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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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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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半个月的大晴天,天气干燥得厉害。地上的草都被晒焦了,加上营中帐篷都由桐油浸过,更是一点就着。
  须臾,整个大营房燃成一片。火光和浓烟中,慌乱的捷胜军士兵大声呐喊,乱得像归巢的蜜蜂。失去军官的捷胜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地进攻。就这么在营房里乱跑乱叫,全军覆灭已成定局。
  带着两个卫兵,李鹞子沉着脸在营中走着。一个捷胜军士兵慌乱地从他身边跑过去,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刀,正好刺着那人的喉咙,“走,我去把童贯找出来。”
  大股烟雾顺风吹来,熏得三人眼泪长流。
  一个卫兵大叫:“李将军。这里太乱了,我们还是出营同主力回合吧!”
  “住口!”李鹞子大声咆哮,“不杀童贯。这事就闹大了。”
  这个时候,营外地骑兵主力还是没有进攻,他们只是慢慢地骑着马围着大营,不紧不慢地拉开骑弓,将冲出营房的溃兵逐一点杀。
  遇到敌人实在太多,射不过来时。队中便冲出去三个骑兵,以品字型三角阵,交错掩杀,瞬间将敌人的乱军赶回着火的大营。
  等到将敌人赶回去。这三骑也不追赶,慢慢地跑回阵中。
  等到其他敌人逃出来,又是另外一队骑兵替换上去。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再没一个敌人为止。
  眼前这种情形,就算童贯手下的军官都在,建制完整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一口气杀出去五百步,还是没能找到童贯,李鹞子三人只觉得越来越热,身上地胸甲已经被大火烤得烫手。贴身丝绸内衣早被汗水浸得沾在皮肤上。|Qī…shū…ωǎng|滑腻腻很不舒服。
  “李将军,快没力气了。”一个护卫手中地刀砍得全是缺口,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可以了!”李鹞子发现自己已经杀到辕门口,他点了点头,身边那个护卫从怀里掏出一枚烟花,就着身边一截燃烧地麻绳,点着了。
  “嘭!”一朵黄色的菊花在空中爆开。
  随着这一声令下,两个骑兵脱阵而出,手中地飞虎爪呼啸着抛出。正高钩在辕门的栅栏上用力一拉。已经被大火烧得酥了个栅栏轰染倒塌。
  “天威龙卫!”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骑兵们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山洪爆发一样倾泻而来,将任何敢于拦在面前的敌人碾成粉末。
  一个骑兵冲到李鹞子面前。他大概是杀昏了头,居然一刀劈来。
  李鹞子被他吓了一跳,纵身闪开,怒喝:“你瞎了眼吗?”
  那个骑兵这才拉停愤怒地战马,从马上跳下来,掀开面具,露出一张满是汗水的脸和血红的地眼睛:“将军恕罪,烟太大,熏花了眼睛。”
  “马给我。”李鹞子翻身上马。
  跟多的骑兵积聚过来,跟在他身后,战马狂躁地刨着地上的泥土。
  李鹞子大骂:“你们跟着我做什么,跑起来,杀敌去!”
  “龙卫军,龙卫军!”一声凄厉的大叫,从远处冲过来一大群捷胜军士兵,童贯正骑在马背上,指挥着那群丧魂落魄的乱兵,试图从辕门杀出一条血路。
  一看到李鹞子,童贯一愣,却无所畏惧地加快了速度。
  李鹞子身边的骑兵都同时抓紧马缰,就要杀过去。李鹞子举起左手:“等等,看我扑杀此獠!”
  他一探身,从地上那个士兵背上抽骑弓,搭了一支箭,“喝!”一声拉圆,虚着眼睛指向前方。
  “咻!”
  一道黑光射出,正中童贯咽喉。
  童贯那具魁梧的身体软软地从马鞍上落下,他一只脚还穿在马镫上,被战马拖着,腾起一道肮脏的灰尘。
  刚才的喊杀声静了下来,所有捷胜军士兵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当!”一把长矛扔到地上,接着是一腰刀,然后是一把长斧……
  转眼间,地上扔满了兵器。
  从捷胜军中传来压抑地哭声。
  “敌人投降了。”一个骑兵骑马走上来,“李将军,要屠光他们吗?”
  “不用。”李鹞子说:“我们没时间在这么耽搁。传我将令:降者不杀!”
