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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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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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王妃穿着大袍紫绶的宫装,细钗礼衣十分雍容典雅,她的艳光四射比得榻上太子妃更显憔悴羸弱。
  “太子妃,你怎的……”楚娴未料自己出城陪母亲在大相国寺住了几天,回帝都后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本来答应赵宸要好好照顾太子妃的,恐怕这次要食言了。
  太子妃语声细弱的命人摆了张椅子让楚娴坐了,待殿中侍女退出后,这才道:“有劳汉王妃前来探望了。”
  楚娴心急,也不跟她寒暄客套,直言便道:“这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上次是由于昌平,这次却又是为何?前来传话的只说太子妃小产,问原因也是支吾不言,真是把她给急死了。
  “不小心跌了跤。”太子妃说的轻描淡写,但楚娴却能看出她强作坚韧下的隐忍苦楚。
  “太子妃何必跟我打马虎眼,若只是寻常的跌倒,何至于来传话的人都不敢直言。”楚娴话语尖锐,锋头直对事实真相,她又不是三岁的孩童如此好糊弄。
  太子妃冷眼睇她,这件事算不上得体,太子一定会将事情压下,论关系,论情分,汉王府不可能那么快就得到消息,“汉王妃的人脉倒是挺广。”
  楚娴见她对自己如此戒备,真是急得心上火烧火燎的,干脆撩了衣摆坐到太子妃的床旁,开诚布公道:“殿下也别怀疑什么,只是侯爷临走前嘱托我要好好照顾殿下,这我也是应下的,那些人平时也只是传递些生活境况来而已,别的万不敢妄言的。”
  “你说我大哥让你照应我?”太子妃狐疑道,哥哥谁人不好找,却偏偏托了汉王妃,实在不合常理。
  楚娴知她仍旧不信,三指并拢朝天作起誓状,当即就发起毒誓来,“若我楚娴今日所言有半句是假,就让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汉王妃,你严重了。”太子妃忙扯住她衣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她们都是信佛的,这种誓言轻易不会发,谁都怕轮回因果的报应。
  “那殿下是愿相信我了?”楚娴依旧锲而不舍,她须得知道此事因由,也必须知道。
  太子妃靠着漆栏纱帷,看着楚娴的眼中浮现淡淡凄哀来,“这事汉王妃早些知道也好,可多作些应变。”
  听太子妃这么说楚娴不由怔住,这字里话间分明表示此事和汉王府有关了?可太子妃小产怎会和他们有牵连呢?她几度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被太子妃又唤了声,她这才回神,心中徒然生出寒意,“太子妃请讲。”
  太子妃从枕下摸出一物,递给楚娴。楚娴双手接过,发现这是一柄已经折了玉骨的扇子,她不明所以的看向太子妃,以目光询问。
  太子妃却轻笑,笑声中苍凉毕现,“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楚娴咽了口干沫,突然心头狂跳,手心中渐渐腻出汗,好似即将打开的不是一把扇子,而是一扇门,一扇可能葬送周遭所有人的地狱之门。
  她慢慢展开玉扇,洁白的绢面上有画有阙词,作画之人笔致冶艳,将画中的人描绘的眉眼鲜灵,是尔她一眼便瞧出了那两人是谁。
  “这……这是……”楚娴心神大震,骇然看向太子妃,心中一瞬洞明,如雪照彻,手上捧着的扇也几乎拿捏不住。

  杀鸡儆猴

  “这是我和楚桓。”太子妃也没避忌,直接唤了楚桓的名讳。
  楚娴何等伶俐的人,只凭这一把扇子便能猜透其中来龙去脉,心中愈发生凉。她直觉便是有人要陷害太子妃,不过不敢妄言定夺。
  “太子难道因为这柄扇子迁怒太子妃,所以……”楚娴宁下心神,小心探问。
  太子妃摇了摇头,别开眼去,只在唇边漾了一抹苦楚笑意。
  楚娴凝目深深看着她秀美绝伦的侧颜,深困此番境地中,她却不哭反笑,想必不是不伤心,而是被人伤到了极处,反而哭不出来了。
  原来太子的恩情也不过如此,脆弱的抵不过一个死物。
  她低头细看那把扇子,想从中找出破绽,却奇怪的发现,这副画中推墨匀色的技巧十分精刁,除了潭州顾氏很少有人会用这种方法。
  这画分明是自己母亲所作,而一旁的情词却是他大哥的手笔无疑。
  太子妃看她翻来覆去的检视这把扇子,又说道:“这扇子是大婚前楚桓亲自送来的。”
  “啊?!”楚娴顿时讶然,太子妃这么说无疑打碎了她的猜测,这不是别人嫁祸的?但是以哥哥的腼腆太子妃的稳重性格,断不会如此赤 裸裸在一柄扇上坦白心迹,还授人以柄,实在不能啊!
