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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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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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树多悲风——意指“高大的树,常吹来悲戚之风”。
  依此,空海在壁面上写下“树”之字。
  相对于左侧壁面曹操的诗,另外两壁也产生关连了。
  “空海啊,朕有点舍不得让你回国了。”宪宗说。
  突如其来的话。
  脸上浮现惊叹笑意的逸势,一瞬间,表情全僵住了。
  停顿了片刻,“话虽如此——”宪宗继续说道:“先前咒法危害我大唐一事,你功不可没。此时,朕若不允许你的请愿,那朕岂不成了恩将仇报吗?”
  宪宗一边说一边凝视着空海。
  “回去也好。我准许你的请愿——”宪宗说。
  “隆恩厚意,感激不尽。”
  待空海说毕,宪宗对身边的侍者唤道:“拿来吧。”
  身边侍者马上捧着银盆走到面前。
  银盆上盛有一串念珠。
  宪宗亲手取出那念珠,呼唤空海,说了声:“赐给大阿阁梨。”
  空海立在宪宗面前,宪宗又继续说:“此菩提子念珠,朕特赐予你。”
  空海的《御遗告》中,曾有如下记载:仁以此为朕代,莫永忘。朕初谓公留将师,而今延还东,惟道理也。欲待后纪,朕年既越半,也愿一期之后,必逢佛会者。
  空海告辞临行之时,“空海啊。”
  宪宗唤了一声,接着要空海抬起脸来。
  “此后,你就以‘五笔和尚’为号吧。”
  宪宗如此说道。
  往后,空海便冠号为“五笔和尚”。
  根据《今昔物语》、《高野大师御广传》记载,当时,空海两手两脚各握一支笔,口中也衔着一支笔,五支笔同时在壁上书写。
  这本来不出传说范畴的故事,但在大唐国留下“五笔和尚”之名一事,却似乎是事实。
  大唐留下的记录如下:距空海当时四十余年后,法号智证大师、其后成为天台座主的倭国僧人圆珍,曾入唐来到长安。造访青龙寺之时,名叫惠灌的僧侣曾如此问道:“五笔和尚身体安泰吗?”
  “五笔和尚,前几年圆寂了。”
  圆珍如此答道,惠灌便流下泪来:“异艺未曾伦也。”
  惠灌如此叹道。
  总之——空海和逸势就这样得到归国的批准。
  三月——大地弥漫一片春的气息。
  空海和逸势下马,立在灞水堤岸上。
  灞水流经他们眼前。
  由右而左。
  灞水在前头,与方才渡过的浐水合流,再流入渭水。渭水更向前流,最终汇流入黄河。
  今天早上离开长安春明门,在田园中骑马奔驰。
  桃李花开时节,风中飘荡着花香。原野、树林,到处萌发新绿。
  自堤上望向对岸,前方遥远的绿地沃野,烟雾迷离。
  堤上种植的青翠柳条,在风中摇曳。
  灞桥旁——高阶真入远成的嗒嗒马蹄,正在桥板上作响,开始过桥了。
  空海和逸势立在堤上,与长安的知己友朋,交换依依离情。
  路只有一条。
  目的地已经知晓。
  所以,不必担心跟不上。
  百余人在此相送。
  “空海先生保重——”
  大猴眼眶湿润地说。
  大猴身旁是马哈缅都那张脸。
  多丽丝纳、都露顺谷丽、谷丽缇肯——马哈缅都的三个女儿也在场。
  大猴如今在绒毯商马哈缅都的铺子里工作。
  其他的还有和空海熟识的西明寺僧人们。
  义明、义操等在青龙寺结法缘的诸僧人,也会聚在此。
  吐蕃僧人凤鸣也露面了。
  他们折下堤岸的杨柳枝,绕成一圈,送给空海和逸势。
  两人手上满满都是杨柳圈。
  离开长安城,折柳相送亲近的旅人,是此都城的习俗。
  左迁至远方的柳宗元并不在此。
  只有赤的身影。
  风在吹。
  柳丝在摇曳。
  浮云在高空飘动。
  空随白雾忽归岑,一生一别难再见。
  这是空海送义操诗作的两句。
  在此离别,将再也无缘相见了。
  谁都明白此事。
  就是这种离别。
  走在前方的远成一行人,已跨过桥的一半。
  “还没来啊。”
  说话的,是胡玉楼的玉莲。
  不知担心什么,玉莲用牵挂的眼神,频频眺望长安城方向。
  “今天,空海先生要归国的事,他应该知道啊——”
  玉莲此刻在乎的是,白乐天。
  与空海有因缘却没出现的人,就属尚未到来的白乐天了。
  “乐天先生明明告诉我,要准备一样东西带过来,却还没见到他的人影——”
  说毕,望向长安方向的玉莲,眼睛突然一亮。
  “来了。”玉莲说。
  仔细一看,果然见到有人策马急驰,远远走在田园路上。
  “的确是白乐天先生。”
  “是的。”空海点了点头。
  马一停在堤岸上,连翻带滚般,白乐天下得马来。
  “太好了,终于赶上了!”
