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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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哥-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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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坐?”
  *·*
  佛堂的一角,辟有一处静室,那里原就是给和尚们休息的所在。锦哥随着了缘大师进去,静室里的和尚们便都纷纷避了出去。
  见上地上散着几只蒲团,锦哥随意择了一只坐下,道:“我只是不耐烦应酬那些人,借和尚这里略坐一坐。和尚要是想说什么禅机佛理的话,还请罢了,我不信那些。”
  这些年,她可没少接触在茶楼里骗吃骗喝的游方和尚,那些当头棒喝的故事更是耳熟能详。
  了缘没被她这抗拒的态度所影响,也择了一只蒲团坐下,道:“那么,小檀越信些什么呢?”
  他这简单的问题,却让锦哥眨了好一会儿的眼。半晌,她才沉声道:“我想我什么都不信。”
  了缘仔细看她一眼,摇头道:“信与不信,其实是一体两面。你不信的,只是和尚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个问题;你相信的,是我定然不怀好意,是吧?”
  锦哥又是一眨眼,反问道:“不是吗?”
  了缘摇头:“我并不想从你那里得到任何东西,只是对你这个人有些好奇而已。”
  “你对我好奇,”锦哥淡然道,“自然就会想从我这里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一来,和尚好像就不能说,你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了吧。”
  了缘一愣,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不爱说话的小檀越,辞锋倒很是犀利。不过,就算我有所求,这对你也未必是件坏事吧。”
  “坏事好事,不在一时。”
  了缘忍不住一扬眉,“你的防备之心未免太重了。”
  锦哥沉默不语。
  了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这样你不觉得累吗?”
  锦哥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沉声道:“和尚若是想说什么捡起放下之类的故事,还是免了。人只要活着一天,就必须背负活过的每一天。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放下,唯一能令人放下的,只有死亡。所谓‘看死如灯灭’,这一辈子走完了就是走完了,欠人的、人欠的,一死百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死了,就什么都放下了。”
  她眼眸中的冷然不禁令了缘一阵皱眉。
  “你指的是你父亲吧?”了缘道,“你是觉得,你父亲放下了你们,成全了自己?”
  锦哥再次沉默,片刻后才摇了摇头,道:“以前或许会这么想,现在么……最近我忽然发现,其实我怨的,不是父亲放下我们一家人,怨的竟是他不懂得利益得失。”
  她又摇了摇头。亏周辙还说她跟她父亲很像,其实骨子里的她,只是个利益小人。
  静室里又沉寂了一会儿,了缘和尚望着锦哥喃喃道:“果然如此。”
  果然?锦哥一眨眼。
  “从前有个人,有把锋利的斧头。他一直以那斧头为傲。可有一天,那把斧头竟划伤了他的手指,于是他一边怨那把斧头太过锋利,一边又怨自己不该把那斧头磨得那么锋利。”望着锦哥,了缘缓缓说道:“一方面,你很敬重你的父亲;另一方面,你又觉得他的死不值得。所以你一边怨着你父亲,一边又恨这样想的自己,对吧?”
  锦哥又眨了一下眼。
  了缘又道:“诚如你所言,人死如灯灭。所谓放下,其实指的不是已经走了的人放下还活着的,而是要还活着的,放下已经走了的。人生就如一条船,能同船的,都是有缘的。即便中途有人要下船,也只是因为我们缘尽了,我们只要心存感激,感谢他们这一路的相伴,然后祝福他们一路顺风就好。至于他们何时下船,为何下船,与我们无关。这,才是真正的放下。”
  看着那弥勒佛般的大和尚,锦哥眨眨眼,蓦然抬起手背遮住唇,垂下头去。忽然间,她想起父亲从牢房里伸出来抚摸她脸颊的手掌,想起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描红,想起父亲在月下擦拭那根紫竹箫的模样……
  半晌,终于眼眶不再发热,锦哥偏过头去略定了定神,又思索片刻,忽然抬头狐疑地望向了缘。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我并不相熟。”
  了缘的眼眸一闪,道:“你可真是多疑。度化世人本就是佛门的功课,何况外面正在做着超度你父亲和你祖母的法事,你这里放不下,他们便无法得到真正的超脱。同样的,你也会一直被困在这魔障里。”
  眯眼看着那在幽暗中闪烁的眼眸,锦哥脑际竟闪过另一双含着冷冽的眼。“周辙?”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不仅胖和尚吃了一惊,锦哥自己也大吃一惊。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又都飞快地移开眼眸。
  了缘看了一眼静室的门窗,挪动着胖胖的身躯笑道:“正如你所说,人生哪能无‘周折’。不过,只要走的是大道,即便有周折,也无需担心什么是非。”
  顺着和尚的目光,锦哥也看向静室门口。那里,跟她的丫环婆子们组成一道屏障,将那些想进静室的和尚全都堵在了门外。
  大和尚的小心锦哥并不以为然,但她很想知道,那人到底都跟这和尚说了什么,竟叫他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
  锦哥心头忽然一动。她从没对那人隐瞒过自己对父亲的想法,难道,是那人叫这大和尚来化解自己的心结的?!
