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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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笔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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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被判两个终身不得假释的无期徒刑,还能怎么想呢?我以前一想到我的判决,就感到压力很大。有时候甚至连房门都不想出来,就只是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泪流满面地想着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总是闭上眼睛在心中告诉上帝,我实在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就让我死了吧!我真的很痛苦,从没想过自己必须受到这种折磨。 
  我永远记得我的父母曾说过,帮派的兄弟们只会让我越陷越深,等到我出了事,才能体会到谁才是真正支持我的人。我早该听他们的话的。自从我被逮捕以来,那些兄弟们从来没有寄信或其他东西给我。只有我的父母一直在我身边,我感激上帝让我至今仍拥有他们。唉!我就是要吃了苦头,才会学到教训吧! 
  法蓝把作文放在桌上,看着我说:“你就是要我们这么写吗?” 
  “你完全达到我的要求!干得好,法蓝!” 
  他露出怀疑的表情。“可是我的作文里面有很多错误呢?” 
  “不要担心犯错,最重要的是你愿意坦诚地写出心情。我希望看到你们写出诚恳又言之有物的文章,而你办到了。” 
  法蓝的表情,就好像《绿野仙踪》的故事中,稻草人从巫师手上领取凭证时的喜悦。他骄傲地站起来,故作客气地咳了一声说:“谁要下一个念?我可不想他妈的独撑表演喔!” 
  “我要念。”阿杰说,“我是凭想象写的。我以前没事常回想一些风景很美,或是我以前去过的地方。但这篇作文写的是最近一直出现在我脑中的景象,跟以前想的都不一样。” 
  我独自站着,望向这片海洋。我感到风吹过我的脸,也听到海水拍击沙滩的声音。除了这些以外,我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我开始发抖,手臂上起满了鸡皮疙瘩。我站在那里,只感到寒冷和孤独。我思索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我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没有人陪伴着我,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里? 
  阿杰念完后,没有人来得及发表意见,席先生就已经敲着窗户,手指着走廊的方向。男孩们立刻站了起来。 
  “ 等一下,”我对他们说,“ 我问问看席先生,是否可以多给我们五分钟,听凯文读他的作文。” 
  “最好别问,”凯文说,“ 我可以下次再念。” 
  席先生已把门打开。 
  “你确定吗?” 
  凯文把手交握在背后,问我说:“你还会回来上课吗?” 
  “我星期三晚上会来。从今以后,我们一个礼拜会上两次课。” 
  “听起来很不错,”凯文说,“我到时候会念的。” 
  男孩们安静地离开房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们的作文、铅笔和簿子都留在桌上。我把东西收好后走进交谊厅,警卫葛先生已经帮我打开大门。 
  “谢谢你,课上得很顺利。”我说。 
  “祝你愉快,先生。”葛先生说,并没有正眼看着我。 
  我走到外头,迎面是刺眼的阳光。我听到大门在我身后关上,然后看到了郝修女,就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树阴下。 
  “情况怎么样?”她问。 
  “结束得太早了。” 
  “我早就跟你说吧!三个男生都写了吗?” 
  “是啊!但是没时间让凯文念他的作文,刚好轮到他就下课了。我觉得很难过。” 
  “别担心,这些孩子已经习惯等待。凯文会有机会念的。其他两个呢?他们写得如何?” 
