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龙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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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龙脚底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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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再强烈地憎恨他们了,也不怎么为他们痛苦了,也就无所谓爱了。

  每天下午第三节课一般为自习课(星期二是开班会,星期六是大扫除),这节自习课一般都是班主任坐镇,自习课还算安静。但班主任不可能每天都到的,有时就算来了,坐一会儿大概有事便走了。

  班主任一走,教室的空气便急速升温,不到五分钟便爆炸起来。

  每天晚上(除星期天晚上)有三节自习课,前两节自习课由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六主科老师轮流坐镇,每人一个晚上,第三节自由班主任独自坐镇。前两节自习,老师一般都会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或等候学生主动上讲台问疑难习题,加上学生一般都做老师白天布置的练习或试卷,所以以前两节课一般较安静,只有一些从不交作业的学生小声聊天。但如果刚好白天老师都没布置要交的作业或试卷,而坐镇的又是语文或英语老师,教室的空气仍然会波澜起伏的。此外,第三节自习课若班主任有事没有来,教室中很快便波涛汹涌。

  晚上有时会有飞蛾或蜜蜂等飞进教室,如果盘旋在女生头上,一群女生忽地仿佛被人追杀一般大声尖叫,跳离座位,用书拼命挡住脸和脑袋。而双差生中的男同胞,开始起哄,“噢”“嗬”地欢呼着;有的仿佛英雄救美般地满教室打虫子,有的捕捉到了虫子,又忽地故意在某个女生头上放飞,然后又笑着开始新一轮捕捉。

  有时教室里突然一片漆黑。“啊,停电了!”一时间捶桌子声、蹬地板声、书拍桌子声、凳子敲地板声、捶门声、口哨声、嚎叫声等等声音海啸般地响起来。让人感觉这群学生是在监狱关了几十年突然被赦免的犯人。

  然而过了几分钟,窗外响起柴油发电机的哄鸣声,再过了一会儿,教室灯亮了。教室里“哦”声一片,仿佛放风的时间结束了。有时,可能是发电机性能问题,教室灯一下子又灭了。刹那间,教室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又海啸般地响起。

  过了一两分钟,灯重新亮了,教室里又“哦”声一片。有的甚至说:“他妈的!国产的发电机性能也这么好啊?干嘛发电那么快啊!”

  有时晚上教室忽地一片漆黑,一群学生正海啸般地欢呼时,坐在前排的学生却发现门外走廊的路灯依然亮着,走出教室去看,发现别的班级教室的灯都白花花的亮着。

  过了一会儿,自己班教室的灯又亮了,教室又“哦”成一片,过了一会,教室灯又熄灭了,人群又海啸般地欢呼。如此重复了几次,德海才得知是后排几个学生在玩弄教室电源总闸,这可把德海及其他想看书做练习的学生气坏了,纷纷表示不满,有的甚至像德海一样骂人:“王八蛋!你爷爷的杂种孙子干脆去死了算了!”……

  尽管有人表示愤怒,那些家伙仍然“关灯,欢呼;开灯,叹息”地重复了几遍,后来可能玩厌了,加上教室不满的喊声越来越响,双差生们终于停止蹂躏教室的灯了。但过十天或半个月的,教室的灯重新要被蹂躏一次的,只要老师不在。

  德海当时虽说非常气愤,后来想想这些双差生其实也并不完全是想这样做,还因为无聊空虚,上自习对于他们来说枯燥无味,实在很无聊,难以打发时间。

  中秋节快到了,柚子熟了。有时的晚上,老师没来,上课铃响过后,教室依然和下课一样。这时两个家里有钱的双差生各自抱了三四个沙田柚走进教室。后排的男生女生顿时吹口哨、拍巴掌、欢呼起来,如同迎接凯旋的英雄一般。接着,“我要吃!”“我也要吃!”之类的叫喊响成一片,并伴随着挤倒凳子、文具盒及书掉地上的等等响声。

  德海愤愤地看着那些双差生,发现他们除想吃柚子外,更大的成分是凑热闹、寻开心。他心中不禁又一次悲愤交加地想:“他们来学校干什么呢?他们来学校干什么啊……”

  
  
  
  二十

  由于班上纪律持续混乱,班主任被迫开始以大多班主任惯用的经济手段管理班级纪律。于是,接连好几周的班会几乎成“纪律条款发布会”:

