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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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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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臣观其呼吸急促,极不顺畅,心脉似急又缓,胸部似乎受过重击。若是动了骨头,伤了心肺,情况就严重了。如果殿下允许,臣斗胆请……”

    “我知道了!”宇文打断他的话,“肋骨没断,弄些活血化淤的药就可以了。”他对着那个中年妇人摆摆手,“李妈妈,请大夫外间喝茶,顺便抓些药来。”

    那御医不再多说,行了个礼跟着妇人下去。宇文承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怔怔的盯着空旷旷的桌面,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樊智超突然听到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家主帅问的是哪件事情,只好扭头去看张童儿,谁料他的回答更是莫名其妙:“太子殿下,明日还要赶回冀州,您已经出来好几天了,军中无人镇守,只怕容易生变。”

    樊智超虽然不善长揣摩人心,但也不是傻子。宇文承都与张童儿这一问一答,分明就是牛头不对马嘴,他看看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再看看上位的太子,心知这两人他都摸不透,只好把头一低,在一旁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宇文承都倒是慢慢的点了点头,低声说:“吩咐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启程。”张童儿躬身行了个礼转头出去了。樊智超一时发愣,居然没有跟上,等明白过来再走已是来不及,只好别别扭扭的站在一旁,偷偷的看太子殿下那隐忍又焦烦的脸色。

    这么一偷看就偷看了半个时辰。

    樊智超站的两腿发麻,一边在心里腹诽张童儿只顾自己逃走也不回来救他,一边探头朝门外看,希望能抓到一个半个的救星。终于盼得太子别院的总管李妈妈进来回话,在她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萧姑娘身子弱,吃了药大概就又要休息了,殿下不如这个时候去看看她。”

    樊智超在心里把脑袋点的如同鸡啄米,看着太子殿下还在沉吟犹豫,不由得着急起来,“殿下,一会就要出发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是见一面比较好。”

    许是被最后几个字刺激了,宇文承都猛地立起身,几步赶到门口,却又突然顿住。停了约有四五个呼吸,才慢慢掀开帘子进去,嘴里貌似不经意的问着“现在怎么样了?”眼睛却朝床上看去,话音未落,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金丝织就锦绣被褥层层叠叠的堆在巨大的青刚木床上,床的中央静静的躺着他要看的人,脸色苍白,连嘴唇都透出点点青色,被这一床富贵繁复的色彩压的没了生气,单薄的似乎随时就能散去。细长的丹凤眼一眨不眨的睁得很大很圆,没了往日的清凉,只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混浊星星点点的向外弥散,虽然盯着放在看脉小枕上的手腕,眼光却涣散开去,连一点焦距都没有。

    宇文承都呼吸微微一顿,走上前去,抓住她冻的青了一半的手腕,难得放柔了声音,“这么冷的天,怎么把手伸了出来,当心着凉。”

    呼的一下,躺在床上的人猛地转了个身,一道银光夹着愤恨与恐惧猛地朝他袭来,宇文承都反应快,一把将她的那一只手抓住,定睛一看,竟然是用来挽头发的银簪子,刚生出来的那点怜惜之情立时散的无影无踪,手中加了两分力,将她的手腕捏的嘎嘣嘎嘣直响,“每次都如此!”

    可是萧晓云仿佛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痛苦,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借着他的力就势起身,头一偏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对着宇文承都的手就咬了下去。在周围婢女的惊声尖叫中,宇文承都将手狠狠一甩,把她从床上带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

    地面上厚重的毯子发出沉闷声音,宇文承都抬起手来,看着刚被印上去的牙印,冷笑了一声蹲了下去,连被子带人全部揪了起来,也不管这人是身子虚弱海是有伤在身,拧住她的下巴一把拽到眼前,凑了上去,“萧晓云,到了现在,你居然还有力气……”

    他忽然住了嘴,那双一向笑得弯弯的眼睛里,满满的全部都是恐惧,带着她的呼吸都一下一下的沉重了起来,牙齿敲的咯咯直响,将身体哆嗦的如同暴风雨中的树叶。宇文承都暗暗吃了一惊,手里不自觉地松了劲,就见她已经急急忙忙的挣脱出去,从地上拾起银簪子,紧紧地攥在手里互在胸前,“你不要碰我,”她一边喘息一边努力往后退,“不要,碰我!”

