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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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妓-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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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似下雨一样,重重地打在地上。

    “夏妓,”白恒宇突然唤她,“爸爸让你自己做决定,你自己选择嫁不嫁他。”白恒宇望了眼外头,“我先走了,要不然子承会担心。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他的字字句句,似惊天的霹雳一样,早就将她炸到思绪空白。为了她,他可以放弃仇恨,为了她,他可以放弃权力,放弃一切……为了她……他可以对仇人下跪……为了她,只是为了她。

    
她将他扶起,目光茫然。屋里的气氛倏地沉寂了,她唯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四目相对,他目光热烈,一双眼盛满了祈盼。她睁大眼,却是不知所措。她沉寂半天,终缓缓地说:“我们结婚吧。”

    他死沉的眼里倏时光亮四射,笑容灿烂,像孩子一样,抱起她转了几个圈。

    
她一脸疲惫,脸上没有任何喜气。只是无力地任他抱着,整个人昏昏沉沉。传说有种花,叫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她与修是真正的彼岸花,今生相错……

    修看着楼下的两个人,眼里隐隐含泪。一切,终于结束了……这样的结果,早就意料之中。她跟着大哥,才会幸福,跟着他……只会陷入永无止尽的痛苦中。

    他跟她,早就不可能了,在他亲手将她推开时,就已经不可能了……一切,幸好是这样的结局。


    
客厅里,气氛融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时而有极大的笑声传进耳。见她下来,欧阳寒趋步走到她身边,将手里的红帖递了过去:“这是我跟你父亲、哥哥一起选出来的日子,还有宴请宾客的名单。你看看。”

    
“对啊,这是大哥精心挑的日子。”修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脸上波澜不生。她慢慢地抬眼,直直地盯着修,一脸恍惚。曾经,修也是拿着红帖让她选日子。曾经,他一脸严肃地说:我的女人,不能哭;我的女人,只能笑,因为她会很幸福,非常幸福。

    幸福……她幸福么?可能,她会幸福的。

    她回过神来,极力一笑:“你决定吧。我随你的意。”白子承疾步走过来,轻轻揽着她,笑道:“要结婚了,可不能愁眉苦脸。”

    
“哥哥。”她微微一笑,那笑却比哭还难看。白恒宇拍了拍身旁的位子:“夏妓,过来。”她的面上依然堆着笑容,淡淡的,微苦微甜。她轻轻靠在父亲怀里,低低叫道:“爸爸……”
  白恒宇捋着她的黑密似锦的长发,笑道:“终于要出嫁了,你妈妈倘若知道,一定会很开心。”她心绪一颤,想起了那日。她在房里想起了妈妈,哽咽的厉害,直扑到修怀里:“我在想……她知不知道我要结婚了……知不知道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我在想……妈妈她要是在,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眼里溢满了泪,却笑着说:“到底是个黄毛丫头呀……你这黄毛丫头,也会想妈妈,哭鼻子了……”

    “是……我很想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我也会想……她会不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如果她现在没有死,是不是也像别人的妈妈一样,含泪送出嫁的女儿……”

    他尖着嗓子:“她会说……夏妓,你不要再哭了……”她却被他的尖声逗乐了,破涕一笑:“那她还会说些什么?会唱歌给我听么?”

    她本以为已经忘记了,通通都忘记了,可是一但触碰,那记忆,就像沸水一样,在不断翻滚沸腾,四处都是能灼伤人的气泡。她应该忘记的,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想起。

    白子承见她心事重重,便提高音量说:“夏妓,结婚日期是三天后。”她蓦地回过神来,瞠大眼,茫然地脱口说:“这么快?”

    
欧阳寒坐到她身边,插口道“我找人算过了,三天后的日子极好,是少见的六合日。”他捉住她的手,目光温柔,她只觉全身冰凉,勉力一笑:“你决定了就好,我没什么意见的。”

    
欧阳寒勾唇笑道:“但也要你高兴,你不同意的话,我们再选个日子。”她轻轻摇头:“不用了,就三天后。”她语气亦是冰冷的,不含任何温度。目光也是浮浮,仿佛世间的一切全被雾气笼罩,看得不是很分明。她只觉疲倦,全身无力。