  上课聊天1元/次,上课打闹2元/次,上课换座位2元/次

  不交作业1元/次,迟到1元/次,旷课2元/节……①

  然而,或许因为执行力度不够,班上课堂情形仍未有一点好转,只是早读、下午、晚自习迟到的人少了很多。因为班主任在这三个时段的上课铃响过后,直接站在教室门口向迟到的学生收钱。而其他老师是无权收钱的,在学生眼中,班

  上的老师除班主任是法官或者说警察外,其余都是“平民”,而“平民”老师也似乎这样认为,从不管班上的经济政治之事。所以班会所发布的“纪律条款”只是班主任在单枪匹马地执行着。

  德海有时想:“如果所有老师共同执行,情形会改变吗?”想了许久,却没法回答自己。

  除罚款外,班主任有时还会把行为恶劣的学生的家长叫到学校。有时在办公室当着其他班老师把其子女的种种劣迹列述给家长,有时则找个偏僻走廊列述。

  星期三晚自习室班主任或者说数学老师坐镇。由于是“警察”老师坐镇——除非他没来,所以星期三晚自习一向是每周最安静的。然而上帝创造的世界永远都不是完美无缺的,这种安静也有双面性,它能使学生听到“平常”听不到的声音,如急救车声音、汽车喇叭声、附近居民的吵架声……

  在这种安静中,教室门外走廊上不时还会传来高跟鞋碰撞地板“咯咯”的声音,一声一声地震得人心惊肉跳,把德海也从书里震了出来。他听了一会渐渐临近又渐渐远去的“咯咯”声,无奈地想:“人们讲噪音污染,倒忘了这一项。”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咯咯”的声音渐渐临近,而且似乎越来越近了,分明要进教室了。这时“咯咯”声突然停住了。德海不禁抬头看了一下,开始以为是政治或地理老师临时有事要到班上交待一下,却见一个身着浅紫色连衣裙的陌生中年女人站在门口,长得不算美丽,但看上去挺舒服;眼眶有些发红,眼神忧伤而焦虑;脸上淌着不知汗水还是泪水,映耀着教室的灯光;颈脖上淌着的应该是汗水,闪着晶莹的光芒;胸部有些起伏着。

  班主任看了那女人一眼,便起身无声地走下讲台,把后排一个劣迹颇多的男生叫了出来,一同走出教室。之后,“咯咯”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

  而教室中,“警察”一走,放风的时间便到了。

  
  (①:这是二○○三年下半年时的人民币,物价也未上涨。兰西一中普通寄宿生一顿伙食费为元。)

  
  
  二十一

  德海进入文科班后,有时仍会去尖子班走走,那心情犹如嫁出去的女子回娘家一样,因为尖子班还有陈天森等好些投缘的朋友,他们看见德海来了都很高兴,有些还对德海去了文科班而不能继续相处表示可惜。

  然而德海去了几次,便敏感地想到自己毕竟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觉得尖子班的天地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此外,和尖子班的同学隔离久了,共同语言渐渐减少。这是一种令人惋惜却又不可避免的现象。于是,德海渐渐便不去尖子班了。

  但星期天下午或晚上,德海有时会看一些租住在学校附近居民楼旁的朋友。陈天森也和他自己几个镇上的几个初中同学租住在一个叫沙家巷的巷子中,他那几个初中同学之中的两个刚好是德海高二的同学。

  星期四下午,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时,德海进教室后一会儿听到后面几个同学正在愤然地述说今天中午男生宿舍被外面的小混混持马刀打劫了。

  德海想自己去了解具体情况,晚上自习过后便决定去男生宿舍。走到高二宿舍前面时,他看见路灯下花坛中满是白色的一次性饭盒,有些插着两根已经发霉的筷子,底盖张开着,如同一只怪兽张开嘴,狰狞地露着两只青色獠牙。

  德海看着,突然感觉有点冷。

  他走到宿舍门口时,看见那位外号“豆奶”的妇女又在楼梯边提着一篮子小食品孤零零地等候着买主。这位妇女因为每天晚上总是在男生宿舍叫卖着“豆奶,辣椒片,方便面,沙琪玛噢”而被前几届学生取了“豆奶”的外号。这位妇女所卖小食品除其中叫卖于口中的,还有小面包,饼干之类的。夏天时,她还会兜售冰棒雪糕及冰绿豆汤之类的。除兜售小食品外,她还在校园捡废品。