  “只是这扇上本来无字,不知何时被人偷偷提了一阕词上去。”太子妃面无表情的说道。
  楚娴又低头细看那笔迹娟灵的小楷,这确实很像哥哥的笔迹,若是模仿……那人的本事可真不能小觑了,就连她都分辨不出来。
  “这显然是有人栽赃殿下,何以不向太子解释呢?”楚娴愤愤道,不但为太子妃委屈不平,更恨那人将自己哥哥拖下水,“一定要揪出那个幕后黑手,没那么便宜的让他诡计得逞!”
  “解释?解释什么?说这扇子是楚桓送的,字却是他人别有用心提的?”太子妃语声喑哑,似笑还哭,一双往昔晶莹璀璨的眸子,此刻黯去了所有光芒。
  自从太子妃出事后,东宫内可谓一片风声鹤唳,太子脾气也愈发显得乖戾,稍有侍候不周的宫人或被掌掴或被杖责,从前柳软轻风吹的东宫,如今日日可闻凄嚎声,大家都是提着一颗心在过日子,就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倒了大霉。
  刚下了朝,太子煊赫的仪仗便来到了华含宫,姚妃正坐在回廊下缝制着一件小褂,忽然听闻太子驾至,忙放下手中活计迎了出去。
  太子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脸上荡漾着轻快的笑意。
  “你可真是有个好大哥。”太子将面前屈膝裣衽的姚妃单手搀起,扶着她一同走入殿中。
  姚妃肚子已经挺了起来,瞧着身子有些重,她也不知道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捡一些无伤大雅的话来说,“为殿下分忧,本是责无旁贷的。”
  太子闻言一笑,掸了掸衣袖在首位坐下,“你这话说的本分,就不知有些人是真的在为我分忧呢,还是……”太子欲言又止,姚妃轻轻蹙眉,敏锐的嗅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好像太子的笑容中带着些不怀好意。
  不会的,一定是自己多心了,她暗暗告诫自己。
  “茶呢?”太子戴着玉扳指的拇指笃笃敲了椅背,语气不耐,“难道华含宫里连个奉茶的都没有?”
  宫人们的一颗心又被揪起,姚妃忙回过神,上前道:“殿下是想喝什么茶?雨前还是碧螺春?”
  姚妃的询问被太子当头打断,他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目光轻睨,似笑非笑道:“姚妃糊涂了么?来你这还有其他茶的么。”
  姚妃一怔,讪讪笑应,烟如忙去斟茶,片刻便将泡好的茉莉花茶送上。
  太子拿着杯盖拂扫汤面,随手一摆道:“别站着了,坐罢。”
  姚妃颔首,在侍女的搀扶下于一旁圈椅上坐下。
  “姚妃,你刚入宫时我记得淑华殿的李贤妃曾赠了一枚七宝臂钏给你,是么?”太子低头饮茶,漫不经心道。
  姚妃一时糊涂,转头去看烟如,后宫赏赐诸多,而她并不喜欢臂钏,平时也不取用,所以有些记不清了。
  烟如忙答,“贤妃娘娘确曾赠过一枚七宝臂钏,被娘娘收在了宝匣子里。”
  “哦?是么。”太子信手搁下茶杯,目光望向烟如,淡淡一笑道:“去将这枚臂钏取来。”
  “是。”烟如裣衽应命,不敢稍待的转身入内殿去取臂钏。
  姚妃搞不懂太子的意图,这也不是皇后和皇帝恩赐的,也不是太子或太子妃赐的,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后妃所赠,太子何以如此认真。
  她几次都想开口询问,可见太子斜身靠着圈椅,低头转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她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偌大的殿堂内静无声响,偶尔才能听到太子百无聊赖用手笃桌的梆梆声。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烟如还没有出来,姚妃有些坐不住了,暗忖难道出事了不成。
  “殿下,我进去看看吧,兴许烟如她找不到了。”姚妃敛了裙摆,扶着腰站起身。
  “她找不到你就能找到么?”姚妃被太子一句话呛得尴尬,太子双腿交叠,坐姿慵懒,目光睃她,见她有些坐立难安,更是笑道:“你连是否有这么个玩意儿都记不住了,怎么帮她找?还是安心坐着吧,小心腹中胎儿才是要紧。”
  “殿□恤,是妾身疏忽了。”姚妃低头赧然,太子摆手,姚妃复又坐回椅上。
  未几,烟如从内殿匆匆而出,手中空无一物,脸上神色仓惶,往殿中央一站,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起了。
  太子明明瞧见她空手而归,也不发问,五指支颊,只冷笑看着她。
  姚妃上前低声问烟如,“东西呢?”
