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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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云-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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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滔转身向他,很意外甚是讨厌他的怀炽,竟会主动和他说话。

「五哥。」带著一些不自在和尴尬,怀炽练习了好久才能把这称呼说出口。

「嗯?」他扬高两眉。

「谢谢你。」为他帮芸湘在冷宫所做的,也为他此刻为舒河做的。

*****在圣上召皇子们入宫後的第二日起,舒河便开始四处为芸湘奔走,期盼能够让圣上收回成命。

他首先来到清凉殿,但冷天放总是将他阻在殿门外,非但不让他入内,也不肯为他向圣上转达只字片语,在殿外等了几日,他心知这法子是行不通後,随即转往皇后所居的凤藻宫,但,即使他在凤藻宫内等过一日又一日,皇后就是日日托口不见,他已经数不出皇后究竟是用了多少无关痛痒的藉口想打发他了,於是,他转而找起三内六相,希望藉六相在朝的地位,能够左右圣上已定的决心。

可是在六相中,愿伸出援手的仅有南内二相,而这二相在向圣上开口後,随即被连贬二品,圣上甚至立刻另外拔擢南内的人来顶替他们的位置,也因此,在有了前车之鉴後,愿帮他的人,在朝中更是寥寥无几。

他也曾想过用串联皇子的方式,可在看了左右相的下场後,他改变了心意,不想让怀炽冒风险来帮他,别无他法下,他只好找上自事发後,就一直没去看过的南内娘娘。

透过早晨洒落的日光,南内娘娘倚坐在椅上,紧敛著两眉看著眼前这个看来有些憔悴,也清瘦了不少的舒河。

「母后……」已有许多时日未歇息的舒河,疲惫明显地写在他的脸上。

「别说了,我不会去为你说情。」在他未开口前,深知他来这里是为了什麽的南内娘娘,先一步否决他的请求。

舒河急忙想令她回心转意,「你不明白,我和芸湘——」

「不许你提起她的名字!」她愤怒难止地大嚷,气得不停打颤。

他怔愣了一会,自她的眼中看见了难以磨灭的恨意。

「你恨她?」为什麽要恨芸湘?因为芸湘隐瞒了他们相爱的事实?还是她也不能容许父皇的嫔妃做出这种事?

她紧咬著牙关,「我能不恨吗?」枉费她相信芸湘那麽多年,可芸湘却一直在蒙骗她,还害得她的儿子落到这个处境。

「即使她是我爱的人?」心灰覆上他的眼眸,辛苦凝聚起来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自他的身体里被抽去。

「你……」南内娘娘几乎无法接受这种话由他的口中说出。

「为什麽你们都不听我说呢?父皇不听,你也不愿听。」舒河疲惫地抚著额,对於他们的态度,有些意冷心灰。「父皇不明白我与芸湘之间的事,他也不知道我和她是真心相爱,如果他能好好的听我说,我相信他会谅解的……」

他们就只为反对而反对,单纯地盲目,宁愿不去看他们认知以外的事实,也要藉他们所得到的表面假象来欺瞒自己,做人为何要如此呢?欺骗自己,就能够让自己比较不会受到伤害吗?

她冷淡地开口,「你父皇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要拆散你们。」

「为什麽?」既然明白,为什麽不饶她一命,反而要拆散他们?

南内娘娘老实地告诉他,「你是个皇子,又是个将来大有所为的王爷,为免你因芸美人而身败名裂,所以你父皇才不得不这麽做。」

好个为他设想,好个不得不……

为人父、为人君,父皇是有权自私的,但在成全了他的同时,岂不是牺牲了芸湘?

「她怀了我的孩子。」舒河迎向她的眼,想知道与那孩子也有血亲联系的她,会有什麽反应。

她震惊地抬首,「什麽……」

「告诉我,你要我弃他们母子不顾吗?换成是你,你做得到吗?」他一声声的问,每问一句,就见她的神情晦暗一分。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南内娘娘忍不住别开脸,也不知该怎麽回对这个问题。

「这也不能打动你吗?」舒河叹口气,不想再去祈求些什麽。

天不助,人自助。

若是都没有人要帮忙的话,那麽就由他自己来吧,至少谁都不必为此而为难。

其实,除了找人代他求情外,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只是未到最後关头,他不想那麽快就用上那法子,但照眼前情况来看,即使他不想,恐怕也不行了。

