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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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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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晴空湛蓝,似乎明日也将是个好天气,曦凰回府后看过息国夫人,拿了绮凤来到凤昀府上。凤昀和凤昕都知道了她要陪嫁出塞的事情,都很为她担忧。反而曦凰全不放在心上,还笑嘻嘻的对凤昀说,宝剑赠英雄。
  凤昕伤感,居然拉着曦凰哭了,倒是弄得曦凰哭笑不得,笑言又不是自己嫁人,半年后就会回来的。凤昕还是不停拭泪,说半年很漫长……
  帝都一里外有座山头,春秋两季爬山观云海的人比较多,入了冬后就没什么人来了,山上大树都枯了,看过去光秃秃的。曦凰在山脚下看到一辆马车,便知道夜箴果然是在山上,平日里,他都会带小白来这里活动筋骨。
  曦凰将马栓了,抄着熟悉的小道上山,她行动敏捷,不一会儿便攀到了山顶,那是片很小的石台,也可以说是块断崖,掩在错综的藤茎深处,入口处怪石嶙峋,初来此地时曦凰压根不相信这里面别有洞天。
  风中传来笛声,婉转悠扬,曦凰侧耳细听,竟然是一曲归思》。她侧身走过岩壁缝隙,果然见夜箴坐在崖边,横手吹笛。寒月的天气,他仍旧穿着单薄的青衣长衫,余霞渐渐沉去,那抹红彤的夕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的身影愈加孤削清瘦。曦凰心中酸楚,眼中泪意翻涌。
  她走到他身后,蓦然展臂拥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背脊,泪水无声泅湿了衣袍。
  曲声停住,他慢慢垂下手,语声轻柔,“曦凰,你哭了?”多少年了,也不曾见她哭过。此去一别,竟让她潸然泪下。
  曦凰摇了摇头,声声哽咽,“我没事,很好,真的很好。”
  “曦凰?”他蹙了眉头,将她拉到身前,见她泪流满面,心中惊痛莫名,“怎么哭成这样?”
  见他紧张神色,曦凰“扑哧”一声笑了,她胡乱用袖子抹了脸,坐到夜箴身旁,“大概明日又要出远门,一时有点感伤吧。”
  夜箴瞥目看她,压根不信她的话,她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哪次见她哭成这样的。
  “曦凰,你有事瞒我?”
  曦凰一手捧心,冲他作个鬼脸,“师傅冤枉我,我对师傅的那颗心,皎洁堪比明月。”
  夜箴没有笑,依旧冷凝着脸,看她。
  曦凰收起嬉笑神态,转过脸去看眼前笼罩在夕阳下的雄伟帝都,语气深幽,“上次与师傅在铸剑房里一番深谈,我便知道此去凶险。”她又看了眼夜箴,眸光温柔似水,低声笑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来。”
  夜箴定定望她,霞光映入他灰色的眼瞳,其中深处幽澜无际,他说,“你我相处数年,期间几乎形影不离,你想什么,要作什么能瞒过我吗?面对刀山火海也不曾畏惧的你,怎会为此去,还摸不着烽火的杀戮而悲观?这是你么?曦凰。”
  曦凰被他说的无言以对,默然低下了头。
  “其实……皇上跟我提及了镇国密玺,可能藏在了突厥王廷里。”
  为防奸臣窃国,每朝皇帝手上都备有一方密玺,就算国玺被盗,皇旗换帜,只要有密玺在手,亦当能扭转乾坤。当时突厥南犯,皇帝御驾亲征时便将密玺随身带了,这也是三王叛乱时,皇帝能稳镇边关不乱的最大因由,即便三王夺宫成功,镇国密玺也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手中。
  可谁又能晓得,皇帝的密玺居然会遗落战场,至此十数年不见天日,朝中无人知晓密玺已失,皇上也不能明诏寻找,只能私下里委了心腹一直在边关查探,终于得晓,这枚密玺被当年一位突厥将领拾获,而后进贡入了王廷,至此再无消息。
  “皇上想让你去找密玺?”夜箴讶然,目中神色变幻,刹那似琉璃。
  曦凰低头,默然看着身下褐色土块,有一块土里竟然抽发了嫩芽。
  “我陪嫁出番,会在王廷待三个月,这三个月便是契机。”偌大的王廷,要在三个月内找出镇国密玺,这又谈何容易。
  “皇上竟然信你?”将如此机密大事托赖一个女子,皇上的魄力倒是让他小看了。
  曦凰低笑一声,“皇上不是信我,只是信安国公的女儿而已。”曦凰看着夜箴,笑容恬淡,“全赖父亲名望,我才能得皇上信任相托。”
  “你为何不拒绝?你家人知道吗?你明晓得根本入不了王廷,为何……”
  曦凰瞥了夜箴一眼,半倚了他,巧笑倩兮,“师傅知我,何不猜猜?”
