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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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传- 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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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的场面比较热闹,曾有人谓「天下之歌,尽入杜门」,杜月笙自己身畔便有姚玉兰、孟小冬两位床头人,允称须生泰斗与冬皇,再则由于杜月笙一生酷嗜皮黄,他身边的人几乎个个都能哼几句,而且其中不乏佼佼者。坚尼地台杜公馆每星期五必有清唱小聚,旅居香港的名票名伶,因为杜公馆有冬皇孟小冬在,莫不以一履斯境为无上之向望,莫大之荣幸,但是杜公馆的雅集祇限于至亲好友,故属门生,经常必到的有赵培鑫、吴必彰、钱培荣、杜维藩、杜维屏、朱文熊、万墨林等人,马连良抵港以后,几乎每日必去杜公馆,他到时雅集又添一份热闹。王新衡祇要有空,会与致勃勃的前往参加,他跟着大家称孟小冬为「孟老师」。

共党统战无微不至

杜月笙方抵香港不久,共产党的统战份子,立刻对他展开了包围攻势,共产党亟欲争取杜月笙,使他重回黄浦滩,除开他个人的声望及号召力量,足可为共党利用一段时期,还有一层最重要的原因厥为当时上海金融领袖、工商巨子,莫不纷纷跟着杜月笙转移,他们挟巨资而抵香港,使得共产党在上海及其附近刼夺来的银行、工厂、公司、商号,在房地、机器、生财、家俱之外,就剩了一个空壳,旣乏富有经验的主持人,又失去了可供周转的资金。因此之故,共党在港统战工作人员千方百计,不惜威胁利诱,乃至于甜言蜜语,巧言令色一心一意促使那些金融工商巨子「回上海去。

但是上海的金融工商巨子,向以杜月笙马首是瞻,言听计从,在共党统战份子的花言巧语,阴谋诡计之余,当然也有一部份人意志动摇,心存观望。一般来说,当时旅港金融工商界人约可分为三种,上焉者认清中共面目,抱定决心在自由地区另创事业或者静观待变。中焉者模棱两可,迟疑不决,却是无疑已被中共统战份子打动,他们热烈的希望杜月笙能带着他们回上海,下焉者惑于中共的钓饵,决意吞它下去,不过仍存一线之望,最好是杜月笙也回黄浦滩。

便在这群小包围,长日纠缠骚扰的时期,杜月笙的好朋友,上海金融工商巨头如王晓籁、刘鸿生、吴蕴初……等人,均已中了中共的奸计,打定主意向左转。在这几个人里面,刘鸿生、吴蕴初、等自己拥有实力,他们属于「中焉者」,如王晓籁则多年以来一直靠牢了杜月笙,除了杜月笙做他的靠山,不论有贝之「财」或无贝之「才」,他竟一无所有,因此王晓籁是离不开杜月笙的。他听信了共产党的煽惑,想以前进份子,「民族资本家」的恣态,重回黄浦滩,当然他就非得拖牢杜月笙同走不可,于是,王晓籁是为「下焉者」。

有很长的一段时光,这般有心靠拢者排日出入杜月笙之门,纠缠不放,拚命的劝,逼牢杜月笙跟他们同走这一遭。王晓簌和刘鸿生两个更是无日或休,几至劝得舌蔽唇焦,声泪俱下。不过,杜月笙始终立定脚跟,屹然不为其所动。

然而,忽有一日,台北一家素具权威的报纸,注销了一篇各方重视,轰动一时的社在这篇社论中,出现了两个新名词,所谓「政治垃圾」与「经济蝗虫」。中共统战份子如王哓籁、刘鸿生之流认为这是一个劝杜月笙「回上海」的好题目,他们拿了报纸轮番去见杜月笙,不惜添枝作叶,加油加酱,告诉杜月笙说,社论中所指的暗中操枞上海金融、物资的经济蝗虫,不正是暗指你杜月笙吗?台湾报纸差一点就要对你提名道姓了,尤其是那篇社论的结论,旨在「绝不容许政治垃圾、经济蝗虫」到台湾复兴根据地去掀风作浪,重施故技。在这种情形之下,你杜月笙难道还有到台湾去的可能?还不如「光光采采」的跟我们回大陆吧。

竭力挑拨离间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是异口同声,众人一词,杜月笙剪下这篇社论来,叫他的秘书边读边为讲解,社论的措词难免过火,将「罪状」与「实际」对证,杜月笙三个字彷佛也是「呼之欲出」,于是杜月笙不由不大受刺激,他小心翼翼,将那张剪报折好,放在自己的马甲袋里。

