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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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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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敌人那边的,而是闻人寒晖的计划,那是一条死路。



崔华再次将眼睛移到了闻人寒晖身上,闻人寒晖感觉到他疑惑的眼光,只是露齿一笑,不知怎地,崔华感觉闻人寒晖的这个灿烂的笑容很冷。



他没功夫指责闻人寒晖了,敌人已经进入了投石车的射程,士兵们还在等待着他的命令。



投石车和床弩射出的弩箭没有击毁云梯,只打倒了十多个跟在云梯旁边的士兵,云梯依然在前进。崔华觉得这算得上一个不坏的开始,现在操作投石车和床弩的多数是征调的壮丁,有这个成绩算是不错了。现在也不用提醒他们注意节省箭枝了,事实上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崔华倒是想把手里剩下的几万支箭都射出去,省得便宜敌人。



西城墙。



例行的射箭投石之后,士兵们静静地等待着云梯搭上城头的那一刻,长达七米的长枪早早就搭好,弓箭刀斧连枷各自就位,弩台上的射手也严阵以待,民兵则准备了大石头,沸油等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他们等待着将那些陌生的敌军送进鬼门关。



奇怪的是这一次折叠云梯还没有靠上城墙,跟随步兵就急不可耐地砍断了拉住云梯折叠部的绳子,藏在云梯底下的士兵奋力拉动绳索,就这样上半截梯子慢慢升了起来,不过离城头还有一段距离。正在城头的士兵还疑惑不解的时候,每台云梯上都出现了两个身穿软甲的弓箭手。有经验的老兵立刻看出来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借助云梯攀城的应该是擅长肉搏的重甲步兵才对,怎么会有弓箭手出现?一般说来,弓箭手都出现在对楼上,用弓箭掩护步兵冲击城墙的。



王听雨之所以选择云梯也有他的道理,对楼虽然能给弓箭手提供一个比较稳定的落脚点,可以让弓箭手在步兵的保护下从容射箭,准确率有所提高,对普通的弓箭手当然比较合适,但是这同时限制了弓箭手的活动空间,很容易成为城上的人射击的靶子。而自己这十人却没有这个顾虑,神射手的名声不是白叫的,他们几乎可以在任何运动状态下射箭。云梯宽阔的上下斜面可以充分发挥他们的机动性。只着软甲的他们行动灵动如猿猴,一定能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打击。



“崩!”几乎是同时,十支弓箭准确地钻进了守城士兵的眉心、前胸等要害,厚实的甲胄仿佛不存在一般被劲箭贯穿。



随着士兵们的惨叫声,其他士兵回国神来,弓箭、油瓶等纷纷出手。无奈准头太差,没有一个命中目标,弩台上的射手这时候也开始射箭支援,敌人在云梯上灵动得像猴子一般,没有命中。



苏中军的射手们却趁机大显神威,连珠箭发,每出一箭必定有一个守城的士兵或者民兵倒下,转眼间城头一片死寂,没死的守城士兵都躲在了女墙后边三四十个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城头。



崔华急了,这一轮攻击造成的伤害比原先好几天加起来的都多,眼看敌人就要攻上城头,士兵们却被射得头都不敢抬。就在这时候苏中军呐喊一声,开始冲锋了。



闻人寒晖眼中寒光一闪,对郎枫和张荇喊道:“你们掩护我!”两手各提起一大包石灰粉,几个箭步就来到城墙垛口处,也不管什么准头了,对着云梯奋力一扬,张荇和郎枫各持一面重盾,重叠在闻人寒晖身前,堪堪挡住了同时射来的五六枝劲箭,饶是两人膂力奇大,还是被这几箭震得双臂发麻,心下感叹:这世上竟有如此射术!



闻人寒晖毫不停留,立刻拎起另两袋石灰,依次施为,飘飘洒洒的石灰粉末造成了一场人为的烟雾,趁着敌人双目不能视物的短暂的空隙,闻人寒晖厉声命令弩台的射手放箭。郎枫和张荇则一脚一个把那些躲藏在女墙后边的士兵给踢了出来,对付即将到来的白刃战。



不过三人显然还是低估了这些射手的能力。石灰粉一撒下来,只有两人中招,眼睛被石灰迷住了退出战场,剩下的人闭着眼睛,只凭耳听盲射,竟然又射杀了十几个守城士兵,弩台上士兵射出的散乱的箭矢则再次被他们灵巧地避过。



崔华见状心疼地都要流血,对闻人寒晖大喊道:“让他们登城!”



