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贩子在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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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贩子在唐朝-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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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说的佳石可不是指砚石,乃是说印石。自从卢鸿给褚遂良讲了青田冻石的神奇之处,褚大人又投身篆刻之门,对于印材的兴趣自然与日俱增。听卢鸿讲除青田石之外,更有寿山、昌化等名石,什么澄光、田黄,什么鸡血、荔枝,种类繁多,不一而足。褚大人心向往之,只恨力有不足,难以胁生双翅,飞去亲手挖石头了。此次借制印之机,大肆搜刮佳石。他所交甚广,各地都有熟人求印求字的。这一收石头,一下子各地佳石便纷纷出炉,渐渐集聚,闪亮登场了。
    其中最为可贵的,便是寿山田黄。田黄如其名一般,色泽以黄为贵,且产于田中,故名田黄。由于其色泽浓郁细腻,富丽堂皇,一下子便得到了皇族的喜爱,身价倍增。时间不长,便被皇族垄断。虽然未明示专用,但寻常人家,已经是万万不可复见了。
    只是引出这些事来的卢鸿本人,却是深居简出,在孔颖达府中做他的审书工作。除了偶尔到褚遂良、谷那律等几个好友府上作客之外,竟是无从得见。外界都在纷纷猜测卢鸿这一段,不知又在鼓捣什么新鲜的玩艺,因为据孔府中下人传出的消息,卢公子除了修书之外,便一头扎在室内,忙得不可开交,不知在做些什么。
    卢鸿自然没心思管旁人的猜测,他现在确实是很忙,忙得整日心神难定,失魂落魄。说起来一切还都源于一部书,便是卢鸿曾经下苦功研究过的《归藏》。
    卢鸿在得到郑氏藏书楼的那部《归藏》后,下了极大的功夫研习,但终于未能领会通透。此次来到长安,初时忙于诸多事务,便放了下来。后来同孔颖达一次谈起来时,便问起孔颖达,有关内府所藏的那部《归藏》的情况。
    内府所藏这部《归藏》,孔颖达也曾认真读过。但据孔颖达说来,应是伪本无疑。书中辞义,虽然奥义深厚,但多有摘抄痕迹。其中一些象词,居然是直接从《老子》中转抄过来的。而且全书极为晦涩难懂,许多词句前后毫无关联,语义几乎无法读通。
    说到后来,孔颖达又说:“虽然此书为伪本无疑,但其中有些地方,对于你研习,也许会有些用处。反正现在你手下活计也不是特别忙,明日我便着人借出来,给你翻阅一下便知端底。”
    过了两天,内府中这套《归藏》居然真的被孔颖达给借了出来。按说内府中藏书,寻常是不可能外借的。但既然这部书已经被确定为假本,又是孔颖达要借,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当卢鸿把这部《归藏》从头看到尾时,也确信是伪本无疑。有些地方做得也太拙劣了,人名地名,破绽处处。引用《老子》的词句更是可笑,很明显做伪者,也并未十分用心。但其中经常出现一些极为深奥的词句,其中更有一些,与自己得到的《归藏》颇有相通之处。这些地方,令卢鸿又觉得,这部《归藏》似乎不是全然向壁虚构那么简单。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三十三章 乱简
     更新时间:2008…10…26 11:39:20 本章字数:3331


    鸿将这部《归藏》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心下也略觉掩卷不读之时,忽然眼神落在书上,看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这其中几句写道:“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解其纷,和其光”。
    这几句本来是抄的《老子》中的句子,但与《老子》的原句的顺序有所颠倒。一般人若看到这里,估计也就当作做伪之人故意为之,或简单以为版本不同而已。卢鸿却若有所思,感觉这地方颠倒得毫无道理。原文是“解其纷”两句在前,其后为“同其尘,湛兮似或存。”此处将“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三句分断于句子前后,倒象是无意中颠倒的?