汪宝瑄专程赶得来

民国三十八年九月间,香港坚尼地台杜公馆又有一位常客常川进出,那是曾经身为和谈五代表之一,被代总统李宗仁派到北平去跟毛泽东与虎谋皮的章士钊。章士钊随同和谈代表团在三十八年四月一日飞北平,谈判二十八天不得要领,四月二十八日起便被毛泽东扣留,历时四月有余,他又衔毛泽东之命到香港,显然负有共党赋予的任务,并且受到共党的监视。

一日,杜月笙正在客室和章士钊扃室长谈,自广州来了一位好朋友,江苏省党部主任委员,兼为立法委员的汪宝瑄。

杜月笙听说汪宝瑄到访,非常高兴,他当时便请章士钊到另外一间房里小坐稍候,一面起身迎迓汪宝瑄。汪宝瑄和章士钊打了个照面,他又看到杜月笙面容清癯,神情憔悴,但是一见汪宝瑄之下,情绪显得相当的激动。杜月笙一伸手,从自己的中式马甲口袋里,掏出一份剪报,他摇头、叹息、苦笑,把那份剪报一直递到汪宝瑄的手上。

汪宝瑄一看,便知道是当时引起轩然大波的台北某报一篇社论中用上了「垃圾、蝗虫二词,斥责许多不甘与共党同流合污的投奔自由者,言下之意彷佛这般人还想到台湾来鸟烟瘴气搞垮台湾这一处反共的圣地,因此讥诮这般人为「垃圾、蝗虫」。

富时,汪宝瑄向杜月笙一笑,他开门见山的告诉杜月笙说

「杜先生,我正是为这件事到香港来,专程拜访你的。」

激动之余,不克自已,杜月笙极其罕见的向汪宝瑄发了一顿牢骚。他说他并非国民党员,而抗战、戡乱,一连两次为国民党牺牲一切毅然赴港,用心无非是免为国民党的敌人所用,他这么做,完全是本诸良心,尽其在我。旣不求功,也并不是为了争取表现,在这种倩形之下台湾还有人认为他是「政治垃圾、泾济蝗虫」,讥诮讽剌,不留遗地,实在是令人伤心。

汪宝瑄立卽向杜月笙表明来意,他说:刻在广州因要公稽留的洪兰友,正是奉当局之命,便道赴港对杜月笙加以安慰,并且有所解释。汪宝瑄告诉杜月笙,洪兰友为这件事,心中也很难过,始终不得安心。洪兰友托汪宝瑄转告杜月笙台湾的近况,总统犹未复职,一切难免显得紊乱,某报的这篇社论,大有亲痛仇快之概,令人一见而知撰稿人旣幼稚且有偏见,因此,当局目前已在着手整顿。

眼见杜月笙的情绪渐次平复,汪宝瑄又说:

「当局还有一封亲笔函,将由洪兰公面交杜先生,信上所说的,和我刚才讲的意思差不多。」

顿了一顿,杜月笙方始语重心长的回答:

「宝瑄兄,你回台湾以后,务必请你代我杜某人转告台湾方面那许多党政负责朋友,我杜月笙是白相人出身,我不是国民党员,同时我也不懂三民主义,五权宪法。但是自从民国十六年起我追随国民党,往后的抗日、戡乱,甚至于将来反攻大陆,我一定还是跟着国民党走,这不但是因为我杜月笙,一生不做半吊子的事,而且,我还有我一层最简单的道理老实不客气说,现在跟国民党的人未见得满意,不过我们大家应该明白这一点,跟国民党纵使没有干饭吃,最低限度也有口稀饭喝,倘使去跟共产党呀,」他突然提高声浪,极其轻蔑的说:「我敢于说将来连屎都没有得吃!」

汪宝瑄不但甚以为然,尤且衷心感佩,因为他想,当许多国民党一力培育、造就、栽培的高级干部,都在纷纷变节投共的大混乱时期,对于杜月笙这重忠贞不二,献替良多的党外人士,何能苛求?可是杜月笙对自己的进退出处大义凛然,晚节不亏,卽令在当时斯境,杜

月笙为国民党的作为,与其对国家的贡献,助力之多,尚且超过若干国民党高级干部,以此,他认为杜月笙的忠党爱国,反使国民党干部有所惕励。

接下来,杜月笙又说:

「宝瑄兄,这就是我的心意。无论如何,我还哓得个好歹香臭,故所以,我决不会跟共产党走。杜月笙一生一世凡事都要做到言话一句那能这么一件大事反倒会得破例?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杜月笙跟国民党算是跟定了,随便怎样也不会回头」