闻人寒晖闻言后退一步,一把就抄起了一支长长的扎枪,眼睛血红地盯着对面的云梯,郎枫拾了一把连枷,张荇则拎起了一把硬弩。



第一个射手冲上城墙的一瞬间就受到了这三样武器的攻击,。扎枪刺穿了他柔软的腹部,连枷砸碎了他的脑袋,硬弩射出的弩箭在他的胸口留下一个血洞。但是别的射手就没这么倒霉,他们顺利登上了城墙,并配合随后跟上的步兵,开始横扫城墙上的士兵。



崔华心里咯噔一下,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西城墙完了。他看着那里的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却始终没有派出自己手里的预备队,失去一面城墙还可以挽救,现在就是将预备队全派上去也不能挽回西城墙陷落这个现实了。何况他必须给闻人寒晖他们留下足够的人手突围。



闻人寒晖肩膀上中了一箭,郎枫小腿被射穿了,只有张荇还完好无恙,三人见登城的敌兵越来越多,加上有极为犀利的弓箭手掩护,知道事不可为,只得率领幸存的士兵逃往别处城墙。好容易友军一阵乱箭挡住了身后的追兵,三人才丧气地发现,一百多个士兵,两三百壮丁,逃出来的不过五六个人而已。



崔华没有想到敌人根本没有继续进攻其他三面城墙的意思,他们先是合力毁掉了两座弩台,然后就打开了东城门,这时候整个东城墙都已易手,所以守城的士兵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大队人马蜂拥入城。随后城内冒起的众多的烟火柱以及百姓震天的哭喊声将守城将士拉回了现实——敌人竟然在屠城!



崔华双手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心中绞痛,只觉得喉咙一甜,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这时候城墙上也乱了套,首先是那些协助守城的壮丁,不顾一切就冲下城墙,和那些大肆烧杀劫掠的士兵拼命,随后崩溃的是残存的士兵,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命令,四散逃亡。



崔华苦笑一声,对于士兵们面对败局的勇气,自己还是估计不足,兵败如山倒,这话一点儿都没错啊。



崔华叹了口气道:“罢罢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就让我为这一城无辜百姓赎罪吧。”伸手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忽然他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重物砸在了脑袋上的感觉。“为什么,连死都这么难?”崔华晕过去之前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这时候,青城西南的天空,乌鸦盘飞,残阳如血。惨白的阳光冷冷地照在残破的城墙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第二十八节浅滩



明朗的蓝天上,白云追逐嬉戏,澄清的蓝色不含任何杂质。



北风呜呜地吹着,地上是一层灰蒙蒙的尘雾,干硬的土地上,立着几支细弱的草茎,在风中轻轻地战栗着。



稍稍转过头,心爱的坐骑静静地躺在身边,马儿身上的汗水都结成了冰珠,温柔漂亮的大眼睛大睁着,却早就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这样下去会被冻死的,一念及此,就想稍稍活动一下手脚,但是浑身上下都是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没有一处没有伤口的。特别是腹部有一道极深的刀伤,要不是铠甲厚实,真的要开膛破腹了。饶是这样,这伤口还是让他移动困难,那裹伤口的布条估计又被鲜血浸透了吧。右肩上一箭几乎将整条肩膀射穿,偏偏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居然用的是月牙形的箭镞,拔都不好拔,只得掰断了箭杆,将箭镞留在了肉里,现在每活动一下右臂,就要牵动箭镞,苦不堪言。左臂根本就没有知觉了,不知道是折了还是骨头碎了。还有背上那道伤口,兵器上蕴涵的凌厉杀气伤及了肺腑,这才是最致命的一击,现在他呼吸都困难,嘴里不停地咳出血沫子。其他刀枪剑斧各种伤痕更不知道有多少,原本坚实美观的铠甲现在成了一堆破烂的碎片。身上的伤口中流出来的血都结了痂,和衣服碎片连在了一起,又疼又难受,但是显然附近根本找不到什么水源清洗伤口,即使有的话,估计也没有那个体力爬过去了。



一只蚂蚁顺着身子爬了上来,不一会儿就爬到了鼻梁上,左顾右盼,似乎在疑惑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座小“山丘”。不一会儿,它晃晃小小的脑袋,终于发现了一个好去处,向着鼻孔爬去。