    
白子承说:“妹妹,婚纱是叔叔以前替你母亲准备的。你去试试合不合身。”修将放在一旁的皮箱打开,璀璨夺目的光顿时四处溢开。他伸手,将那镶满珠子般大蓝钻的婚纱提到她面前。她手微微发抖,攥住婚纱,攥得死紧,紧得仿佛这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她用指腹慢慢地摩挲着婚纱,神情板滞。

    欧阳寒歉疚道:“本来我是准备找人做,但是时间太急,一时也赶不出来,所以爸爸便说,用这件。他也希望你能穿上这件。”

    她眼中泛泪,不做声。欧阳寒笑了笑:“你不要再哭了,结婚的女人都是笑的,你不要一直哭。这样要是让旁人知道,以为我欺负你了。”

    白子承问:“你在香港的住宅可选好了?”欧阳寒点头。白子承又追问:“这里的一切,可容易放下,要不要叔叔帮忙?”
  欧阳寒说:“容易的,权力这种东西,谁都喜欢,大不了,卖回给大帅,让他去头疼。”他看着夏妓,眼里发出幸福的光,亮得溺人,“权力迟早是害人的东西,我只要有她就够了。”

    白子承转过头,问:“修,那你呢,去吗?会跟哥哥一起去?俄国没什么好的,去香港好。”

    修低着头,脸上的笑容僵硬,他眼神飘浮,拿不定主意。两人异口同音地问:“你去吗?”他瞥了眼夏妓,最后,点头说:“好,我去。”

    
终究,还是难以割舍。白恒宇坐在一旁,心绪杂乱,女儿明面上是没有意见,他知道,她心里定然不好过。可是……他这个做爸爸的,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如今,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也无能为力了。


    
太阳光射进来,阳光里飞着淡淡的灰尘。她直直地看着外头,已是恍惚得很。那么多的青苍大树,那么多的绿叶红花,高高耸立的小洋房,看在眼里,都像有层迷雾。四周还是沉寂的,沉寂得像是万物都死去了,连她也是死的,不像是活人了。

    
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似有点踌躇,敲门声不到片刻终于响了起来。她没出声,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修脚步轻微地走了进来,说:“侍卫长叫我们去大帅府。”他的声音直叩到人心里生出了一种痛楚。她转过头,望着他,似乎不认得了。他面容依然是从前的,可是眼里却生冷了起来,而且有种异样的退缩。

    她漠不关心地说:“去做什么?”

    他低着眼,避过她的目光:“大抵是因为大帅被人行刺了,所以让我们也去问候吧。再说明天你们便要举行婚礼了,提前去慰问也是应当的。”

    她从软椅上起身:“现在去?”

    他点头:“哥已经去了,侍卫长说,本是想一同去的,你那时没睡醒,他便先去了。只是吩咐侍卫长,等你醒了,送我们一起去。”

    她神情冷淡,眼里更是荒凉:“那我们去。”

    天空,白沉沉的,树叶都沾染了一些金线,点点滴滴,丝丝缕缕。侍卫长坐在前头,背脊挺直,头发上露出一些亮亮的天光。仿佛抹上了油一样,亮得刺眼。

    她神态慵懒地坐在车里,身旁坐着修,他像是刻意的,目光只看着窗外头,身子也离她远远的,像是隔了层门,然而又像是隔了万水千山,永远也无抵达的万水千山。

    车内的气氛沉闷的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咻咻作响。

    “这天气真好。”侍卫长开口,打破沉寂。修终于转过目光,望了眼他,没做声。夏妓眼里是冷的,却笑道:“这天气才好,适合结婚。要是下雨,可就麻烦了。”
  侍卫长点头,笑道:“大少准备了许多东西,还叫人搬了许多烟花去院里。”她故意笑着说:“嗯,有星有月,四处亮白,天空泛红,加上烟花,可是奇观。”修身子微微一僵,记忆似流水,滚滚而来。她是故意的,他知道。她存心要叫他回想,存心要叫他难堪。他扭头,目光如钉望着外头,不搭话。

    她睃了他一眼,不再做声。

    侍卫长意味深长的地从后镜望着他们,说:“没想到大少可以与您修成正果,从前,我一直认为您会嫁给二少的。”

    修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成心找话说不成?就见不得清静了么?明天大哥就要结婚了,你是不是非得今儿个弄出事来?”

    侍卫长依然面带笑容:“二少说哪里话,我是实话实说。”她神情依然是淡然的,似乎事不关已,只是问:“快到了吗?”

