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小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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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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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花之飘落。
  她又感动得哭了起来,而忘了拍掌。
  颜鹤发老于世故。
  他自然观察到这女子对舞的感情。
  ——就像他当年对“炼丹”的热诚一样。
  他一直驻颜有术,靠的是丹药。
  但他一直也都有个遗憾:
  他炼不出“长生不老”的药。
  他外号虽然叫做“不老神仙”,外表不老,或者老得很少,老化得很慢,但在身体上的“老”,他总是可以感觉得出来。至少,他的指掌已瞒不往年龄,苍老得特别明显。
  ——像对这小女孩,他就常常觉得自己“老”,时时觉得自己已“无能为力”了。
  就是因为这样,如果跟她在一起只为一夕之欢,恐怕到头来迟早成陌路。
  所以他决定为朱小腰赎身。
  但他不让她学“舞”。
  只教她学“武”。
  就像他炼丹的结果还是专心去了练武。
  他不住地说服她:
  ——武,也是一种舞。
  ——舞,其实就是武。
  就像从前上香叩头拜神,其实都是一种气功的仪式一样。古人“舞”、“武”本就分不清、分不开来、同时也没有分际的。
  这算是朱小腰能够“翻身”的“良机”,但仍不是她学舞的“良机”。
  “良机”本来就是有分类的:
  对甲的良机,对乙来说,可能是厄运。反之亦然,相同的,对某件事可能这正是良机,但对某件事却仍时机未成熟。
  鹤颜发感动于她对“舞”的赤子之心。
  但他洞悉人情:知道让她习舞,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练武又不同。
  ——至少可以帮自己的忙。
  他不想“老而孤独”。
  要不一辈子“孤军作战”,就得要训练的助手、弟子、接班人。
  他决定培训朱小腰。
  朱小腰也没有令他失望。
  她知道既然颜鹤发不高兴,她就只练武,不习舞。
  武术天地大。
  她以半途出家、女流之辈来习武,能有所成后,分别又受到其他高手、圣主的提点,她以舞蹈的天份与禀赋来练好她的武。
  从此她自成一派。
  不再受人欺侮。
  可是舞蹈的希望她就完全放下了、放弃了,而且,她年岁渐大,再要重头学起,也来不及了。何况,单是练武,已占据她全部时间了;人,有几个能同时做好学成几件完全不同的事。
  毕竟,世上许多事,都得要把握青春好时光,才能适时而作。
  故尔,对朱小腰而言,舞蹈,只是她一个淡忘了的梦想,一段伤心史而已。
  直至这一次。
  这一回,她本只是受邀去参加“发梦二党”中“梦党温宅”的杂耍夜宴。
  她本也不想去,可是温柔和何小河也要去,并也要她去,她就去了。
  结果她在随时浅酌小食之际,忽听笙乐齐鸣,眼前一亮,新一代“开门舞团”的子弟纷纷起舞,还是一阙她最想听的“飘香舞曲”,化成彩衣翩翩,羽衣翻翻。舞到末了,舞者的师父“蝶及轻”汪泼大师,还出来亲自说明了这是为她寿辰而编的舞呢。
  朱小腰这才记起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打探后方才得悉。
  原来这一切都是唐宝牛的悉心安排。
  她自己的生辰,在关七的“迷天七圣盟”、苏梦枕“金风细雨楼”、王小石的“象鼻塔”的资料里都有纪录,并不希奇。
  她自己的心愿,却在闲谈时,告诉过温柔和何小河。
  何小河跟方恨少交情“殊异”。
  温柔与王小石也有“过人”的交情。
  王小石和方恨少都是唐宝牛的好友。
  朱小腰是聪敏的人,当年她在一见颜鹤发时就懂得把握良机,脑筋自然不差;她只略一寻思,便弄清楚了唐宝牛居然、竟然、赫然替她安排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舞大师汪泼是舞者。
  一个舞者在江湖上往往要遇上许多浩劫,何况这舞者还领着一群舞者。
  他一定受过唐宝牛或是王小石等人的情。
  汪大师还在台上公然要收朱小腰为徒,把毕生绝艺传给她。
  大家都为朱小腰拍掌。
  喝彩。
  这是朱小腰一生梦寐以求的事。
  唐宝牛也在他那一伙兄弟的“推动”下,怏怏地走上前来,对她说:
  “朱姑娘,汪大师很少肯收徒的,他而今要收你为衣钵传人,你对舞蹈又那么有天份、才华,良机一去不再,何不把握这——”
  朱小腰却倦慵地、摇头。
  “不了。”她说,“我练舞的年龄,已经过去了。”
  在唐宝牛的错愕中,她又说了一句:“我学舞的心,也已经死了。”
  在大家的失望中,她末了还这样说:“不了,谢了。”
  总之,她推却了。
  三十六、军机
  “打动不了朱小腰,”方恨少“军师”仍十分“军师”地说:“感动她。”
  “对对对,”张炭把握时机调侃他,“买对猪腰送给她,感动不了她至少也惊动她。”
  唐宝牛只觉这种佛偈式的对白令他十分“迷惘”,只苦着脸问:“她连舞都不跳了,却是如伺感动她?”
