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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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月-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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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头的却是贼眉鼠目、鞋拉塌袜拉塌的泼皮无赖,称得上南都一景。

其实么,这样尊贵的王爷不欺男霸女就已经很好了,偏偏这个荒唐的小王爷还特
有古道热肠的正义感。听到什么不平事,先使人查个头尾,就去敲南都知府的鸣
冤鼓,那鼓都让他敲烂三个了,知府看到他就闹头痛,连参本都不知道怎么参。

你说他干预民政?不。人家小王爷正经八百的递状纸,来申冤的。你说他嚣张跋
扈?不。人家客气得连坐都不坐,自称讼师,申冤来着。你说他胡涂兴讼?不。
人家有凭有据有条有理,查得比他这个知府大人还仔细详实。

这大燕诸律翻个底朝天,皇室规矩多多,却查不到一条不准王爷当讼师的…倒有
诸王体察封地的明文。南都知府除了暗叹倒霉能说什么?别人是「三年清知府,
十万白花银」,他这个南都知府特别的倒霉,清不得不清,银子别想捞到一丝半
点。

几任南都知府有苦说不出,三年任满,想尽办法调走,只得王府赠路费银一千。
和其他怀里抱美人手底捞银子的知府相比,宛如云泥…连小妾讨太多都会有事,
王爷问着呢,你那点俸禄怎么供得起这么多人口?

虽然是这样贪花爱色不正经的小王爷,离开南都六年多了,南都百姓还是感念着
,年年有父老派人不辞辛苦的来给皇上送新粮…当年的小王爷,现在的皇上,念
得还是南都的一口米,想得还是南都的烟花相好…总要让父老谒圣说说南都的事
儿。


三郎心情果然好了一点儿,「那一位…就这么着。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就
他来说,找乐子就是大家开心,那作恶的就该哭着。而他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找
乐子。」

慕容家哪有什么好的?芷荇嘀咕。她也明白,三郎口中常淡淡的嘲谑,可皇帝在
他心中有不一般的份量。




深院月 之二十八
芷荇還在滿腦袋跑轟雷,「你、你怎麼…」

「妳呀,對別人都戒心重重防備有加,怎麼對我就洠в校俊谷蔁o奈的低語,「
妳也不想想,我是知事郎,皇上身邊的文臣。有洠в锌赡艹樆始业z檔,會不會
瞧見呢?居然還把祖上留下來的書隨便我看…老實講,還有誰看了?」

芷荇渾渾噩噩的搖了搖頭,這才醒神過來了,緊張的抓著三郎,「你、你可…我
娘傳給我後,除了你我可洠Ыo任何人知道了!」

果然。三郎嘆氣,取了藥膏,輕輕揉著她有點紅模У氖种福笂呥@樣信我…我都
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可得把妳藏緊。」

「…別讓那狗皇帝知道。他們不是什麼好枺鳌管栖舻难蹨I大滴大滴的掉下來


「怎麼可能?我還怕他惦記我們女兒。太祖皇帝留了遺命,要扶持傅氏後人登后
位。」

「誰希罕?」芷荇忿忿的罵,「那摺Z薄倖的小人!患難時許什麼一生一世一雙
人,太祖奶奶幫他把天下打下來了,富貴時什麼都忘了…洠О烟煜路^去,是太
祖奶奶念舊情…」

越說越傷心。傅氏嫡傳一代代崇仰著那個了不起的太祖奶奶。想想這樣一個洠в
她就洠в写笱啵響敕痔煜碌慕韼郊t顏,大著肚子從宮中傷怒而走,居然掙下
偌大產業,獨自撫養女兒,開啟了傅氏嫡傳。

但這樣傳奇的人物,到死猶自忿恨那個薄倖的慕容沖,眼都不肯椋А

代代嫡傳,苦楚極多而喜樂甚少,紅妝血淚,盡付椋w中。


謹慎的敲門聲,如意侷促的問,「姑娘?姑爺?可要上茶了?」她撥開吉祥拼命
拽她袖子的手。耄щ'約約聽到哭聲,她擔憂了。姑娘可是受了大委屈…姑爺怎麼
不好生哄著點,還讓她哭成這樣…要知道姑娘軟和的只有一張臉皮,骨子裡比男
子漢還剛強。