  “可是将军!”那个骑兵大急:“弟兄们都想见血呢!”以斩首数目定军工,以杀敌为荣耀是龙卫军的传统。若就此罢手,许多人都会非常失望。
  “休要废话,执行军令!”
  童贯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被挑在一根长矛上。
  烈火还在席卷整个大营。
  三千捷胜军士兵排着队走到河边,垂头丧气地坐下。
  身前是滚滚的汴河水。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长江万古流。
  在这晚子时。陈留驿站。
  送走杨华之后。李纲心烦意乱地坐在屋子里。现在转过头去看,太上皇传位太子赵桓之后,好象是淡出了政治舞台。但他正值春秋鼎盛之时,就这么退居幕后,只怕不会甘心。
  先前,因有金人大军压境,在强大的外力下,国内矛盾被暂时压制。现在金人已经退兵,宗望大军也在相州吃了宗泽和杨华的大亏。短期之内没有掉头南下地可能。
  外部压力解除之后,国内各方势力立即活泛起来。而太上皇的问题立即突显出来,形势也开始变得严峻。
  太上皇帝执政多年。虽然朝事糜烂,可毕竟是大宋朝的皇帝。现在地皇帝,继承的是他的道统。新君登基未久,威信不立,加上他这次开封战役表现实在不怎么样,有负国人期望。
  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问题,已经烂成朽木地大宋朝只怕真要沉了。
  太上皇在东南闹得也实在太离谱了一点,不但阻拦东南勤王之师。还截留漕运,简直就是另外一个zf。东南地方官吏都是旧朝老臣,自然听太上皇的话。
  若不是李纲发动御使言官们不停上书,敦促太上皇尽快回京,还真不知道他要弄出什么花样来。
  大概是太上皇也感觉到自己在镇江闹得实在不象话,已经引起了众怒,这才起程回京城。
  这一路虽然走得快,但太上皇帝还是制造了一些麻烦。首先,他提出既然朝廷大军被金人打得灰头土脸。现在的禁军已经全军覆灭。不若新募强军,恢复中央禁军。
  太上皇说,皇帝国事繁忙,朝中大将也不堪使用。干脆他去洛阳跑一趟,帮皇帝组建一支合格的军队。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吓得浑身冷汗。太上不甘心退隐路人皆知,现在若再手握兵权,坐镇洛阳,日后生变。谁还制得住他?
  他立即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上面说了一番父亲诸如父子亲情之类的话。又说,太上皇年事已高。招募新军的事情就不劳费心了。各路勤王兵马齐聚黄河沿岸,二十多万士兵都在伸手要钱要粮。国库已然空虚,再无力支撑。若太上要招募新军,朝廷是没一文钱军费拨下来地。
  一听到没钱,太上道君皇帝也没法,他也变不出现金来。
  只能退而求其次,提出另外一个不合理地要求:他要住进皇宫。而且,进京的时候要走正阳门。老实说,这个要求非常过分。封建王朝立国治国地基础是儒家礼法,皇宫自来只有皇帝才能居住,太上皇住进去算怎么回事?即便是还保留了部分胡俗的初唐,李世民在逼李渊退位之后,也是将父亲迁出皇宫另寻他处居住的。更别说是礼法森严地宋朝了。
  再则,正阳门是什么地方?
  那道门只有君主才能出入。新君登基大典时,便是从这道门进入的,是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
  现在太上道君皇帝要从这道门进皇宫,不知道要向天下人传递什么样的信息?
  想到这里,李纲心中有些焦躁,竟毫无睡意,索性拿了一本《春秋》,一翻开,却是《郑伯克段于鄢》一节:
  “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
  心有所感觉,正要合书理一理纷乱思绪,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片轰隆的马蹄声。听声音,至少有上百骑。而且。来袭马队的马蹄声整齐划一,都是同样的速度。
  李纲吃了一惊,他也是主持过开封防御军事的,对骑兵有一定的认识。从马蹄声可以听出来,这一队骑兵训练得极好,比普通宋军骑兵还强上许多。
  难道是北奴杀过来了?
  可是,金兵已经撤退,这里又是京畿,又从哪里来地这一支军队?
  心念一闪。李纲不禁叫出声来,怒喝一声:“这个胆大妄为地杨华!”
  猛然推开房门,还没等他把护卫叫来。驿站的围墙“轰!”一声倒塌,两个巨汉手提大斧从缺口处跳进来,大声喊:“李相何在?”
