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与尔解道袍 网络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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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与尔解道袍 网络版完结-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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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乞儿紧接着又重咳起来,接下去的话说得很是费力,“……姐、姐姐,其实……其实我都知道……不行的话,就亲手……亲手给我……”
  
  我原本挺坚决的心,在这一刻,却有些犹豫了。
  便是这一刻的犹豫,还来不及再做什么,方迤行就回来了。
  
  一看我蹲在小乞儿身旁,他发疯似的冲过来撞翻了我。
  
  “你走开!走开!”他怒吼,朝我龇牙咧嘴。
  
  说实话,大半夜的我不睡觉,你以为我玩儿呢啊!
  
  憋了几天的气已经快淤出来了,可我想,我范不着跟一个孩子生气,是以忍着手臂疼痛,又揉着被他撞得发晕的额头,好声好气道,“这是命,你要信命……”
  
  “狗屁!”方迤行双眼通红地瞪我,估计觉得还不过瘾,又骂了一句“狗屁!”,然后才继续道,“什么命不命的!他还没有……没有……我便不能让你杀了他!你疯了么,疯了么?!居然要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我无奈地撇嘴,“痛下杀手?我不会让他觉得痛的……”
  
  “你滚!”听上去,他好像比我解释之前还要生气。
  
  “你给我滚!滚出去!”说着,他倏地起身,全力冲来,直接推了我往外赶。
  
  我不能还手啊。
  我一还手,他那小身板哪里受得了?
  
  于是乎,一路被他推推耸耸,直到出了义庄大门,出门前还绊了一下,我差些就摔了跤。
  
  这下,我也生气了。
  
  扣着木门不让他关上,我的身子挤在门扇中间,沉声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若放着他不管,接下来可能不只是你,城中还有多少人会受到牵连?一时的心慈手软,你认为便是所谓善良么?”
  
  少年蓦然抬头,墨黑的瞳仁没了光亮,一双眼乌沉沉地看我。
  
  即便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方迤行还是毅然决然将我赶出了义庄。
  
  真伤人。
  我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大概又过了两三日,义庄里已经臭得呆不住人了。
  真不知道方迤行是如何受得了,又是怎么捱过来的,难道所谓亲情,真能让他豁出命去守护?
  
  就算是陪了我十二年的老丐去世的时候,我也不如他表现得激动。
  
  老丐为什么做了一辈子的乞丐,我不知道,那时我只想着,他既然已经去了,我再难过也是徒劳,再者,来世若能投胎转世去个好人家,岂不比现在更好?
  他没什么痛苦地走了,我更多的是安心。
  
  对于生死,我觉得方迤行有点小题大做,他太看不开了。
  
  我就如此这般忍受着刺鼻的恶臭,蹲守于义庄的院墙外看日出日落。
  
  而这日,入了夜,等候多日的好戏终于上演了。
  
  我还以为方迤行多大无畏呢。
  
  眼下,他被尸化了的小乞儿逼得满院子跑,不还是在竭力放抗?
  几乎是抓着什么,就反手往小尸身上扔,嘴里还倔强地唤着小乞儿的名字,似乎那么做便能唤回他神智似的。
  
  小乞儿……已经不能被叫作小乞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滴着绿黄脓汁,满身腥臭,五官已经溃烂的小丧尸。
  
  丧尸行动虽缓慢,但力量却是极大的,至少常人无法与之抗衡,不被抓着也就罢了,但凡被抓到便就没有活的余地。
  
  我趴在墙头冲院内看,看到方迤行脸上又惊又恐,却还不乏怜惜的复杂表情,突然觉得心情好起来了。
  
  在方迤行以为自己走投无路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我一剑将小尸刺了个对穿。
  
  看,如此不还是回到了我最初的建议?
  到了最末后还是我下手送他一程。
  
  小尸轰然倒地,动静极大,溃烂的眼珠子里不住往外面冒水,像是在流泪一般。
  
  我很不以为然的同时,一直处于惊恐状态的方迤行在看到小尸丧命的表情后,一下便哭了出来,号得尤其响亮,尤其刺耳,那是在他差些被屠夫砍头的时候,差些被丧尸挖心的时候,都从没有过的悲呛。
  