    做伪之人,至少在摘抄时,也会保持原文意的畅通,似这般句前后颠倒,却是为何?卢鸿心中暗暗思考。
    乱简!不错,一定是乱简!卢鸿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想来也只有这个解释。随即他又想了一想,急忙翻到书的开头,逐句细心看了一会,又被他发现了几处明显是乱简的地方,不由恍然大悟。此时,对于这部《归藏》,卢鸿又有了些新的推断。
    上古书籍,乃是写于竹简之上,并以牛皮或绳带等编联起来,贯装成卷。一旦这绳带发生断裂,则各片竹简必然发生散乱,其先后顺序经常出现错乱的现象,引起前后竹简上内容的混乱。由于一些古籍词义本来古奥难解,后人遇上竹简错乱之处。经常不明所以,便按照错误地顺序传抄下来,使得一些古籍越发难以理解。这种现象一般便称之为乱简。但一般乱简的现象,只不过一两片竹简而已。这部《归藏》的乱简情况,似乎比较多,因此才使得很多地方读起来,前后词不搭义,难以释读。
    卢鸿自己估计。这部《归藏》其中或有后人伪造的部分。但其必然有所参照。或许便是散乱的《归藏》古简。因为伪造者未能认真拾缀,或才识所限难以整理,便混杂抄录入书,以至于此。
    但若说将一部混杂了后人伪造内容的乱简《归藏》整理出来,卢鸿自己都觉得难以下手。因为《归藏》本就晦涩难懂,上古词句中,又多为单字词。前后本难连缀。若要重新排整出来,简直和猜谜差不多。
    第二天,卢鸿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地发现告诉了孔颖达,并将无法整理的问题也老老实实说了。这一段以来,因为褚遂良所说之事,卢鸿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浮气燥。这次在学业上遇上这样的难题,更颇为苦恼,眼看书卷就在眼前。却难启其门。不由觉得有些灰心丧气。
    孔颖达良久未语,手指在这部古书函上轻轻抚摸,若有所思。过了许久。才对卢鸿说道:“卢鸿,以你想来,我辈读书人,日夜苦读,皓首穷经,穷搜冥索,究竟是为了什么?”
    卢鸿一时呆住。他虽然不停地在经义中钻研,读了数不清地典籍,却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时听孔颖达问起来,细细回想,不由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自己确实是与这世上之人不同地。一直以来,那一世地记忆总在困扰着他。究竟自己是前世的那个卢建国,因车祸而穿越到了唐朝;还是自己本就是卢鸿,忽然做了一个千年后的真实梦境?卢鸿这个身份是如此真实,他有父母,有家庭,有亲朋好友,都真实地不能再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但前一世的记忆却也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梦而已。梦中记忆的众多砚石坑洞、纸墨工艺以及历史人物等等,都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那记忆都是真的。
    不管是前世记忆中所学的一切被称为“科学”的知识,还是卢鸿这一生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经义,都难以说服自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穷自己一生也不可能解开的难题,但卢鸿心中总是下意识的拼命寻找一切解释地可能,不放过任何一个得到答案的机会。
    卢鸿茫然无语,他读书,只是为了寻找自己,却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地自己。
    孔颖达见卢鸿呆呆不语,不由长叹一声道:“卢鸿,每个人读书,都有自己地目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这些东西,以你而言,不必依靠读书,依然是可以得到的。每个人读书,都是为了自己。但若只为了黄金屋、颜如玉去读书,是以书为借力,借此以实
    地理想抱负,为自己挣得一份家业妻财罢了。至于对与错、是与非,全无关系。这样的人读书,不是因为喜爱,而是如人存钱,只为着有一日将钱花出去,买回来一份口粮而已。好一点的人,读书只为心安。书中说什么,他便信什么。只觉得自己说的是圣人之言,行的是圣人之行,全不管圣人本意是什么,世间至理是什么。看着世间万物,不管对错是非,只管抱了书本来指手划脚。若说前者,不过是俗吏;若说后者,不过是腐儒罢了。”