「你要去哪?」惊见他抹抹脸转身就走,南内娘娘急忙想留住他走得过快的步伐。

他停下脚步,「见她。」有些事,他得亲口告诉芸湘,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明白也没关系,他只要有芸湘的支持就够了。

「见谁?芸美人吗?」她匆忙地在他背後大喊,「不许你再去见她!」

「母后,您不帮我没关系,但请别阻止我。」舒河没有回头,再次在殿上迈开了脚步。

「你想做什麽?」她紧迫在他的後头,却不小心被裙摆绊了一下。

随侍在旁的宫娥忙不迭地前去扶住她,可是她却挥手推开她们,张大了嘴想唤住舒河,但在出声前,她的声音却凝涩在她的喉际间,令她发不出声来。

只因为,她没想到,逐渐远去的舒河,他的步伐是那麽的坚定,也那麽的…

…孤寂。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陪殉的消息传至芸湘的耳里时,她并没有太过惊讶,这种事,史上的教训并不是没有,她也多多少少能够体谅圣上的心态,只是这事若发生在她怀有身孕之前,她或许还能够服从圣命,但一日日感觉属於她与舒河的骨血在她的腹内成长,她就怎麽也没办法接受圣上的这道命令。

在认识舒河以前,她怕青春就这般寂寞的凋零,现在,她害怕的是生命的凋零。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一下子涌上来紧紧压住她,将她压得无法喘息,急於想找个解决这难题的出口,可是无论她再怎麽想,也找不到一条能够救自己与腹中孩子的生路。每当她看著日升月移,感觉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便觉得追逐在她身後索命的阴影又靠得更近了些,无论怎麽逃,也逃不开那段正在等著她的未来。

「芸湘。」楼姜在目光没有焦距的她面前不断挥手。

想得太过出神的芸湘猛然回神,迷茫地朝她眨著眼。

「有人来看你了。」

「谁?」在圣上颁了圣谕後,就连宫垂雪都被迫回东内了,谁还会来这?

楼姜伸手指向门口,「他。」除了那个胆大包天敢往这跑的王爷外,恐怕不会再有人敢来看她了。

芸湘的目光定止在舒河的身上,脑海中一片茫然,所有对他的思念全被这份心忧给冲散,令她,反倒不知该对他说些什麽。

「我有话要对她说。」舒河踏进房内,朝楼姜眨眼示意。

「我到外头去……」明白的楼姜微微一笑,捞起床上的衣裳被在肩上,并在出去时为他们关紧房门。

坐在床上的芸湘并没有移动。

望著一步步朝她走来的舒河,再次在两人相对的这个情况下,她真不知该怎麽掩藏此刻自己的心情。她不想装作对殉葬的事一无所知,也不想让他知道心忧如焚的她,急需要有人来救她脱离这个困境,可是,她并不想让他看她的泪眼,她知道,带著一张疲惫脸庞的他,早就为她的事做过多少努力。

舒河在她的身畔坐下,静静温习著她的模样。

有孕在身的她,并不像其他妇人一样圆润光彩,孱弱苍白得令人心惊,眸里盛满了焦急。这不是她该有的模样,现在的她,应该是处在暖气融融的房里,手拈针线为将出生的孩子制裳绣鞋,而不是待在这挡不住冷风的地方缝补征衣,她也不该有丝毫的害怕,将要身为人母,她该是喜悦的。

他不禁忆起他一直都有个梦想,他希望,能在月亮美好的晚上,她能安然地躺在他的怀里,一起享受夜色的宁静、旖旎,不必在月儿西移时就急於分离,可以静静依偎著彼此直至天明,就像是……就像是一对寻常的人间夫妻。

这不应该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都听说了。」受不了这凝滞的气氛,芸湘首先打破寂静,并努力释出让他安心的笑容。