  “山人自有妙计。”方恨少仍顾盼自得,“本公子自有分数。”
  “耗子自有猫耍。”张炭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我们的唐巨侠可给你整惨了。”
  “我整他?你没见过一个恋爱中的男人坐立不安的样子?”方恨少火道:“我是在帮他。”
  蔡水择忍笑道:“你怎么帮他?”
  “我把对方也变成恋爱中的女人,让她也试试恋爱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方恨少故作狰狞地吟道:“天机不可泄露哩,而且,这可不止是天机,所谓情场如战场,这还是一级军机呢!”
  “军机!”大家都为之咋舌:“好严重!”
  颜鹤发死了。
  他的尸首仍然给抬了回来,王小石将他厚葬了赖蕉花园。
  他的坟前草青青。
  草不高,向有修茸。
  种有花,也时插着鲜花。
  香火常见。
  ——准确一点说,是初一十五有人上香、每天早上有人送花来。
  送花来拜祭的人自然就是腰儿高高、腰儿细细、腰儿长长、腰儿纤纤的朱小腰。
  其实,一直要到颜鹤发死了之后,朱小腰才觉察到自己对他是有点真情的。
  ——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如何分类?一时可也说不上来。
  最分明不过的,就是没有颜鹤发,就没有今天的朱小腰。
  至少,朱小腰还是感激他的。
  她深知颜鹤发,看来犹如闲云野鹤,其实却很怕死,甚怕孤独,更怕没有人理睬。
  她现在就来理他。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手把她自污泥里拉拔出来的人,就算她也付出了极高的代价,但颜老予她的,还是足够偿还她应得的。
  所以也常来拜他,为他坟前清理一下芟杂草,有时,也在他坟前说话。
  包括目下她的困扰和烦恼。
  “老颜,现在,你可安安乐乐地休歇了,你这一撒手,可什么都不理了。”朱小腰半晒笑半自嘲喃喃地说“我可烦了,有个大肉包子老是打了过来,我不吃,他缠着烦;要是吃了,怕哽着了。有你在,你来出面,好应付。现在你去了,你说说看,大家同一伙儿,又不好拆破了面,我用啥来搪着?”
  说着,她也有点警省起来。
  这几天,她因在“小作为坊”负了点伤,所以就没来拜祭颜鹤发的坟。
  可是有件事却很奇怪。
  这坟依然有人勤加扫理,从香枝和谢花看来,只怕天天都有人来送花点香。
  据朱小腰所知:颜鹤发并没有什么亲人。
  ——以前的五圣、六圣,已给新进的五、六圣害死了,至于邓苍生和任鬼神,也各事其主,不便来祭,颜鹤发就连朋友也不多个!
  那么说,是谁那么好心天天给他打扫,还送花上香?
  “谁给你扫墓,你泉下有灵,当然心知肚明。”朱小腰俯身献了菊花,小声说给自己鼻尖听地道,“是不是你又到处留情,有了些小老婆,连我也瞒着”
  她洒然又道:“要是这样,你就别怪我了,是你先有小老婆在先的。我也有人籍头借路地来亲近,只是本小姐没意思要累人累己罢了。你要是老尚风流,我还怕砸贞节牌坊么!”
  说到这里,她陡叱了一声。
  “出来!”
  她手上已一下子扣着三十一枚暗青子,眼里刹地闪着比蛇和凶残的鱼更怨毒的神色来。
  “是谁!?快给我滚出来!”