    孔颖达停顿了片刻,又缓缓地说:“你可知为何我初次见你,便要收你做弟子。天下英才尽多,但老夫看来,或是以书为进阶之梯,或是以书为立身之本,不是心在书外随波逐流,就是困于书中而不自知。但卢鸿你本出身范阳卢氏,又为族长之子,不须苦读,自有出头之机。难得你小小年纪,便一心向学,又不惑于书中之言,能依本心,自有见识。因此我想,天下学道,或在此子。”
    就算是卢鸿听惯了夸奖,听了孔颖达这话,脸也不由一红。正要开口,孔颖达却伸手止住了卢鸿,继续说:“老夫幼时,家中管教极严,自小习学诸经,本也无甚大志。只是后来读书既广,所惑愈多。待负笈于刘师门下,眼界渐开。只是士林风气,终无儒家堂堂气象。即便以刘师之名,也不免,唉……”说到此处,孔颖达声音渐渐低沉。只是刘绰终是他座师,虽然心中有不以为然之处,但总不便对卢鸿数说自己先师。
    卢鸿自然也曾闻说过,虽然孔颖达座师刘名声远著,但为人颇为势利,为学又好做玄虚之言,因此士林也多有讥言。只是此时未便附和,只得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所谓暇不掩瑜,恩师何必以此为叹。”
    孔颖达说:“自那时起,我便常想,若我来日,能为师时,必不做一家一派之言,不为不实不益之事。卢鸿,我曾闻你有言道,为儒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话深得我心,天下儒者,当以之为毕生之行范。但以何立心,以何立命,以何继绝学开太平,究其根底,不过是心中有知,体外有行。知行相合,方为得之。”
    孔颖达两目中透出追忆的神色,轻轻地说:“老夫自而立之年,入前隋国子学为助教,一心寻究经中真意,传播先圣之道,提携儒生后进。流转这几十年,学业未有寸进,更只见儒生互相倾轧,士林勾心斗角。只因当年老夫论难之胜,竟有士林先辈欲行那暗中行刺之举。若非先辈爱护,只怕老夫坟上青杨,已然斗拱了吧。这些年来,虽然大唐天下太平,文风武略均立不世之基,但学苑之风,依然故我。唉,若至圣有知,这一般儒生竟如此乌烟瘴气,怕于地下也不能安心吧。”
    孔颖达摇头叹息说:“老夫年近七旬,近日每觉气衰力竭。回想这一生,天资有限,终不能窥先圣至道;虽然力行,只可惜人轻言微,无法清涤尘埃。所幸者,终能收你为徒。卢鸿,我曾说过,你天资才情品性,均是不世出的天才。我当年要你闭门读易,便是希望你能探先圣绝学,明本性真心,莫要为了外务所染,随波逐流为红尘俗吏。这几年,你学业既深,修养益进,为师心中甚慰。你若愿承为师之志,为经学一探真谛,为士林一洗尘埃,为师自然高兴。你若是不愿掺杂进来,只愿独善其身,困守书房,也是为学的道理。只是不要为着艰难险阻,便迷了本性,遮了真心。”
    我心匪石,
    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
    不可卷也;
    威仪棣棣,
    不可选也。
    卢鸿见孔颖达的神态,竟然说不出的衰老,一时心下又是感动,又是伤怀。
    孔颖达呵呵笑了两声,又说:“不说这些了,只说这读书。以你现在的见识,还有何书可读的?读书读书,书只是读的,真正的见识,哪是书本能告诉你的。这真道本在心中,总须心定,才能明道。《归藏》也好,《周易》也罢,终只是个引子。”卢鸿心有所感,一时沉吟起来。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三十四章 连连看
     更新时间:2008…10…26 11:39:20 本章字数:3493


    鸿从来没有想过天还要降大任于自己,孔颖达老夫子人,但自己只想做个散人罢了。
    走一步算一步,能帮把就帮把吧。卢鸿这么自我安慰,然后抱着《归藏》去做连连看的游戏去了。
    下决心总是容易的,但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卢鸿的脑袋瓜子,质量是不容怀疑的。但就算是如此,这部乱简《归藏》的整理,依然进展极慢。
    据卢鸿估计,原《归藏》竹简大概是一本民间藏的抄本,也就是用的一尺的简。每片简上大概有不到二十个字。这样一来,其错乱程度更甚,让卢鸿头疼不已。
    整部乱简《归藏》大概有四千多字,卢鸿初步判断,应该就是自己手中那部《归藏》中逸去的象词、系辞等部分,因此对卢鸿来说,可补手中《归藏》的不足,极为珍贵。但比较可气的是,其卦序似乎是后来伪造者臆造编排的。
    所谓卦序,便是各卦排列的顺序。“易”中各卦排列顺序,其实是反映出先人对天地万物演化发展规律的一种认识。卢鸿手中郑家藏书楼《归藏》的卦序,经卢鸿推断应该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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