舒河的两眼落在她的脸庞上,看她的笑意,缓缓地消失在她的唇畔,再也无法撑持伪装下去。

「我知道你尽力了,这样就够了……」她痛苦地闭上眼,胸腔里混和著一种必须舍与舍不得的情绪。

他柔声地提醒她,「那孩子呢?你不认为该给他一个机会吗?」

「你知道了?」她还不知道怀炽早就说溜嘴。

「知道。」舒河的大掌覆在她还未隆起的腹部上,「你不要孩子了吗?」

「我怎可能不要?」热泪滑过她的面颊,她心痛地紧紧环抱住自己,「我当然想留住肚里的孩子,我也想看他平安出生长大……」

他伸手揽她入怀,「那就别在这时放弃。」

「圣上都已那麽说了,还能怎麽办?」芸湘不断摇首,太过明白他的无能为力之处。

「逼宫。」尖锐的这两字,直敲进她的耳底深处。

她浑身一僵,张大了水眸,「什麽?」

舒河的表情显得很平静,「只有用逼宫这法子让父皇收回成命。」除了这法子外,恐怕再也没法让父皇改变心意。

芸湘的小脸顿失血色,飘飘然的晕眩感在她的脑海流窜。

逼宫?用这种大逆不道的手法?她曾经想过的主意中,独独漏了这一项,而她不会去考虑的原因,就是因为它风险大、也为人所不耻,而他竟连这属於叛臣的法子都用上了,可见,他也是别无更好的选择。

「你确定要这麽做?」她手心有些抖颤地按著他的胸口,止不住的寒意阵阵涌上她的心稍。

他捧著她的脸庞问:「还有别条路走吗?」能想的,他全都想过了,若不是真的别无他法,他又怎会把这手段给端出来?

她不得不承认,「没有……」

舒河靠坐在墙边,正色地与她讨论起细节。

「二哥在集结後备军团完毕後,日前已率兵团返回北狄,准备在与铁骑大军会合後攻打北武国,我们得把握京兆防护兵力减低的这个时机,所以,咱们的行动得愈快愈好。」

芸湘蹙著细细的眉,「一定要这麽赶吗?」这样行吗?事前他都已经全盘计画过了?

「我们一定要赶在父皇驾崩前逼宫,必须趁京兆还没宣布缴械之前就动手,否则一旦父皇驾崩,京兆缴械戒严,那就什麽机会都没有了。」父皇要是驾崩了,那麽逼宫也没意义,而且到时若是缴械,那他们还能用什麽法子再进行宫变?总不能赤手空拳的去抢皇位吧?

「慢著……」诧闷不已的她,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霍鞑还没北上不是吗?

没有霍鞑,事情能成功吗?」

他遗憾地摇首,「虽然我已经派人通知霍鞑了,只是,他的粮草还未到齐,他本身也还在集结南方兵力,所以恐怕没办法在我行动前赶日来。」

「那……」她愈想愈觉得这风险太大,「你手中有什麽筹码?」没有霍鞑的支援,他还能用什麽来发动宫变?南内在京兆并没有什麽兵力可言。

「虽然南内的水师已被定威将军接管,但南内水师已经叛离了定威将军,到时,他们会来助我一臂之力。」在他被软禁的期间,他就已经派怀炽私下去煽动南内水师了,听说,东内和西内也做了相同的事。

「万一其他三内也像你一样想这麽做怎麽办?」他能想到这法子,别人也一定能想得到,就怕……其他三内会和舒河同时行动,或是先一步用这法子捷足先登。

舒河拍拍她的掌心,「不要紧,其他三内的军援也都未能进京,因此他们的条件与南内相等,所以成败的机率都一样。」三内全只有水师兵力,卫王党留在京内的兵力大半也被父皇收走了,总合起来看,他们四组人马实力都差不多。

「可是卫王党不同,他们的兵力全都集中在京兆内外。」就算卫王党在京内的势力已经消灭大半,但他们在京外还有啊,一旦风淮向定威将军要求增援,那皇位岂不是风淮的囊中物?

「我已经把南方通往京兆一带的路权买过来了,封锁了土地後,定威将军应该没办法那麽快进京。」虽然说这种作法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可是只要他能争取时间有机会到达翠微宫,到时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许能让定威将军弃降。

芸湘一手抚著胸口,掌心底下传来心房激烈的跳动。

她不能否认他说得有道理,但她也没法忘怀在这件事後所必须承担的风险,或许逼宫这个念头舒河早就有了,也早已做好在逼宫後全盘的打算,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若是败了,那南内以及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他们所能承担的。

「芸湘?」

「逼宫……」她喃声地重复这个字眼,半晌,颓然地垂下螓首,「事成了的话,你会成为罪人,事败,你会被处死的。」就算能够成功,那也是大逆不道,只怕他要承受一世的骂名,失败的後果根本就不需要去想,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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