「瞅瞅,妳忠心的丫頭呢。」三郎輕聲,幫她拭了淚痕,穩聲道,「進來收拾下
,就上茶吧。」

如意應了聲,趕緊帶著小丫頭收拾了,上了茶。正在研究桌子怎麼多了五個洞,
已經被吉祥拽了又拽。

對喔,什麼洞不重要。姑娘背著他們抹淚才是大事。「姑、姑爺,奴婢多句嘴兒
。咱們姑娘今天委屈得很了…別太招她難過。人說怒傷肝、憂傷肺,這時氣又不
太穩…」

「妳這是多句嘴兒而已麼?」吉祥終於跺了她一腳,拉著她告退了,一路還小聲
的拌嘴,都把芷荇氣笑了。

「一個憨得什麼似的,一個鬼得要命。」她咕噥。

「還是有人疼有人顧念的呢。」三郎將茶碗捧給她,「生怕我欺負了妳。」

「我還不疼你麼?」芷荇吸了吸鼻子,有點賭氣的捧著茶喝。

「眼前是疼的…我敢說就算我迹随遥瑠呉矔䦟ξ液谩!谷膳闹鴨芸炔灰训
芷荇,「喝慢點,誰跟妳搶?但我若負了妳,我的荇兒就洠в辛耍皇O隆厚T夫
人』。」

這個夫君太聰明也是麻煩事兒啊…什麼都難瞞住,剛就差點害她嗆死。

「馮夫人不好嗎?得體。」她不太想提這事兒。

三郎湊在她耳邊輕語,「但我只喜歡荇兒。」

他滿足的看著芷荇的耳朵慢慢的粉紅,嫩嫩的臉頰比塗了胭脂還艷。雖然想過很
多次,他還是忍不住問了,「為什麼信我?」

芷荇沈默了很久,「其實吧,就算不是我,別個姑娘嫁給你,只要對你好些,聰
明點,不偏聽偏信,寬容些,願意了解你…」她數了好一會兒,「你也會待她很
好的。」

…要這麼多優點集一身的姑娘,也就這麼個精明能幹只對著他傻憨的荇兒。三郎
有些啼笑皆非的想。

「可你想要的很簡單,卻誰也不給你。剛好在你什麼都洠в械臅r候,我嫁給你了
。你待我很好,所以我信你了。」就算將來他什麼都有了,信不得了,最少她還
有過好時光。

三郎將她抱到膝上,習慣性的摩挲她的指頭,明明跟她說儘夠用了,她還是得閒
就針線不離手。

「…有段時間,我對女子敬而遠之。」三郎慢慢的開口,「看到姑娘對我笑,我
耳邊只迴響著姨娘罵過的話。她說她不是貓狗玩意兒,她不恨我娘。因為…我娘
也是被我爹弄來的,身分高點也洠Ш媚娜ァU嬲阚‘她一生的,是我爹。」

三郎的聲音嘶啞了,「把那麼多女人弄來,她們也是人,但她們的未來根本就不
由得自己。姨娘說…她巴不得趕緊死。要不是爹還捏著她家性命,她就一條麻繩
自了了…

「我辦不到。我承受不起那麼多人的人生。對不住,荇兒,我累妳了。我連累妳
一生…但讓我只累妳一個吧…」

他的聲音,很疲倦,很憂傷。這算是承諾和解釋吧…但依舊浸著秋月似的愁緒。

「我還擔心你太聰明呢…結果還是傻子一個。」芷荇輕笑一聲,「算了,不跟你
計較。你不是女人,當然不知道女人最想要的是啥。你這輩子呢,只能連累我一
個。君子一諾千金,你可別將來後悔。」

三郎淡淡的笑了。舒出一口鬱結很深的氣。他以前不相信什麼解語花,現在終於
懂了…解語又解憂。

「我替慕容皇室辦事,但我不姓慕容,也習不來太祖皇帝的風範。」三郎答道。

芷荇滿意了。為了犒賞夫君,她難得主動…雖然還是讓三郎化被動為主動了,翻
來覆去的折騰,光折騰還不夠,三郎還悄聲告訴她,偷翻了皇帝珍藏的春宮畫冊
,得以照本宣科一番,羞得她咬了三郎好幾口,卻似火上加油。

她腰疼,但死也不讓三郎揉腰了…越揉越糟糕,總揉到不該揉的地方。

那天她真爬不起來,讓三郎又哄睡了。頭回洠芷鹕矸谭蚓饺丈先汀

醒來發現床頭小几放了一個素瓷花碗,放著一片荇葉,一小朵一小朵的白花盛開
,漂蕩在乾淨的水上頭。

如意嘮叨著,「姑爺天剛亮就跑出去,採了這片水蓮葉不知道要幹嘛,又不是要
吃的,還特特的要人翻出這個素瓷花碗,給他添水還不要,自己去井裡打水供起
來…雖說入秋了,但真想送花,也還有些晚蓮吧?這花又小又不漂亮…」

懶懶得依在床上,她注視著荇葉白花,眼神卻越來越溫柔。

在她眼中,這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花。
不是为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哪里好乘凉了?而是在他最痛苦莫名的时候,皇帝扯
了他一把…不管是什么居心。

「啧,」芷荇瞪他,「就这么懂那一位?我酸得狠了。」

三郎终于笑出声音,自己也很意外原本会纠缠很久的阴郁这样就消散得剩下一点
淡淡的影子。

「其实,我最懂的是妳。」他搁下筷子,交叉着玉白的手指,「我知道妳最大的
秘密…妳是傅氏后人。」

啪喳一声,芷荇五根指头都插进了饭桌,脸孔白得跟雪一样。

三郎大吃一惊,绕过来看,「伤着手没有?」

…大哥,你应该先恐惧一下我怎么有这么犀利的铁爪功,不是担心我伤了手吧?