    她的身体分明已经贴在了床边,却仍然不停的往后退,妄想着能离开这人远一点。宇文承都见她这副样子,原本举起来的手反而打不下去,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却因为对方瑟缩的动作停在半空中,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僵在那里。最后还是李妈妈上来打圆场,“药晾的差不多了,”她很有技巧的插到两人中间,重新将萧晓云扶到床上,“姑娘还是先吃了药休息吧。”

    萧晓云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慢慢的平复了呼吸之后,才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低低的说,“我不吃。”

    “那怎么行。”这位总管握着她的手,将温暖一点一点的传过去,“不管出了什么事,还是身体重要。若是现在不调理好,落下一辈子的病就麻烦了。”

    “没用的。”萧晓云闭上眼睛将手抽了出来,“我已经没有几天可以活了,不如给我把刀子更仁慈些。”

    “你!”宇文承被呛的说不出话来:这人的嘴毒的很,便是死到临头也不肯松口。他狠狠的看了一眼那张惨白的脸,“把这里的刀具绳子各种东西都给我收起来!樊智超,你给我守在这里看着,别让她寻死觅活得了便宜

    樊智超听了这话一蹦三尺高,“我还要去冀州呢!”

    “守着!”宇文承都恶狠狠的说“她要是不肯吃药,就生灌下去!若是我下次回来她还这么半死不活的,你就自己去领20军棍!”

    “这!”樊智超看了看一声不吭的萧晓云,再看看一旁发怒的宇文承都,越发觉得刚才没有跟着张童儿溜出去简直就是失策,可是又不敢多说,只好跪下接令,“臣……遵旨。”

    守在萧晓云身边,比预想中还要困难。几天之后,樊智超一边在地上踱步,一边摇头叹气,“我说萧晓云,你就不能说句话么?”

    遵照大夫的嘱咐不能总是躺着的病人腰下被垫了好几个被褥,因为歪着的时间太长,因此将柔软的棉被压出一个小谷,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再加上身上盖着的棉被,就余下一张小脸露在外面,除了吃药喝汤,平日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哎,哎,你看外面的天空这么好,阳光暖融融的。”樊智超没话找话,企图打破屋子里的安静“要不我让人来扶你一下,咱们到窗户旁边晒晒太阳。”

    他的独角戏演得精彩,可是却没有人欣赏,萧晓云根本连眼皮都没有抬。樊智超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找了个话题,“我记得你最喜欢看书,到了什么地方都先弄一堆书来。我们这里也有个藏书室,要不我帮你拿两本过来,你喜欢看什么?”

    若不是她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两转,樊智超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他垂头丧气的拖了个椅子在一旁坐下,拍拍脑袋兴高采烈的说,“你中午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做给你吃?”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能抽自己两下:萧晓云早饭吃了不到半碗粥,接着就吐了一大半。现在过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又问午饭吃什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边后悔一边急急忙忙打量萧晓云的脸色,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一如往日的平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又不安起来:萧晓云这种不说话的状态已经持续两天了。

    樊智超叹了口气,两手托腮看着萧晓云,“我每天都要向太子报告,你好歹也说一句话让我写上去吧!”

    这下对方似乎有了点反映,樊智超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眸子里全是厌恶,两片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张,从牙齿缝隙间挤出一个音:“滚!”

    樊智超不料自己努力半天,就得了这么一个字,张着大嘴看着她的视线好像毒箭一样射了过来,摸了摸下巴,决定不再自讨没趣,灰溜溜的窜了出去,“我到前院看看。”他吩咐守在一旁的婢女,“有什么事去找我!”

    萧晓云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在屋子里消失,抓着被子往上拉了拉,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歪着向旁边倒了下去: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居然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萧晓云又闭了眼睛:感觉顿时又被黑暗笼罩。比起无法解决的困境,黑暗反而更加让人安心。每次想到自己的处境,她甚至有那么一两次在心里希望:如果可以一直这么闭着眼睛,是不是就不用面对现在让人无力的困扰,是不是就可以忘掉自己所受的耻辱,她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又埋,妄图把屋子里刺鼻的桂花油味道排除出去,耳边却听到甜腻的声音,“萧姑娘既然醒了,何不见面叙叙旧呢?”