  我把两篇文章递给她看。她边读边摇头,仿佛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能想象一个17岁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强烈的孤独和迷惑感吗?他们大部分的人沮丧程度很严重,已经到了想自杀的地步。但是他们不能看医生,也没有得到任何咨询和协助。阿杰的作文是这里非常真实的写照。他们是被抛弃的一群孩子。将来你若是有机会上法庭看看他们的审讯过程,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她把我带到外面领钥匙的门房,我用来宾证换回了驾照。我们在金属探测器旁话别时,郝修女说:“我无法形容你来这么一次,对这些孩子的意义有多大。即使你不能固定来上课,我保证他们也会一直记得你的。今天会是他们对这个地方少数怀有美好回忆的一天。” 
  我向她道别,坐进车里,感到很久以来不曾有过的疲倦。我仍在遗憾没能听到凯文的作品,于是拿出他的稿子,在车上读了起来: 
  我记得在三年级的时候,我的老师带我到博物馆参观。我知道这似乎没什么可写的,但对那段日子的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那时的我只有九岁,正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非常需要一个人在我身旁,给我一个可以依靠哭泣的肩膀。我之所以这么消沉,是因为我的父母在三个礼拜前因为车祸而丧生了。 
  他们去世后,我无法调适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吃东西,不想出去玩,也不想参加任何活动,只是一直悲伤着。我很难回到原来的生活方式,但去过一趟博物馆后,一切似乎开始有了转机。 
  我至今仍然记得那天的事情,仿佛是不久前才发生的。那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星期六下午。老师到我家里和我的祖母谈了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去科博馆。我们参观了馆内的每一样展览品:有恐龙化石、地震屋和很多其他的东西。参观完博物馆后,我们走进附近卖纪念品的商店。那里头真正吸引我的只有一样东西:弹簧跳跳球。老师看我这么入迷,就买了一个送给我。她拥抱着我说这是她唯一能为我做的。之后我们到处逛逛,老师还买了一些硬邦邦的冰淇淋,我们是第一次吃这种怪怪的东西,可是都觉得很好吃。后来我们到马路对面一家便宜的汉堡店吃晚餐。我们坐着聊博物馆和其他的事情。吃完后我们回到老师的车上,结束充满乐趣的一天。我住得离博物馆并不远,所以很快就到家了。老师又抱了我一下,确定我安全进入屋内后才离开。 
  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着那天的经历,直到渐渐入睡。这就是我在博物馆的一天。我知道这一天在别人眼中没什么特别的,但我非常珍惜这一天的回忆。因为这是唯一一次有人愿意抽出时间陪伴我,帮助我度过父母双亡之后的悲痛日子。     
天使和魔鬼的冲突     
  接下来的星期三,我在领钥匙的门房与杜安碰头。我们一起走过院子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通往M/N辖区的楼梯口。我敲敲K/L辖区的门,一个女警卫把门打开一条缝,空隙的大小仅足够我们隔着门交谈。 
  “有什么事吗?” 
  “我是写作课的老师。” 
  “写作课?我想是在楼上吧!” 
  “从上星期六开始,这里也有写作课了。” 
  她一脸怀疑的样子,但仍然把门全部打开。这次我看到交谊厅内有许多少年犯,一群群地坐在一起,每一组都有个成年人陪着。这些成人大都是拉丁裔的,手上全都拿着本《圣经》。 
  “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没关系,星期三这里总是很热闹的,今晚来访的是教会的义工。” 
  她把我带到警卫室,向一位卫先生自我介绍。他是个瘦弱、蓄着山羊胡的黑人,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卫先生听我说明来这里的原因后,不像席先生一样对我不理不睬,反而是像对一个5岁小孩般和我说话。 
  “你在这里开写作课真好,”卫先生说,“不过我们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也看到了,这里到了星期三晚上简直是一团乱。有一大堆活动,一群人来来去去,但只有我们三个警卫在值班。我们很难一直注意谁在干嘛,谁又跟谁坐在一起,这样实在不太好。”他摇摇头,加强语气说:“活动实在太多了。” 
  我礼貌地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要制造麻烦的,“我希望一星期能上两次课,而这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星期六早上和星期三晚上是最好的时段。如果你说星期三不行,那你觉得还有其他更好的时间吗?” 
  卫先生和我说话时,眼睛一直注意交谊厅内的情况,“谢谢您,先生,您真客气。但恐怕只有这两个时段容许义工的活动。” 
  我暗自思索,如果换做是杜安,他会怎么做?杜安的影像浮现在我脑中,而他只是站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于是我也这样以沉默响应卫先生的话,却意外地让他屈服了。 
  “我们不能同时看守所有的地方,”卫先生最后说,“我不知道是谁负责安排的,这里的活动实在太多了。” 
  “你班上有哪些学生?”第三个警卫问我。他的身材也很魁梧,尤其是腰围几乎和自由钟一样宽。(译注:自由钟为美国1776年7月4日独立宣言日所鸣响的钟)他把棒球帽反戴着,看起来似乎比星期六晚上那批喜欢把帽檐压得很低的警卫来得和气些。 
  “有凯文杰森、吴杰,还有法蓝哈维。” 
  那个大个子警卫咯咯笑起来。“你能让哈维在课堂上写作文?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办到的。” 
  “他写得相当不错,”我说,“他们三个都表现得很好。” 
  “是吗?你们星期六在哪儿上课?” 