  烟如局促不安的看了眼姚妃,又偷觑了眼太子,噗通一声跪倒在玉砖上。
  “你这是干什么?臂钏呢?”姚妃被她这番举动搞糊涂了,伸手就想拉她。烟如却是僵跪在殿,埋首叩地。
  “姚妃还不明白么?那只臂钏不见了。”太子阴恻恻的开口,手一抖,袖中一枚七宝臂钏滴溜溜的滚到烟如的面前,金色麒麟纹上镶嵌有八色宝玉,极为精巧别致。
  姚妃糊里糊涂的捡起那金钏捧在手中,疑惑道:“怎么会在殿下这里?”
  “姚妃是真糊涂还是装的糊涂?”太子忽而转颜,方才还是风和丽日片刻便作阴霾,他双掌合击,须臾的功夫后,几名大内禁卫压着个青罗宫装的侍女走入殿中。
  姚妃瞧她宫服颜色便知是侍候东宫的,女子眉目清丽,瞧着年岁不大,不过东宫里的人太多她也不记得是不是有见过这个女子。
  侍卫在太子的示意下,退站到殿堂一角,那名小宫女整个人抖的如同风中落叶,跪在烟如身旁。
  “见过她面前的那只臂钏么?”太子冰冷无情的声音高高在上,虽然没说问的是谁,但那人心里却明白。
  小宫女瑟缩着蜷起身体,以额头贴了地砖,整个人看上去孱弱而可怜,姚妃有些不忍心,却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贸然开口为了一个小宫女而得罪太子。
  “偷卖宫中的东西该当何罪,典仪。”太子又问,仍旧懒懒倚着圈椅。
  一名年岁稍长的女子出列,在殿中束手敛容,一字一字道:“轻则脊仗重则剁手,以待罪之身罚没出宫。”
  太子唇畔一朵冷笑愈发深绽,“将嫔妃的珠簪偷了拿去卖这罪是轻还是重?”
  典仪女官不敢作答,僵立在那里。
  姚妃此刻才明白,原来那只七宝金钏是被这个小宫女偷了去,因为平时不戴这类首饰所以就算没了都不能及时发现。
  “来人,将这宫女拖出去杖毙。”太子淡淡开口,话中全无喜怒,轻飘飘的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这般简单。
  小宫女张惶抬头,哀哀求饶,恳请太子念她初犯又是为了家中救急而从轻发落。姚妃见她哭得涕泪纵肆,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也为她求情。
  太子看着姚妃,一双凛凛的凤目中全是寒意,像是十二月里的冰潭,反映出姚妃心中深隐的一丝愧怯和心虚。
  不敢再看他的眼,姚妃惶然低了头,诺诺不敢再言。
  殿中只听到女子哀切的求饶声,良久后,太子才掸衣起身,目光环伺殿中诸人,缓缓开口,“将东宫内所有嫔妾宫人全都召集到含华宫前,一人不许少。”
  半个时辰后,东宫内所有当值和不当值的宫人还有嫔妾全部而来,就连太子妃殿中的青儿都领了宫人立在一侧,里面大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看见一个小宫女被人摁压在一条长凳上,后面的一个太监手中拿了条宽板杖束袖立在一旁。
  黑压压的一群人中免不了有人窃窃私语,或这宫或那宫的,总是好奇。
  “青儿姐姐,这是干嘛呀?”青儿身后的一个小宫女看上去才十多岁,因长的玲珑可爱是以才被太子妃选在了身旁。平素也是机灵讨巧颇得青儿关照,在太子妃的宫中可说生活的比较滋润,太子妃宽容,也让她保有了一些入宫前的小女儿的娇憨。
  “应该是某个宫人犯了错要被脊杖了吧。”青儿因为惦记还在病中的太子妃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小宫女眨了眨大眼又问:“那为什么要让我们都来看呢?”
  青儿随口道:“杀鸡儆猴,让各宫的人都要有个警醒。”小宫女还想再问,青儿看到太子来了,忙斥她噤声。
  大家见伴在太子身旁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姚妃,目光不由的都复杂起来,不乏有人听闻到消息说是太子妃小产,与太子不睦,原本还不怎么相信,现下却见太子身边伴着姚妃,心中不免有些揣测,更有人暗待好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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