位,扬州鉴真大师则渡海弘法东瀛。两位高僧,一生都有志于业,我该当效法才是。”
  净澄听了,仍一副不慌不急,不时微笑颔首。却说道:
  “你有这个心,自是很好。不过啊,光藏,你准备好了吗?心里身外全都准备好了吗?”
  什么意思?
  “别急,光藏。”净澄玻а坌Φ溃骸澳讨常彩ネ5饶阏娴娜急负昧耍敲床还苎镏荨⑻祗没蛘叨允欠缇埃栽诜鹦摹!
  “师父……”光藏愣讷,一时难语。
  这道理太深。他觉得该是时候,但为什么净澄师父却问他是否真的全准备好了?
  他暗暗叹口气。他一切,全逃不过师父心中眼。
  “师父!”
  檐下,通往僧院的长廊,掌理本宁寺大小事务、众寺僧师兄的觉行和尚,撩着僧衣的下襬,急急走过去。
  “是你啊,觉行。有什么事吗?看你这么急。”净澄年纪大,在佛门日子久,凡事看得透彻,态度总显得从容。
  “您还说!”觉行有些气急败坏。“我们话才说到一半,我不过转个身交代慧行一些事情,回过身您就不见了。”
  “原来你找我是为那事啊。不急,我正在跟光藏说话呢。”
  “光藏?”觉行这才注意到光藏,立即皱眉,道:“你又在这里打混偷懒了是不?光藏,我问你,缸里的水添满了吗?厨房里的柴薪备齐了吗?”
  “我这就去。”觉行一向对师弟们严苛,或者说他责任心太重,反正遇上他一定不轻松。光藏总是尽可能回避。
  “等等啊,光藏,我话还没说完呢。”净澄从从容容,从袖中取出一张药签。“这是要给薛老太大的,是新药方。你跑一趟送去给她。”
  “是的,师父。”光藏接过药签,合掌施个礼。“那我走了,师父,师兄。”不疾不徐地走开。
  “我说觉行,”净澄道:“你对师弟们可以不必这么急躁,凡事慢慢来,可以再和缓些许。”
  “那怎么行!”觉行不以为然。“该严厉的就必须不假辞色,那也是修道的一环,对他们有益处的。”
  净澄不争辩。他既然把寺务交给觉行打理,相信他的能力作为,便不想干涉太多。
  “师父,您将寺务交由觉行打理,觉行一直战战兢兢,不敢稍有疏忽怠慢。不过,咱们寺院的基业实在太小,无法将佛理传授太远。若能如荐福寺、慈恩寺两寺那般,引来天下信众参拜,不仅能弘扬佛法,也能提升本寺的地位。所以,我打算举行一场规模弘大的法会,散帖通告周知,让寺外大众皆能知悉本宁寺。您觉得如何?师父。”
  本宁寺的信众大都是来自附近村庄的善男信女;寺院所需,也多是来自村民的贡奉。寺僧们虽不致需外出教化托钵,村民贡奉毕竟有限。荐福、慈恩是长安城内两大名寺,无人不知。觉行心高志大,处心积虑,一心想将本宁寺塑造成如两大名封那般的名剎,偏偏净澄老和尚无争无求。
  “那又何必呢,觉行。”就这一点,净澄一直不是挺同意。“我跟你说过了,不必太急。像现在这般,在佛前冥思静坐,诵经研法,日子安宁幽静,何苦去惹尘埃呢。”
  “话不能这么说,师父。我佛渡苍生,我要弘扬佛法,让天下信众明白佛理,就必须先让信众知悉本守才行。
  “那些事,交给荐福寺和慈恩寺去做不就行了?况且,他们也做得不错。我们就不必担那分心。
  “师父!”觉行气结。他想不通,提高本宁寺的知名度有什么不好的。
  “唉!罢了。”净澄叹口气。“既然我把寺务交给了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不过,记着我的话,一切慢慢来,不必太急躁。”
  他摆摆手,转身走向殿院。
  “是的,师父。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觉行喜形于色,对着净澄的背影高声说道。
  他撩起僧衣下襬,匆匆走往前殿。
  实在说,张大郎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个儿子能继承门户,让他能含饴弄孙。
  他一个庄稼人,也不敢有太大的心求富求贵,心中搁的不过传宗接代这回事。偏偏老天爷要跟他作对,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就是没能添个一男半子的。
  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等不及大乔及笄,就赶忙为她招个赘婿,指望她生个男丁。结果,大乔跟她娘一样,一连生了三个女娃。张大郎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大乔又有孕,张大郎不顾农事正忙,带着女婿和全家上本宁寺,求佛祖菩萨保佑大乔这次能顺利生个儿子,替张家传宗接代。
  生儿子女儿有什么差别吗?二乔在心里嘀咕。同情地看着大腹便便的大乔,步履蹒跚的拈香祈拜。
  就是有差别。她已经不会太天真,也明白,所以才只在心里咕哝。但这还算幸运,倘若大乔一无所出──她真不敢想!
  不独大乔,她爹娘、姐夫及小乔,也都虔诚的拈香求拜,嘴里念念有辞地。
  掩在袅袅香烟后的菩萨,宝相庄严,双目微垂,似是若有所思,散发着一股内敛沉静的气息。竟让她联想起光藏。
  她心一跳!
  已有竟月不见光藏了。
  光藏身在佛门修道,若非有事,不会任意出寺;她也不再是小女儿了,可以无视种种的顾忌规范。虽说民气风俗不严拘,男女交游自在,并没有太严厉的束缚,女儿家出外或拋头露面也不会引来太多闲语,不过,年岁既不小,到底要懂得自持。她和光藏,如此竟然竟月不曾遇上一面。
  她悄悄抬头四顾。寺殿中有几个专心诵经作课的和尚,殿外还有小和尚在洒扫,就是不见光藏。
  心中淡淡的失望,说不出的怅惘。
  “二乔!”大乔喊她一声。她草草回头,心头闷闷的。
  拈过香,留下给菩萨的贡品及奉上给寺院的贡奉一千钱,之后,寺院的知客僧领他们到殿院外专供信众歇息的亭子,并且奉上热茶,就自顾忙碌去了。
  张大郎喝口茶,满足的吐口气,道:“这茶还真香。”
  其实也只是寻常的茶罢了。庄稼人家,没尝过真正好的东西,倒容易满足。
  “是啊。”二乔的娘附和。不管好坏,比起他们平日喝的平淡无味的开水要强多了。
  大乔夫婿道:“希望菩萨佛祖保佑,让大乔这次能顺利生个男丁。”
  时节正忙,但为了这事,他们不仅搁下田里的活,专程上本宁寺祈求菩萨,甚至花了两千钱买贡品,加上奉献给寺院的贡奉,所费可说不赀。一斗米也才一、二百钱,诚心可想而知。
  “希望如此。”大乔伸手抚摸隆起的腹部。
  她现在那种少女轻盈水灵的线条全消失了,完全是妇人厚实圆润的体态;还有那表情也是。二乔默不作声吃着茶。她也希望大乔能早早生个儿子,少受点苦。
  “大乔姐的肚子那么大,脸上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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