  “在图书室。”我回答完很快地朝图书室看了一眼,那里并没有人在使用。但我还没开口建议要在那里上课,卫先生就用力地摇头,摇得下巴几乎快甩到肩膀上了。“喔!不行!我可不要在星期三晚上让一群HRO的高危险犯人在那里上课。离警卫室这么远,又有这么多人的头挡着我的视线,绝对不行!” 
  那个大个子男人又咯咯笑了起来。“我从这里可以看得见图书室的动静。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看着他们。” 
  卫先生一开始没有响应,然后他翻翻白眼,举起双手做投降的样子。“好吧!就再多一点混乱又怎么样?”他往头上盖了一条毛巾,眼睛瞪着上空不再多说什么。 
  那位帮忙的警卫是詹先生,他要我先进图书室去。“我去帮你叫孩子们过来。如果他们捣蛋,就通知我一声。”我向他道谢,但他挥挥手说:“没什么啦!” 
  过了几分钟,法蓝、阿杰和凯文从拥挤的交谊厅那头过来了。他们获准离开囚房,脸上充满着惊喜。图书室的门一关上,他们就谈起一个刚刚打输了官司的同伴。 
  “他被判有罪。各位,五项罪名都成立喔!” 
  “但我刚刚听詹先生说,他没有被送去禁闭室。” 
  “那是因为他被列在移送郡立监狱的名单上,他们已经直接把他带走了。” 
  “该死!他现在一定快发疯了。他被判的徒刑耶!” 
  阿杰坐在桌旁,怒气冲冲地皱着眉头说:“大家都知道不是他开的枪。法庭上也是这么说的啊!” 
  “这不重要,老兄。他人就在犯罪现场,这才是那些家伙在乎的。” 
  我以为只要耐心地等候,这些孩子就会停止交谈让我好好上课的。但我错了,他们的话题很快地转到午餐时食物的分发情况。 
  “杰森!中午的时候你干嘛不多给我一块三明治?” 
  “没有多余的三明治。” 
  “放屁!我看到你给了小马两块,那又怎么说?” 
  “那不是给他的,是给罗德的。他被关禁闭了。” 
  “是吗?不过——” 
  “很高兴再次看到你们大家!”我打断他们的谈话,“我们是不是该开始做点事了?” 
  “ 喔——对不起。好吧!我们开始上课吧!”法蓝的语气带着忏悔,但他仍然看着凯文说:“老兄,你得给我好一点的服务。那些三明治他妈的根本没有料!我一定要至少两块才吃得饱。阿迪反正从来不吃,你就把他的那份留给我好了。” 
  “你凭什么可以吃两块?”阿杰语气尖锐地问,“我们也是吃相同的垃圾食物,大伙儿都跟你一样饿,还不是只能分到一块!” 
  他们争执的时候,我发下文具和他们第一次上课时写的文章。我还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讲义夹,要他们把作文保存好。等他们的注意力集中下来,我提及上次凯文来不及念就下课了,所以希望一开始先听听他的作品。 
  凯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文章,开始用铅笔敲打着桌面。“ 我可以改天再念吗?”他问。 
  “少来了!”法蓝说,“ 我们都念了,老兄。现在你也得念!”     
  “可是今晚的气氛不对。”凯文说。 
  “哪里不对了?” 
  “聊天儿太多了。” 
  “杰森说话总是喜欢加一个儿字。”阿杰说,“像吃午餐的时候他就说要吃饭儿了,点名时他说要点人头儿了,关灯以后就是睡觉儿时间了。” 
  “没错。”法蓝指指凯文的文章说,“现在就是你朗诵儿的时候了!是老师规定的,你可别和老师唱反调喔!” 
  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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