    萧晓云一声不吭的往被子里钻,听着外面的人说,“几个月前我们才刚见过面。”一只冰冷冷的手瞬间探了过来,卡在她的脖子上,“夫人难道忘了?”

    那只手倒是没有怎么用劲,可是贴在皮肤上冷冰冰的,激起一片青寒的小疙瘩,保养得太好的皮肤十分光滑,可是在她感觉起来就好像蛇一样,弄得萧晓云立时恶心不已,慌慌张张扑到床边吐了起来,呕的天昏地暗,干干脆脆的把胃里的酸水卷的一点不剩都吐了出来,才一头又栽回床上,重重的喘息。

    侍立在一旁的奴婢匆匆忙忙的上来收拾残局,萧晓云呼吸不畅的趴在床上,低低的说,“陈夫人,我现在不便……”

    “你什么时候都不便!”被萧晓云吐的沾了一裙子的秽物的前兵部侍郎千金,宇文承都的侍妾愤愤地嚷,“你也就能在殿下面前装装样子,少在我面前作势!”

    当初自己在骁果做人质的时候,曾经故意勾起二人的口角引得宇文承都看到,害她被当众掌嘴。当时宇文与她,一个为讨美人欢心,一个为着安全曲意奉承,倒是将这位陈夫人白白的做了两人的牺牲品。因此萧晓云心里多少还有些愧疚,她微微摇了摇头:若是宇文承都在此,打死她都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然而被从如夫人降为侍妾的陈曦月却不这么想,现如今她已过廿五,比不得这些日子新入府的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妖精,娘家那里又没了依靠,失去平妻的地位下半辈子都没了依靠,因此对这个没姿色又嚣张的萧晓云恨之入骨。从她入府之后就一直琢磨着要报仇,等樊智超刚离开,便立刻得了消息赶过来。

    萧晓云听着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知道这个女人决不肯罢休,“既然如此,那你说吧,想要怎么样?”

    “想要怎样?”陈曦月冷冷的笑,“我当初受的那些罪,自然要一样一样的讨回来。”

    “好。”萧晓云低声说“掌嘴30对吧,那你就打好了。”

    什么?陈曦月惊得张大了眼睛,哪有让人上来就打的,“30便宜你了!”

    “那就50。”萧晓云死灰一般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要是还不解气,你杀了我也成。”

    陈曦月只觉得那个笑容诡异的很,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你想骗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唬大的!”

    “那就动手啊!”萧晓云不耐烦地睁开眼,“光说不练算什么?”

    陈曦月这下没了主意,她本想来讨些言语上的便宜,没料到对方竟然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倒是让她无从决定:眼前这人打是打不了的,单看樊智超守在这里,就知道她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分量。可是她又不愿意就此退缩,“你得意什么?不过是被太子殿下的宠幸了,算准了我不能打你!”

    “宠幸?”萧晓云听了这话,只觉得脑子里一股气往外涌:“被狗咬了还能叫做宠幸?”

    “什么?什么?”陈曦月觉得这个人是疯了,“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这么说太子殿下!”

    “我胆子大?”萧晓云一转脸看到被小丫环请来的樊智超也是一脸的震惊,忽然就笑了起来,对着他勾了勾指头:“如果把这句话报告给那个混蛋,说不定就能借他的手报了你的仇呢。这一招叫做借刀杀人!”她看着樊智超疑疑惑惑的走到自己床边,笑得越发冷然,“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不如我帮你再把这刀磨得快一些如何?”

    樊智超只觉得领子上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嘴上立时就是一痛,等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起来立在一旁,发现自己嘴角被人咬破了一大块,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嘶嘶直痛。罪魁祸首的下唇沾着浓烈的艳色,衬着苍白如纸的面孔格外悚人,“你看!”她的笑如同冰冷火焰中怒放的花朵,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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