  他在墙根缩成一团,抱着腿不住嚎哭,月影下我只觉得那一小团好像越来越小了,十分之可怜,本来想得意洋洋嘲笑他一番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我再次选择劈晕了他。
  
  天光大亮的时候,烧过小乞儿的火堆也熄灭了,一簇簇黑烟向上腾着,尸臭被焚烧出来的松木香盖了过去。
  
  我在院里刨了个坑,将四个小崽子的骨灰洒了进去,做了个大土包,立了块木牌,没写字。
  
  我想他们大概不会介意这个,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他们生前在一起,死后亦能同穴,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而我之所以没有做四个土包,分别葬埋,一来是觉得麻烦,二来是他们实在已经分不出你我了……
  
  方迤行随后被我安置在城中一个老郎中家里。
  
  老郎中很老了,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听说我要将方迤行留给他做后还挺开心,不仅不肯要我的钱,还一再保证会把一身医学本事传给方迤行。
  
  我以前便知晓方迤行五官漂亮,生得秀气,肯定讨人喜欢,却不想洗洗干净后,竟有点惊为天人的味道。
  
  玉面粉唇,一头柔发乌亮乌亮的,除了眼底有些乌青,毫不夸张地说,是个鼎鼎的美人胚子,真像是富家门户浸在蜜罐里养出的小少爷。
  
  我摸上嘴角,突然想起那夜里唇瓣擦过少年脸颊的触感,心里有点痒痒,便有点舍不得将他送给老郎中了——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微妙感。
  
  只是,莫说他跟着我行走江湖并不方便,单想日前他与我吵得不可开交,要他跟我走,怕是杀了他他也不愿意的。
  我从来不喜强人所难,是以,并不打算碰这颗钉子。
  
  我坐在床边,他躺在床上,我看他,他侧头看向床内。
  
  临别赠言说点什么好呢。
  
  我歪着脖子想了想,这么开了口,“就说命定一事吧,也不全是坏事……像你的命格就属中上,自然无需担心。观你面相便可知,你将来会成为十分了不得的大人物,而且命中百里挑一的大贵人也是个人物,还会与你结段好姻缘……”
  
  我想,但凡是个男人,应该都会关心未来娘子的事,可说出这话后,方迤行并没有很开心。
  我开始怀疑他不是个男人。
  
  方迤行不搭理我,我果然碰钉子了。
  
  好歹认识一场,也同在一起淋过雨,至于这么伤人么。
  我想多说无用,他见着我也心烦,于是嘱咐完老郎中后便只身离开了。
  
  日里天气很好,两岸依旧杨柳飘,我站在码头的小棚船头有些唏嘘,心情不如刚到江南那会儿来得好。
  
  “姑娘,可否开船了?打算去哪儿呢。”船夫握着橹,立在一旁客气地问我。
  
  是啊,去哪儿呢,我游山玩水的心情都没了。
  
  忆及义庄里埋了四个小崽子的土包包,还有那没刻名字的烂木牌,我突然想到,这些年老丐坟头无人打理,不知道是不是荒草丛生了。
  
  或许该回蜀地走一走,还有六六,现在还会偷偷哭鼻子吗。
  
  江上有轻风,吹得人很舒服,我想着要回老家,心底阴霾稍微散去了些,船家看我是挺随和那么一人,摇起船来时居然放声高歌。
  
  呃……唱的都是我听不懂的,大概是某种号子吧。
  谈不上多好听,倒也别有风味了,我便盘腿坐在船头,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想。
  
  不知摇了多久,船夫嘴里突然没音了。
  
  不明就里,我睁眼抬头看船夫,船夫低头也看我,然后船夫回头看向江面,我也顺势跟着他看江面。
  
  一个水包,在离船尾不远的地方扑上扑下,扑上扑下,很欢腾。
  
  船夫为难了,放下手上的橹看着我,“姑娘,你看这是……”
  
  问我也没用,我哪知道这是哪家小伙姑娘想不开跑来投江。
  
  水包还在原地折腾,却不如刚开始蹦得那么高了,隐隐有下沉的意思,我看着看着觉得有点诡异,主要因为,水包里的人……怎么那么像方迤行!
  