  想着观元巷、小五,还有这个大和尚,锦哥不自觉地扭开头,再次抬起手背。那人只昙花一现而已,竟就布置了这么多的事……
  这时,静室外忽然响起无忧的声音。原来是他应酬完一批客人,寻着锦哥过来了。
  锦哥忙起身向了缘合掌一礼,匆匆退出静室。
  也幸亏锦哥有张棺材板脸,轻易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波动。所以无忧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拉着她的手往蒲团上一坐,疑惑地道:“刚才先生吩咐我,叫我明儿就住到书院里去呢。明明前几日才说好的,等月初再过去,怎么忽然就这么着急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有,今儿来的这些人也很怪。”
  锦哥心头一阵犹豫。她总觉得无忧还小,不该知道那些隐私事情,可他又是宋家唯一的男嗣,这些事情又是他所必须知道的。
  沉思片刻,她才将无忧拉到一边,把儒生们请愿的事说了一遍。她正要将其中的利害分析给无忧听,却只见无忧蹙眉道:“难怪今儿来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人。只是,这些人未免也太看不清了,父亲早亡,我们家又没什么根基,即便围着我们家转,也只不过让他们博得一点清名而已。如此这般做给人看,倒显得自己浅薄了。”
  锦哥听了不禁一阵诧异。在她眼中,无忧还只是个孩童,却不想也有如此的见识了。
  见她低头看着自己,无忧不由摸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锦哥摇头,却忍不住一阵感慨。原来不知不觉中,无忧竟也长大了。
  两人正盘坐在蒲团上窃窃私语着,忽听外面一阵喧嚣,一个人大声嚷嚷道:“我父亲的法事,凭什么我们不能参加?!”
  姐弟俩对视一眼,不由起身走出佛堂。
  却只见佛堂的院门外,郑家的仆人们阻拦着几个想要往里闯的人。院门内,大舅舅郑明仁正和一个男子说着话。
  那男子身穿一袭白色锦衣,手里拿着一把描金折扇,那笑容明明俊朗和煦,却令锦哥头皮一阵发麻。
  她本能地伸手去护无忧,却不想无忧猛地横跨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哎呦,这人说他是宋公的儿子,”白凤鸣嘴里和郑明仁说着话,两只眼睛却隔着庭院死死盯在锦哥身上。“学生一向仰慕宋公,听说宋家在此做法事,这才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怎么?难道这些人竟是假冒的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族人

  
  听到吵闹声,二老爷郑明义和三老爷郑明礼也从厢房里探出头来。那边在西厢的女眷们也纷纷聚到窗口往外看去。
  两位老爷都不认识白凤鸣,倒是女客中有人认出他来,低声告诉众人道:“那是新进的承恩伯家的长公子,京城有名的四大公子之一,听说甚得太后的喜爱呢。果然长得一表人才。”
  玉哥也从人缝中认出白凤鸣来,吓得一个转身,忙叫丫环去将锦哥找来。
  此时,佛堂的院门外,早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在人群中间,两个年纪在二十来岁的青年正和郑家的护院们拉扯着。在他们后方,另一个小个子青年拉着一个面目呆傻的青年,对围观的人们嚷嚷着:“大伙儿都来评评理,我这兄弟是我叔叔的儿子,我们都是我叔叔的侄儿,里面做的又是我叔叔的法事,偏他们姓郑的竟拦着不让我们进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郑家只不过是姻亲,凭什么竟做了我们宋家的主?!大伙儿都来评评理啊!”