想起来以前还用蚂蚁打趣过莫言愁,现在居然真的不能奈何一只小小的蚂蚁,吴忧心中不禁涌起一种滑稽的感觉来。“云州铁骑,天下闻名,果然名不虚传。”他现在还有心情去佩服一下自己的对手,也算是难得的心境了。



又是一阵眩晕,现在晕过去的话,什么都完了,醒不过来的话——这种可能性很大——也许自己真的就要长眠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了。吴忧试着活动一下身体,即使疼痛地醒着也比昏昏沉沉死去强,醒着就有希望。一定要自救!吴忧拼命给自己打气。他忍着钻心的剧痛挪动了一下子右手,刚积蓄的一点儿气力仿佛随着剧痛流光了。



这样不行。吴忧现在冷静得近乎残酷。他重新审视着自己身体的表里伤势。一股真气懒懒地提不起来,没办法自己疗伤了。身上的金创药早已告罄,肮脏的布条阻止了大量失血却制止不了伤口发炎,严重的内外伤势不能短期内得到有效治疗的话,即使能挣得一条残命也只是个废人了。最重要的是绝不能晕倒。茫茫草原,遇到一个人的几率太小了,遇上一个能治疗自己伤势的人几率等于零。所有人都散了,昨天马儿也死了,只有依靠自己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终于甩掉了追兵吧。没有人,也就无所谓告密者,同时也意味着自己获得帮助的可能也断绝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件幸事呢。



吴忧积蓄了半天的气力,猛地一用力,把身子翻了过来,变成趴着的姿势。同时左臂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吧”声,一截断折的臂骨扯破了肌肉,顶破了皮肤,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



“又一个伤口。”吴忧无奈地心想。他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右手痉挛地抓住一把泥土。“不要晕过去,不要晕过去!”吴忧一再给自己打着气。努力体会着伤口传来的各种各样的痛楚,“好孩子,乖宝贝,咱们体会过比这更痛的不是吗?”吴忧咕哝着给自己提神,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冷,眩晕到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这是大量失血的后果,他感到生命正随着那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的血液悄悄消逝着,偏偏又无可奈何。



“爬一下试试吧。”吴忧这么想着,立刻开始了行动。左臂是指望不上了,右臂还能用上一点儿力气,不知道腿怎么样,记得好像有个家伙曾经照着自己腿上狠狠来过一下子的。



果然,左腿没有感觉了,那处不知道是什么伤就伤在大腿根上,“这小子够阴险的,想让我断子绝孙嘛。”吴忧扯了扯嘴唇,努力想作出一个类似苦笑的表情来,“可惜老子命大,他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他有些得意地心想。



吴忧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右腿还好使——至少还能使上劲,虽然被削了一刀,倒是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已经算是小伤了。这一发现让吴忧兴奋不已。他右臂加右腿开始往前挪动,嘴里低声给自己喊着号子:“一……二……三……加油嗬……再来一步……四……五……六……美女!美女!就在前面,加油啊……七……八……九……做大官啊……十、十一……”



“呼呼,休息一下。”吴忧努力了半天的成果就是他至今为止还没有晕过去,还有他爬到了死掉的坐骑身边,统共三四米的距离显得那样遥远。



“呵呵,至少有吃的了。”吴忧努力想些高兴的事情。他兴高采烈将保存完好的嘴巴搁在马儿的大腿上。“马儿啊马儿,你生前载着我千里奔逃,救了主人一命,死后又做主人的食物,做马做到你这份儿上也值了,以后我有出头之日的话,一定让人给你造一座石碑。呜,那么你大概不介意我吃你了吧?”吴忧嘀嘀咕咕说了这么几句,剧烈的咳嗽让他缓不过气来,带血的唾沫随着猛烈的咳嗽喷在了马尸上。



“咳咳,马老兄,你看看我可不愿意这么早就和你见面啊,只好得罪了。咳咳……”



吴忧又憋了一会儿,攒足力气,猛地照着马腿就是一口咬下去。“咯崩……啊哟……咝……咝……呜呜呜呜呜——”吴忧显然对于马肉的硬度估计不足,这一口下去,只咬碎了一层冰茬子,外加捋了一嘴马毛,马肉如同石头一般,分毫没动,吴忧的牙倒差点儿给崩掉了。



吴忧眼泪都下来了:“马老兄啊,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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