    
侍卫长笑道:“还有一会儿呢,您要累了,不如打个盹。”她嘴微微一弯:“你们都不把我当人了。”侍卫长急忙说:“哪敢哪敢,您这是说哪话了,明天过后,我得唤你声太太不是。要是让大少知道,我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了,我还能活么?”

    
她扑哧一笑,眼里却愈加悲凉,仿佛有无数的冷气缠绕在那里。她说:“要是把我当人,怎么天天将我关在家里,结婚前一天,才准我出府呢。”她又故意斥到,“欧阳寒也不是人。”

    侍卫长说:“未来太太说胡话了,大少对你可紧张得好,任谁都知道。现在外头局事不好,他这样做,是为了保你周全。”

    她问:“那今儿出门是为了什么事?难道有紧要的事?”

    
侍卫长依然带着笑,那笑却虚虚的,一点也不实在。他支吾说:“唔,有事的……大抵是关于结婚的事。我们做手下的,也猜不到他的心思,猜不到,也不敢猜。”她冷冷地笑了笑:“那我昨天晚上怎么没听他提过?”

    
侍卫长极秘密切切地说:“晚上……大少不会论讨这事,搂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闲空讨论这个呢。”她眱了侍卫长眼,低下头,慢慢地摇下车窗。那风,似乎冬天刮的寒风,含着些冰凉,又似极锋利的刺,让她双眼微微刺痛。却又感觉格外舒坦,仿佛吹散了一车子的晦气,一车子的死寂。冰冷的空气,吸进体内,更是将心都冰冻了。没有了疼痛,没有了知觉。

    风吹起了她的长头,似乎在无限拉长,再拉长,直拉到底。像是要生生将它扯断。耳朵上带的镶着红色宝石的坠子更是在风中剧烈摇曳,仿佛快要迸散了开来。
  修开口:“你把窗摇上,冻病了,大哥可要着急了。”她忽然转过头,那风将头发直往她面上打,微疼微冷。她一字一字说道:“以后,你要唤我做大嫂了。”那话仿佛含了笑意,又仿佛含了无限绝望,让修心里直生了寒意,那绝望更是直抵达到了心底深处。他不再搭理她,转过头望着窗外,他坐立不安,催促司机:“你开快点。”

    司机嗯了声,踩着油门,加快了速度。风呼呼声愈吹越厉害,整车都涌进了冷意,冰冷侵蚀到了骨髓。


    大理石铺砌的台阶上整排荷枪实弹的卫兵,见侍卫长到来,立正行礼,声音如雷地敬畏说:长官,好。夏妓微微一震,像是冷的发抖,因为整个面孔已经惨白了。

    精心雕凿的大理石扶手打磨得闪闪发亮,屋里的地板,通道,都是大理石做成的。铺着鲜红的地毯,踩上去寂寂无声,似乎踏践在棉花上。

    
大帅府里这样的气派,反而叫人浑身不自在。她坐在沙发上,软绵绵的,仿佛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修只是悠悠地喝着茶,不做声,卫兵也是笔直地站在两旁,似钉在地上的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欧阳寒从楼上赶了下来,掩不住的一脸喜气:“你们来了。”她不由自主地起身:“叫我们来做什么?”欧阳寒轻轻揽着她,眼中闪闪发光“我本想回家里去接你,又实在走不开,只好打电话叫侍卫长送你们过来了。”

    她顺着眼,执拗地问:“做什么呢?”

    他呵呵一笑,说:“快要结婚了,想带你们一齐去祭拜下父母。”

    
修一愣,插嘴说:“结婚后祭拜才好,婚前没这习惯。”欧阳寒摇头:“总得提前让他老人家知道,毕竟这是大事。父亲早就盼着我结婚了,如今要结婚了,不让他提先知道,怎么成?”

    修觉得他说得在理,也什么意见了。

    她没做声,久久,才问:“那我们是现在去么?”她全身似在瑟瑟发抖,欧阳寒揽着她的手加紧,再加紧,笑道:“嗯,现在去。”

    她轻轻点了点头,任他搂着一同出去。

    又是坐车,她觉得心里酸腻腻的,似乎有万千东西堵在那里,然后往上涌,直叫人心里憋得厉害。她捂住心口,攒紧眉。欧阳寒搂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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