  就算喊打喊骂,也范不着在我离开后刻意一路追到江里来啊。
  不会游水也要追,这对我的恨该是有多深呐!
  
  我施芙向来敢作敢当,当下蹬了鞋就跳入江中,三下两下将肚子喝得鼓鼓的方迤行捞了上来。
  
  这下好,两个人的衣服又都湿透了,尤其像那个暴雨的夜里。
  只不过上一次是我驼着他,这一次,换作怀里搂着他。
  
  船家挺机灵,旋即从乌蓬里翻出擦身的东西递给我,我赶紧将方迤行包了个严实。
  我是无所谓,大热天下水也不见得多冷,可之前受过刀伤还未痊愈的方迤行就不一定了。
  
  他缩在我怀里,一直不停地咳嗽,硬是把苍白的小脸生生咳红了,还忍着不肯背过气去。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这个少年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倔强。
  
  我对这样的他,真有点无从下手,只好叹气道,“我不是逃跑,也不是怕你责骂我,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好好过日子吧,你还小,未来可是很美好的。” 
  
  我边说给他擦脸,他的样子乖巧得让人心里发颤,我颇为无奈,复又想到一事,“呃……可以想想你日后的娘子。”惧他将来成为心思不健全的男人,我如是建议道。
  
  习惯了他的沉默不语,以为方迤行这次也一定会三缄其口,却不想他突然抬手,紧紧揪住我的衣衫将我拉低了,从我怀里缓缓抬起头来。
  
  如花似玉的小脸上满是受伤,动了动发乌的唇,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看得我心口直发紧,是真的发紧,就像五脏六腑都绞作一起。
  
  他半晌才开口,十分艰难道,“别、别丢下我一个人……”
  
  “……”心花儿漫山开呀,心花儿漫山放。
  
  咳,至此,我便有了个小尾巴做徒弟。
  
  说不疑惑是假的,他之前不是挺讨厌我的吗?
  
  不过,不管是我何种时候、何种形象感动了他,但方迤行此后死心塌地跟着我,却是不假。
  
  不管是六六也好,或是再后来的施子锌,我身旁的那个位子,他从来不肯让给任何人。
  
  也正因为此,我想,他从前是真的在乎我,那么就算他现在不记得我了,我们也并非没有重头再来的可能。
  
  我从没想过,我诚恳的求嫁,居然会将他吓成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6

6、诱拐徒儿做相公?(一) 。。。 
 
 
  章零⑥
  
  剑灵山半腰,云雾缭绕,偶有清亮悠长的鹤唳忽远忽近。
  
  如今,十八岁的方迤行将我和他从前的六年忘得一干二净,他白着一张脸,硬是从我掌心抽回了手,背在身后时,似乎还擦了擦。
  
  真伤人。
  他很久没这么伤人了。
  
  我觉得自己很窝囊,没想到本以为一击即中的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现在听那些花了吧唧的臭鸟叫喳喳,让我好心烦!
  
  我瘪着嘴揉衣角,只觉得蚀心的寒冷又逆袭而来,忍不住双脚打哆嗦,心口绞着痛。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总有让我心口发痛的本事。
  
  后来方迤行还说了什么,我听得不甚清楚,大概是指失忆没什么大不了,更不需得我负责一类的。
  他该是很害怕我继续纠缠,所以口气一点都不客气,更是直言不讳道“师徒通姻,有悖纲德,于情有违,于理不容!”
  
  然后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直到太阳快下山,我才以龟速爬回我的小屋,细细想来,这一天居然都荒废在爬山上了。
  
  走了一天的路,两只脚变得不像是我的,胀得要破了,半夜缩在被子里,我心酸得想哭,摸着鼻子想……真的是方迤行说得那样吗?
  
  可是我与他同是乞丐出生,一无父母高堂,二无兄弟姊妹,说白了没有亲属会指责我们背德,也不会有家人遭连累,替我们受世俗眼光凌迟。
  
  只要是他情我愿,又有何不可?
  
  等……等等!
  这么说,归根结底,方迤行之所以不肯同意我的求嫁,定是觉得失忆一事还不到需要我负责终身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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