  夜箴静静看她的眼,从以往的纯然而至今日锋锐深藏,她再也不是那个不在乎取舍,不在乎得失的赵曦凰了。
  “皇上答应你以什么条件交换密玺?”他总是能够一语中的,让曦凰了无快意。
  “十万飞羽营。”曦凰在他耳畔缓缓吐字,眼中焕出夺目光彩。东宫里,已有穆妃先一步得了皇嗣,而姐姐自上次小产后,再无动静。她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管是为了安国侯府,还是姐姐,她都需要这十万飞羽营,为此冒险一博也是万分值得。
  夜箴怔住,没想到皇上慷慨至此,细想下似乎又有点明了,作为安国公的子女,她得到的远不止是皇帝的信任。
  “曦凰,你知道这次出嫁没有如此顺利,公主能不能抵达王廷都难说。”
  正如夜箴所说,突厥意不再和亲,不过箭在弦上,由不得她选了,“就算面对千军万马,我也不能让公主死在和亲路上。”她将双掌伸在面前,掌心中有细细的茧子,不若公主柔荑娇贵,甚至连普通女子的柔嫩也算不上,但她能够夺命,也能够救人,“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上一试。”她根本不知道将来会面对何种凶险境况,她不会有援颊,更不会有人从旁相助,一个人能否逃出生天都难说,她居然还要确保另一个人的安全。
  “曦凰,你疯了?”夜箴低呼,五指扣住她的肩膀,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换成他自己,这一去也没多少把握。
  曦凰覆手肩上,将他五指攥在掌中,微弱一笑,“大约是有点疯了吧。我只想拜托师傅,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能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夜箴已抬手将她双唇捂住,“不许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曦凰点了点头,夜箴这才慢慢将手挪开。
  她从地上站起,对夜箴说,“师傅,你明天不用来送我。”
  夜箴将手中紫玉笛塞到她手中,“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你且将它收着,就算我不在你身旁,它也会替我保护你。”
  曦凰莞尔,手中紧紧握了那柄笛子,笛子上悬着的一枚金线蝴蝶在夕阳下闪动绚烂光泽。

  耶律宝隆

  窗外寒风呼啸,夹着细碎冰屑在空中回旋,行驿外的地上已经积了盈尺的雪。
  昌平披着裘氅倚在窗下,静静出神,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空灵而美妙,可惜这般美好景象她再无心欣赏。
  一只手突然横探过来,将窗户阖上,“那么冷的天,公主也不怕着了风寒么?”曦凰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走到桌前,将食盒放下,从里面取了一碗蜜豆羹出来。
  昌平看着她纤瘦的背影,一路跋涉下来两人基本没说过什么话,天天冷眉对眼的,彼此间的关系比外面九寒的天气更加僵冷。
  “你知道我为何会那么快就知晓是你姐姐设计我的么?”昌平拥着裘氅在一张铺着厚厚绒毯的靠榻上坐下。
  曦凰自顾收拾东西,未曾理会她。
  昌平笑笑,低头挑弄小指上金丝缠缕的护甲,“我虽痴憨,却并不傻,宫中女子手段有多少高明,我也曾瞧得一清二楚。有人想假借我的手来除掉太子妃,还自以为作得天衣无缝。”
  曦凰手下顿住,转身看她,“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昌平抬眼看她,这还是那么多日子以来两人头一次正面相对呢,“郡主如此聪慧,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吗?”
  曦凰挑眉,眸光犀利,“公主想说,是东宫内有人要害太子妃?”
  “其实是不是有人要害她,我压根不关心,反正在她那个位置上要没人害她才是怪事。”昌平走到桌旁,抬手揭开金盅小盖,蜜豆以紫米粳熬煮,最是香甜,“不过想白白利用我,却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曦凰心中思忖,在东宫内到底会是谁要害姐姐?这段时日,除了穆妃怀了皇嗣外,也没人从中得了什么便宜。太子可说是把东宫摆了个四平八稳,且大多数日子都是宿在太子妃那里,只有逢了葵信这才会临幸别宫。
  穆妃?这事她也有份,她应该不会自掘坟墓。但也难保不是她破釜沉舟,料定太子妃不会疑她,而在背地故弄手脚。如果真是她,这个穆妃可真不能小瞧了。但,真的是她么?其他几位侧妃恐怕也难逃干系吧。
  昌平观她脸色,便知她想不出那人是谁,她曼声笑道:“想知道那人是谁么?”