  声音传到佛堂里,锦哥的眉不由就拧了起来。这套泼皮无赖的手法她是再熟悉也不过了。她本能地便要拔脚过去,却不想被无忧一把拉住。
  “姐姐!”
  见无忧不赞同地皱着眉,锦哥这才想起,如今她已是女儿家的身份,轻易不得抛头露面。
  正这时,那边有丫环来请,她只得和无忧一起,跟着丫环去了西厢。
  一见她进来,玉哥急急将她拉到角落里,低声道:“怎么办?外面那人万一认出我们该怎么办?”
  那件事后,锦哥不想家人担心,便只说是泼皮下的手,因此玉哥担心的只是会被白凤鸣认出来而已。
  锦哥还没答话,无忧就握拳道:“姐姐们放心,我们也不再是石桥镇上可以随人欺负的人了。我去看看,看他敢拿我们怎样!”说着,拔脚就跑了出去,锦哥想抓都没能抓得住他。
  姐弟仨人凑在一处说着话,不防不远处的四姑娘正一边假装喝茶,一边竖着耳朵在听着。
    *·*
  院子里,直到锦哥进了西厢,白凤鸣这才收回视线,扭头对大老爷道:“难道这些人竟是假冒的不成?”
  当年,宋文省遇难老太爷蛰伏时,大老爷为求官职,也曾在晋王府门下出没,故而和白凤鸣也算是旧识。只是,后来随着老太爷的起复,大老爷便断了和那边的来往。如今见白凤鸣竟出人意料地混了个新贵出身,却偏偏又叫他看到这等尴尬家事,大老爷心里难免别扭。
  见两个弟弟出来,他不由就迁怒于三老爷,喝道:“不是说已经处置妥了吗?怎么又让人闹到这里来?!”
  郑明礼也是一阵诧异,“是啊,连祭田都退回来了,可怎么又闹了起来?”
  他随口应着,一抬头,这才注意到郑明仁的身旁还站着个陌生人,不由一皱眉。
  白凤鸣忙一脸歉意地对二老爷和三老爷行了一礼,道:“真是对不住,都是学生的不是,只听他们说是宋家人,就贸然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不过,还请恕学生多嘴,我看各位还是赶紧拿主意的好,就这么放任着他们在外面胡说八道,只怕对尊府和宋公都不太好看。倒不如请他们进来,两家人坐下来慢慢细谈的好。”
  大老爷一想也对,忙命人去将门外闹事的人带进来。
  谁知那几个自称是宋家人的人竟不肯进来,在门外嚷道:“谁不知道你们郑家有权有势,我们宋家只是一介平民,若是跟你们进去,谁能保证我们能活着出来?!”
  郑家的三个老爷顿时就拧了眉。在西厢里听着动静的锦哥也是一阵皱眉,这明显是泼皮们做事的手法了。她扭头悄悄对秋月吩咐了一声。
  院门处,白凤鸣看看郑氏三兄弟,眉梢微微一挑,一展扇子,笑眯眯地上前一步,对着门外的众人道:“这原不关我的事,不过,既然我在这里,便替你们做个中人如何?你们只管进来,我保你们平安就是。”
  看热闹的人里顿时有人起哄道:“谁知道你是谁,万一你跟他们一伙的呢?”
  旁边有白凤鸣的随从冷笑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我们大公子是承恩伯府的长公子……”
  白凤鸣一挥扇子,止住自家随从的话,对那几个宋氏族人笑道:“怎么,转眼竟就不认识我了?刚才我可是跟着诸位一起过来的。”
  人群里那个小个子眼珠一转,道:“既然有白大公子做保,我们进去就是!”说着,便要拖着那个傻子和另外两个青年进门。
  却不想这时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且慢。”
  众人顺声看去,好半天才发现,那声音竟是从郑氏三兄弟身后发出来的。
  郑家三兄弟也是一回头,这才看到无忧正站在他们身后。在无忧身后,还站着一个头戴帷帽,浑身裹在斗篷里的女人。因看不到面目,那身影也陌生,一时三兄弟都没认出这是谁。
  无忧下意识地往锦哥的身边靠了靠,直到感觉到锦哥放在他肩头的手用力握了他一下,这才又开口道:“郑家事无不可对人言,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就好,无须另换地方。”
  郑明仁的眉顿时就皱了起来,对无忧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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