  只听坟后有人惨声道:“我滚出来,你先不要动手,好不好?”
  朱小腰一听这个声音,脸上通红了起来,一味的冷笑风声,看来似怒多于嗔,但仔细看去,仍是嗔多于怒。
  那人自墓后真的滚了出来,“滚”到一半(一半就是屁股、腿、踝、足还有一小半的肥腰,都在碑后现了身了),又陡停了下来,艰苦地问:
  “我可不可以不用滚的?滚出来既尴尬,又难看。你可以赏我个脸吗?用跳的好不好?这样或许威风些!不然,用爬的也可以,就是不要用滚的——我块头大,不适合滚,对不起嘛——”
  朱小腰寒了脸色。她的粉脸一旦发寒,眼神就很歹毒,令人心惊。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近日天天都来——”
  “你来干什么!?”
  “我来替颜老扫坟。”
  “你——!”朱小腰这才把挟着暗器的手垂下,可是余怒未消,“我呸!你跟老颜非亲非故,用得着你这般好心眼儿!?”
  唐宝牛搔搔头皮,硬着头皮,向坟前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道:“说老实话,我不是为老颜,我扫坟为的是你——”
  “去你的!”朱小腰一向伏犀一般的眼波也禁不住吐出锐利的杀气:“你敢诅咒我——!?”
  “不不不,我是说真话。”唐宝牛忙分辩道:“我看你前几天受了伤,这当口是没人料理这儿,我便——”
  忽又听朱小腰急叱一声,“——还有谁人——!?”
  “人?”唐宝牛左望望右望望后面望望,然后前望朱小腰,嗤啦一笑,说“没有人啊。只有我一个——”
  话未说完,骤变就遽然发生!
  三十七、司机
  死人当然是埋在地下的。
  死人如果浮在空中,那么,他不是只鬼,也是个鬼魂了。
  颜鹤发当然已经死了。
  他虽然身首异处,死于江上,但他的遗体给王小石和“象鼻塔”的手足们奉回安葬于“万宝阁”。
  ——当然,如果白愁飞坚持不让人取得颜鹤发的骸尸,那么,王小石那一干结义兄弟想要争回颜氏的尸首、恐怕也得用多条尸骸才有望可得了。
  不过白愁飞却没有这种观念:
  反正人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就不是人,不是人就不是敌人,不是敌人而空遗一具尸体,他可要来作甚?
  他可犯不着为一条尸而跟任何人起冲突。
  他可不是这种人。
  他做的事,一切以“实利”为依归。
  没意义、白花气力、无所得的事,他一概不为。
  ——既然别人要这具尸,他就给他好了。
  他只是把来要死尸的人是谁,遗体下葬何处,葬体有些什么人参加,这些种种资料,一一着人记下。
  这才重要。
  因为这可以弄清楚:谁是敌?谁是友?
  死了的人不重要,因为不管他生前多厉害、多可怕,对他现在已经没有妨碍了。
  活着的人才要防。
  ——只要是活着的人,再乖再蠢再听话,都得要防。
  白愁飞当然查得出来:颜鹤发下葬于“万宝阁”。
  ——这场葬礼,王小石和许多高手都去了,是足以轰动江湖的一件大事,而以王小石等人跟颜鹤发的交情,这些人也一定会出现的。既然如此,白愁飞要探听颜鹤发何处立坟,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知晓是一回事,下手又是一回事。
  这一次的举殡,王小石一干人等自然义愤填膺,不止是“象鼻塔”的结义兄弟都来了,“发梦二党”、“六分半堂”、“迷天七圣盟”、“岭南老字号”、“十六剑派”、“七帮八会九联盟”、“十大派”、“金字招牌方家”、“江南霹雳堂”、“蜀中唐门”、“太平门”,“黑面蔡家”、“下三滥”、“下五门”、“山东神枪会”、“南洋整蛊门”、“大联盟”、“神侯府”、“有桥集团”等都有人过来参加葬札,白愁飞再狂、再横、再妄,也不会更不能选在那时候动手的。
  他们不止为颜鹤发的死而悲愤——“不老神仙”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他们更为苏梦枕给推翻下台、生死不明而不忿不平。
  于是,参加“不老神仙”颜圣主的葬札,就成了他们的一种“表态”。
  白愁飞可只想在当今武林中拥有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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