  曦凰看她妍丽笑容,冷哼一声,“公主应该不会如此平白的就告诉我吧?”
  “我就说郡主聪明。”昌平的目光从她冷漠的脸上转至纤素腰身,佩带上的悬玉温润透光,“你用此佩来换,我便告诉你。”
  曦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所佩玉环,那玉上的纹式是哥哥亲手雕作。见她默然不语,昌平又笑,“郡主不肯割爱?”
  “公主是真的喜欢我哥哥么?”曦凰倏然开口,目光定定看向昌平。
  昌平迎着她的目光惨淡一笑,“时至今日,这个问题还重要么?”
  此番东朝公主出嫁,途径幽州而至关外,两国国界以乌诺里山为分岭,乌诺里山奇骏险跋,山势绵延千里,往北则近泽州大营,往南便是宁朔,隔了千顷草原就是西突厥了。
  昌平公主着了凤冠霞帔,倚坐在鸾车里,手中捧着错金焚香的小炉,淡淡的神色上既无离别故土的悲伤,也没初嫁人妇的忐忑。
  “听说突厥民风彪悍,嫁娶以抢掠为利,是么?”昌平看向坐在车壁旁,亦是红纱珠冠的曦凰,轻声问道。
  曦凰正闭目小憩,听她突然说话,这才睁开眼看她,“有此一说,突厥人崇尚武力,新婚当日新郎是要到新娘家抢婚的。”
  “抢婚?”昌平眨了眨眼,颇觉意趣。
  “就是新郎单枪匹马从女方家族中将新娘抢出来,借此彰显新郎英勇无匹,也表示他有能力保护妻儿。”
  “那万一抢不出来,可怎么办?”昌平歪头,笑容中仍旧带着些小女孩的促狭。
  这种问题曦凰从来没想过,“大约还没碰到过抢不出来的吧。”
  “这倒也有趣,不知肃王会不会来抢亲呢?”她一指挑开鸾车上厚厚的毡帘,一股寒风兜头灌入,她却似极为享受这份冷冽,微微闭目仰面。
  “公主金枝玉叶,和亲又攸关两国体面,突厥断不会如此儿戏。”
  曦凰话音刚落,鸾车也同时停了下来。
  “殿下,突厥迎亲队伍就在一里开外,半刻后便到。”男子沉稳声音从车外传来,正是飞羽营上将朱贤,皇上亲遣飞羽营五千骑兵一路送驾而来,对昌平不可谓不厚重。
  “公主静坐,我出去准备仪驾。”曦凰冲昌平颔首,而后转身走出鸾车。
  昌平放下手中暖炉,从衣襟内掏出一枚白玉,双手相合,紧紧将白玉攥在掌中。心中惴动,终于还是要来了……
  当日天气晴好,除了风大点,一切都好似老天爷精心布置,完美无瑕。
  曦凰率一应侍嫁女官静候在鸾车旁边,耳畔风声呼啸,吹得身后东朝皇旗猎猎作响。
  “来了。”朱贤翻身下马,远处苍漠天际渐渐涌现人潮。
  数千骑兵齐整如一,由远推近而来,那抹凝重褐色,莫名惊动了心绪。曦凰忍不住回头瞧了眼,飞羽营佩饰银甲,甲胄鲜亮,衬得每个人看上去都英武非凡,如天降神兵。她突然就想到,如果此时正在战场,兵戈相交,到底是猛如虎狼的突厥兵会占优势,还是素有战将美誉的飞羽营能更夺得上峰。
  突厥迎亲队伍在十丈开外停下,一匹血红胭脂马越众而出,上面坐着的正是喜服金冠的肃王。
  曦凰敛定心神,捧着漆盘金碟往突厥大队走去,身后想起清越铮泠声,是昌平公主下了鸾车。而突厥仪队里亦有一个红衣男子手捧金盘迎面走来,肃王尾随其后。
  曦凰与那男子对面而立,彼此诵祝吉词,互致媒妁姻信,这番啰啰嗦嗦的说辞曦凰背了好久才将它烂记于胸,此时讲来倒显得从容不迫。那男子音色分外好听,吐字咬词更是精准无比,曦凰只是半低着头,顾着自己有没有讲错词,也没过多注意对方。
  礼毕后,曦凰和那男子让过一旁,肃王上前伸手握住昌平公主的手,他却突然转过头,目光投到曦凰身上。
  要到突厥最近的一个城邦也需三日路程,迎亲队伍已经在乌诺里山下扎营,蒿木扎起的帐篷又大又宽敞,里面一应具备,地上铺着绵厚的绒毯,紫檀金木的小几和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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