  德海这小子看见那妇女提着篮子孤单地站着,心里倒内疚了:“实在对不起,我没有余钱买零食,走过你身边好多次都没买一次。”德海虽然家境不怎么样,但有时买些零食的钱倒是有,可是他每当月初就把钱扣了下来,急迫地去买上个月想买的书。

  德海走到自己班上的宿舍后,便笑着和同学聊了起来。而班上寝室的男生虽遭了抢,说起来却是嬉皮笑脸的:

  “那几个王八蛋还挺文明地说‘哥们缺钱花,大家富点的就给个二三十块,穷点的就给个五块十块,多少都是个心意’,让你看上去,嗨,那样子不像打劫,倒像和尚化缘!”

  “他娘的,我不想给,有个家伙就用明晃晃的马刀拍拍我的胳膊,我只好往口袋里掏钱。当时心里就想,千万别掏出一张五十或一百的钞票。还好,这只破手挺争气,只掏出一张十块的。”

  “你是掏出十块的,而我身上除了几块硬币就是一张二十的纸币,只好掏给他们了。”

  “那几个家伙,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可惜寝室里连钢筋也没有,要不,非跟他们干一架不可!”

  德海问向公安局报案没有。

  “那几个家伙一出宿舍楼门口,我们就拨了110报警,然后有几个人跑下楼,想跟踪他们,可是他们出了校园侧门,溜进巷子中,一拐弯就不见了人影,我们没有敢继续跟踪。后来,警察来了,他们进巷子看了一会儿,便开车走了。”

  正说着时,听到那个外号“豆奶”的妇女在隔壁班的寝室门口叫卖着:“豆奶,辣椒片,方便面,沙琪玛啰!”

  再过了一会儿,那妇女走到德海班的寝室门口叫卖:“豆奶,辣椒片,方便面,沙琪玛啰!”看见门开着,便走进寝室。这时,寝室一个外号“风哥“的学生粗重地喊了一声:“豆奶!”那妇女“嗯”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响起另一个粗重的嗓音:“豆奶!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说话语气俨然是旧时地主对雇农的语气。那妇女听了,把篮子放在地上,照例把那些报了不知几千遍的小食品报了一遍。

  这时“风哥”突然凶喊道:“豆奶!再赊块沙琪玛!”

  那妇女答道:“不赊了,难记帐。”

  “操你前世的娘!还怕我不给钱?!再给我赊块沙琪玛,下次一齐给!”“风哥”凶喊道。

  那妇女抬起头说:“不是怕你不给钱,是我心里记不住这么多帐!”

  这时另一个学生吼道:“豆奶!下次不要来卖东西!哼,还不赊帐!”

  “不是我不赊帐,一栋楼这么多人,我心里记不住这么多帐。你们几个上两次的钱都还没给我。”那妇女道。

  德海在一旁看着这情形,不禁很惊骇。

  再过了一会儿,那妇女和两个学生分别做了一单现钱小生意,然后便提着篮子走向下一个寝室。

  德海见那妇女走了,笑着说:“你们这些小子怎么对‘豆奶’那么凶啊?有些不像话啊!”

  “风哥”接话道:“嗯……不过,班长,你别以为‘豆奶’是好人,她对生人是一块沙琪玛五角,熟人才是五角钱两块。我高一刚来寝室住时被她宰了几次。”

  “上星期还听说她偷了别的班寝室学生放在窗台的复读机。不过,我不知真假。”另一个同学说。

  ……

  这个星期天晚上,德海到陈天森那里,一群人聊到九点半时,陈天森突然说德海该回去了,再晚点恐怕不好。接着,其他人也说德海该回去了。德海感到有些奇怪,问为什么。陈天森等人便七嘴八舌地述说了一下原因。

  原来,这段时间沙家巷晚上十点左右时常有四五个小混混在巷子拐弯处设“收费站”,看见独自一人或两人同行的学生,便忽地冒出来,围上跟前,甩着明晃晃的匕首或马刀,并不像旧时打劫前辈那般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直接说:“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吧?那就把身上的钱掏出来吧!”

  如果遇劫的学生不想掏,为首的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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