  他一脸憔悴,发丝紊乱。
  然而,白乐天的眼眸、唇角,都绽放出掩藏不住的喜悦表情。
  “来晚了,为了定稿,一直弄到今天早上。”白乐天说。
  “定稿?”空海问。
  “我写出来了,终于完成了!”
  “什么东西呢?”
  “是《长限歌》。”白乐天大声地说。
  “终于完成了吗?”
  “是的。我一定要披露给空海先生知道。这都是拜您所赐。”
  白乐天气喘吁吁,不单是因为策马疾驰的关系。
  “请您聆听《长恨歌》吧。”白乐天潮红着脸说。
  “一定。”空海回答。
  白乐天自怀中取出纸卷,握在手上。
  “随时可以开始。”
  玉莲已手抱月琴,站在白乐天身旁。
  风在吹。
  柳树在晃动。
  “铮”一声,玉莲拨了一下琴弦。
  白乐天在风中吟咏唱起刚刚完成的《长恨歌》。
  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苑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砜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月琴声伴和着白乐天的吟哦声,随风飞渡河面之上。
  然后,随风吹送到更遥远的虚空之中。
  白乐天眼中流下一道、两道泪痕,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风在吹。
  柳丝在摇曳。
  桃花在飘香。
  人在。
  空海在。
  逸势在。
  玉莲在。
  白乐天在。
  凤鸣在。
  义操在。
  马哈缅都在。
  多丽丝纳在。
  都露顺谷丽在。
  谷丽缇肯在。
  大猴在笑。
  河水在流。
  风在吹拂。
  天空在。
  虫子在飞。
  阳光照射。
  人在。
  树林飘香。
  风儿飘香。
  天空在。
  云在动。
  人在走。
  一切的距离都是等值。
  宇宙在飘香。
  宇宙体内充满了人。
  宇宙在膨胀。
  风在吹。
  “啊——”
  空海一边听白乐天的吟哦声,一边呻吟低道:“真是让人受不了啊……”
  云在动。
  桃花在飘香。
  风在吹。
  一切都是烂漫的——让人受不了的曼陀罗之春。
  转章 风不停歇
  空海和逸势,漫步在洛阳人群之中。
  自长安出发,抵达洛阳,是在昨天傍晚。
  在此洛阳城,停留约三日去除旅程疲惫,随后便要向日本启程了。
  两年前——两人初人长安,曾造访过此洛阳城。
  回想当时,空海正是和丹翁在此相遇,被作弄而抱了看似西瓜的狗头。
  四月——市场闹哄哄的。
  空海在此找到令人怀念的东西。
  “喔,是荔枝吗?”
  自南方运来的荔枝,已在店头出售。
  空海买了数串荔枝,揣入怀中,跨步走在路上。
  前方可见到搭在洛水之上的天津桥。
  “喂,空海。”
  逸势扬声唤道。
  “什么事,逸势?”
  “初次见到那座天津桥,心里悸;动不已,如今再次眺望此天津桥,却有奇妙的怀念感受啊。”
  决定返回日本之后,逸势似乎也萌生感伤。
  “想起不能再看到这桥了,不由得兴起遗憾之感。”
  “那,逸势,要不要留下来呢?”
  “别说蠢话。正因为可以回去,我才会这样说的。”
  逸势慌张地解释。
  踏着桥板,两人往对岸走去。
  此处人山人海。
  桥旁的河岸上,聚集了不少人。
  “要不要去看看?”
  时间很充足。
  走入旁观人群中探看,一名老人立在河岸之上。
  人群将老人团团围住。
  老人右手握着一根拐杖。
  “来,帮你们写大名,帮你们写大名!”
  老人朝聚集的人群吆喝。
  “最近机运欠佳的大爷大娘们,来祓除不祥啊。不,不是我亲自祓除。祓除不祥的是东海龙王。我的任务是写上你们的大名,送给东海龙王。”
  “若是这样,可否拜托你?”
  一名男人跨步向前。
  男人报上姓名,老人便用手中拐杖,在靠岸的河面上写下那人名字。
  “空海,你看——”
  眺望此光景的逸势,在空海耳畔,发出惊讶的声音。
  一般说来,写在水面上的字会消失不见,那老人所写的字却不会消失。
  不但不曾消失,写在水面的男人名字,还随着水在流动。
  字样流至洛水下游,方才渐渐消失不见。
  “来,如何?现在这个名字,顺着洛水,再随着黄河,就会注入东海,流到东海龙王那儿。在那儿,龙王就可以祓除不祥或恶障。”
  老人说道。
  听着众人惊叫声,老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要求写名字的男人,从怀中掏出散钱,递交给老人。
  帮人写名字消灾解厄,再从中赚取一些小钱,似乎是老人的营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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