  洪水一样的骑兵冲进来,为首的几个骑兵都大声呼啸,手中挥舞中绳圈,同时甩出,将李纲的卫兵套住,一扯,就拉倒在地。
  转眼。整个驿站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我是李纲!”李纲愤怒地走了出来,一看到他们身上镜子一样明亮地胸甲和式样古怪的头盔,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们要叛乱吗,叫杨华来见我。”
  一个骑兵从马上跃下,将头盔摘下,抱在胸前,一鞠躬:“李相,有秘报,捷胜军叛乱。杨将军命我等前来保护相公。杨指挥现正带我龙卫军主力平叛去了。在下龙卫军游奕骑统制梁云龙,惊动李相,还请恕罪。”
  “走开,我不需要人保护。叛逆,我看你们龙卫军才是叛逆。惊扰了太上道君皇帝,你们吃罪得起吗?”李纲气得脸色发青,“尔等退下,我自去找杨华。”
  说着,他就往外面走去。
  梁云龙一伸手拦在他身前:“李相。杨将军说。天太黑,形势太乱。相公还是早些安歇地好。否则将军怪罪下来,我等吃罪不起。太上皇那边相公也无须担心,我龙卫军已赶过去护驾了。李相,杨将军说了,等天亮就请相公过去主持大局。”
  “好好好,你们都已经计划好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李纲知事已不可为,只得转身进屋“碰!”一声将房门关上,“我倒要看看,杨华他该如何了局。”
  院中骑兵面面相觑。
  良久梁云龙这才轻轻一笑,下令:“你们都听着,给马装上嚼口,不许喧哗,李相要安歇了。”
  “得令!”众骑兵同声大喝。
  “小声点,小声点。”梁云龙连连摆手。
  一个骑兵悄悄跑到梁云龙身边,指了指地上的众人,耳语道:“将军,这些人怎么弄?”
  梁云龙脸色一变,将头凑到他耳朵上,小声说:“李相是我们自己人,自然不能拿他的下人怎么样。但驿站的驿卒却不能放过,都杀了,记住,下手的时候干净点,把他们的嘴都堵上。”今日之变,龙卫军可算是赌上了前程。而宫廷政变历来就是世上最凶险的赌局,赢家直上青云,输地人家破人亡。这事若走漏了风声,日后只怕会有大麻烦。
  “将军放心,绝对干净利索。”那个士兵兴奋起来了。
  “等等。”梁云龙拉住他,沉吟片刻:“把孙重山带上,由他操刀。”
  “是。”
  十个驿卒被龙卫军骑兵串成一串,堵了嘴拉到离驿站一里外的荒地上。骑兵们都跳下马背,将那十人围在垓心。
  为首那个骑兵低声喝道:“梁将军令,屠了他们。铁十一、孙重山出列。”
  “是。”二人下意识地走了出来。
  意识到死亡降临地俘虏们骚动起来,口中发出“呜呜”地喊声。
  孙重山和铁蛋二人都面色煞白,提刀的手颤个不停。
  “怎么,怕了?”为首那个骑兵面脸不屑:“不就是杀十几个人,看你们那副熊样!我问你,我龙卫军自成立以来,都经过哪些血战?孙重山,铁十一,回答我。”这一声声色俱厉,如一道霹雳在二人耳朵边响起。
  “回都头地话,我龙卫军自成军以来,历经东京西水门血战、封丘门血战、林虑大捷、隆虑山大战,相州大捷。”二人一个立正,同时大声回答。
  “回答正确。”那个骑兵头领大声说:“我龙卫军以敢于杀人为最高荣誉,以软弱胆怯为耻辱。为了证明你们的勇气,动手吧!”一个俘虏不知道什么时候吐出了口中的塞子,大声呼叫:“李相,救命啊!”
  孙重山大惊,闭上眼睛一挥弯刀,热热的人血扑面而来,烫得他一个哆嗦。
  十个驿卒倒在冰冷的地上,他们都圆瞪着不甘的双目。
  孙重山木木地站在那里,身上已血红一片,一缕头发从头盔边沿伸出来,有血水顺发梢滴下。
  “啊……”
  李纲手一颤,书掉到地上。
  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结果
  大宋太上道君皇帝喘着粗气坐在舱中,这个时候,他已经气急败坏了,哪里还有半点风流天子的从容儒雅。
  倒是外面那个长身而立的龙卫军指挥使一动不动地站在甲板时,还时不时将头转过来,把好奇的目光投射进华丽的船舱之中,最后落到太上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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