但铁爪功属内家功夫,她是大惊过度超常发挥的使了出来,一松了劲,涨红了脸
却拔不出来,又窘又惊,只是呆呆的看着三郎。

三郎好笑起来,找了皂胰子掺了水,小心翼翼的又抹又润,才把芷荇的手从饭桌
里拔出来。

看她还是吓呆了的样子,三郎站着抱着还僵坐着的她,把她按在胸前,拍她的背
轻声笑起来,「妳对我,真是掏心掏肺的傻。」


深院月 之二十九

芷荇这心宽的主倒是把事情搁下了,但修身苑的人却不干了。

虽说处的时间不算长,但这是个尚气重义的时代,人还是有血性的。这些商家仆
滑溜归滑溜,但也分得清是非好歹。

见过恶婆婆,没见过给媳妇儿下药的恶毒婆婆!打骂就让人说闲话了,饿着媳妇
就给人非议了…真没想到堂堂世家,连伤天害理的下药都出了!谋害的还是他们
主家温柔和气的姑娘!

大燕尚武,手上没点把式怎么好跟着跑江湖?有几个老人是跟着行商千里的,见
多识广。跟养尊处优的世家仆可不同,勇悍许多,花样呢,当然也更多。

既然姑爷都发话了,好,大好!

修身苑所有跟冯家的院门角门,能锁的上锁,不能锁的拉了拒马挂铃铛,谁敢越
雷池一步,筛锣敲鼓,齐喊捉贼,大大小小拿起长棍子就准备上前赏顿打了。

芷荇看这阵仗,险些没笑歪。虽然实在不成个体统,她不但没拦,还上下都赏了
钱,冬衣多发一套。

这种自动护主的行为是该赏的。

每天听吉祥如意往回报,她都得大笑一通。婆母差人来搬拒马,被乱打回去了。
丫头嬷嬷来请,也就棍子敲敲拒马,还没怎么呢,转身飞也似的逃了。家里人被
使了一遍,除了对怀孕的大嫂客气点,谁来都冷着脸扛着棍子宣一遍姑爷说的话


太太又急又气,砸了几个杯子茶碗。当初她就觉得二郎这主意不妥,很不妥。但
耐不住 ??他软磨硬泡,分析得天衣无缝。又不是要伤她性命,也不是真的要把她怎
么了…就是做做样子,让她以为自己失了名节,好拿捏她罢了。

让二郎去假扮三郎…也是没法儿的事。自己的儿,再不孝,会害他吗?顶多让他
乖乖待在家里,别往外头去罢了…最多也是病一场的事。

二郎那么机灵,那么聪明,探花郎就该是他,被皇上相中的也该是他。本来就该
是二郎出息,二郎出息了会带携家里…当官哪有不升官发财的?给三郎那木头出
息有什么用?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怪三郎?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孝了?明明就是他说句话的事
情…为什么不帮老爷?那可是他亲爹!不言语就不知道了?明明他就是恨着怨着
。老爷也没怎 ??么了,就是站队早了点,站错了而已。

不然哪有五十不到就告老的?

先皇在的时候,只能忍了,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谁知道她从人人奉承的二品夫
人跌下来有多疼有多憋闷?这种日子哪里是好受的?当今登基了,三郎都成了皇
帝近臣…为什么就不能帮他爹施把力?

她盼老爷复官盼了十几年了…三郎就死死揪着当年的一个错处,死死的跟她堵。
若不是她绝望了、恼火了,怎么会应了二郎?现在坏事了,那个小娼妇就搁了只
猪仔打她的脸… 

又怕又恨,但这事情传出去她真的毁了。谁家太太夫人还愿意跟她走动?她都愿
意低声下气软和了…那小娼妇居然油盐不进,纵那些刁仆下她面子!

她想怨二郎,但二郎又流泪跪着跟她赔不是,说来说去,他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嫡长还是二郎,她后半辈子还是得靠这个贴心的儿,让她怎么狠责得下去?

何况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像是回到那些年提心吊胆的日子,一点风吹
草动就惊心胆颤。

她不敢承认自己后悔过,从前不敢,现在还是不敢。若是承认了…有什么用?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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