汪宝瑄颇表感奋,紧接着他便和杜月笙谈起共党竭力争取金融工商界领袖人物回返大陆的问题,共产党对这一帮人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汪宝瑄不惜指明了说:撤离大陆的金融工商巨子多一半集中在香港,他们所携出的祇是少数的资金,绝大部份资产仍还留在大陆,这便是共党可资利用的钓饵,他很为他们的未来动向担心,唯恐他们自投罗网,落于陷阱,却是他又强调的说:

据我所晓得的,这么些跟杜先生有关的金融工商界人士,他们留在香港进退维谷、左右两难,其实,他们都是在看杜先生的风色。」

「我的风向早已定了,」杜月笙一语破的,片言决疑,然后他又说:倒是最近王晓籁和刘鸿生居然悄悄的回到上海去,使我心里非常难过。

汪宝瑄所负的使命圆满达成,他很高兴,卽午,杜月笙邀汪宝瑄在坚尼地台午餐,为他洗麈老,同席的有王新衡和宣铁吾,老友聚晤,倍感欢快,席间杜月笙听说汪宝瑄翌日卽将返台,他殷切留客,命杨管北替他退票,留汪宝瑄在香港多住三天,以资盘桓。盛情难却,汪宝瑄祇好答应了。

章士钊泡坚尼地台

统战份子劝诱无功,陈毅的「笑靥迎人」又被杜月笙视若无覩,置之不理,共产党亟需杜月笙重返上海,为他们竭泽而渔,遂行勒索。于是,他们方始又施一计,派出杜月笙的一位老友,被李宗仁任为和谈五代表之一,到北京后先则被扣,继卽叛降毛泽东的章士钊,毛泽东叫章士钊专程跑一趟香港,为朱毛红朝尽量争取可资利用的人物,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厥为杜月笙。

章士钊,「衔命而来」,力图「立功、报効」,他深知毛泽东心目中主要目标何在,因此集中全力,先「解决」杜月笙的问题。到香港后,他便不时出入坚尼地台杜公馆,登堂入室,有时直趋病榻之侧,和杜月笙接席密谈,他鼓其如簧之舌,搧动诱惑,兼而有之,他分析天下大势,国际动向,尤其对他的敝同乡后辈毛泽东,「歌功颂德」,捧得来肉麻之至。

第一次长谈,杜、章之间,便有一段颇为精采的对话,约略如下

当章士钊滔滔不绝,盛赞毛泽东是如何的尊老敬贤,求才若渴时,杜月笙很巧妙的接过他的话来,用非常关怀的口脗问起章士钊:

「章先生是决定在北平定居了,是??」

怔了一怔,章士钊方答:

「是的。」

「章先生是否照旧挂牌做律师?」

「这个──」顿歇,章士钊祇好老老实实的回答:「诚然,共产党统治下是用不着律师的,我不能再挂牌,不过……」

这一次,杜川笙接口很快,他不等章士钊把话说完,便问:

「章先生旣然不能再做律师,那么,你有什么计划?是否想改行做做生意?」

「做生意嘛,祇怕共产制度也不容许,」章士钊被杜月笙逼得太紧,唯有直话直说,坦然吐露,却是接下去他又指手画脚,洋洋得意的吹起牛来:

「不过,毛『主席』当面告诉过我,我在大陆,一切有他负责。有了『毛主席』的这一句话,个人的生活种种,那还用得着躭心么?」

于是,杜月笙像在自言自语,他一迭的说是:「啊啊,祇是生活不用担心,祇是生活不用担心。」

章士钊听后,顿卽面红耳热,嗫嗫嚅嚅的支吾了几句,第一次长谈,自此草草结束。

等到章士钊告辞离去,姚、孟二氏,儿子女儿,还有亲信诸人,都在等候「消息」,杜月笙坐久了,有点累乏,可是他仍然说出了两人之间所谈的这最要紧一段然后他摇头苦笑的说:

「章先生年纪一大把,做官的兴致高极!祇要有官做,他跟谁都可以,但是他投了共产党毛泽东,却祇说是保障他的生活。旣然祇为了生活的话,台湾、香港、美国……随便那一个地方,也要比共产党那边的日子舒服得多。」

晚间,休息过来,精神回复,杜月笙又提起了章士钊的两件往事,抗战八年,杜月笙怕章士钊落水当汉奸,始终把他拉牢了同在一起,章士钊夫妇曾与杜家合住香港、同游西北,尤曾同住南岸重庆,一应生活开销都由杜月笙负责,谈到了这一件事,杜月笙嗬嗬一笑说:

「负责生活,毛泽东不过给了他一句言话,我杜某人倒是眞负实过不少年啦」

被杜月笙尊如上宾,在大后方流连诗酒,啸傲烟霞的章士钊是否能够满足呢?杜月笙打了个哈哈说道:

「当时,章先生一心一意想当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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