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风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拒绝风流- 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村长的女人显出吃惊的样子,半天才想起呼吸一般。
“前面的道黑着呢,不能老走弯路,不能老交学费,领头的一定要能辨别,不能光顾着奔,不能只管埋头拉车,还要抬头看路哩。”保瑞继续往下讲,“就穿衣来讲,温暖身体是科学是根本,样式是时尚。你过去嘲笑自己的大裤裆,今天大裤裆称为老板裤,你还敢嘲笑吗?你看那城里的时装,不就是几年一个来回地转?健美裤上下一般紧瘦。要不了几日,就会出现上下一般粗壮的。再过几日,上瘦下肥。再过几日,上肥下瘦……最后又是上下都紧。再说有一种布料,开始叫工装布,做出的服装叫工作服,人人爱穿,穿上就是当上工人了,就不是下乡知青了。后来又有了考大学,当工人不吃香了,就用工装布做牛仔裤,你还敢嘲笑吗?这都是时尚。咱们村长看透了时尚,是真人哪。咱们村长有理想,有信念,还有科学,还有哲学……是真人哪。”
村长惊讶地瞅着保瑞。倏地,他把手伸过炕桌,握住保瑞的手。“兄弟,几日不见,你竟成啥人了?”他激动地连屁股都抬起来,“让这些不守安分的村民听听,今后还浮躁他娘个啥?”
“保瑞兄弟,你就快说正事吧?”村长的女人有些急了。
“噢,是这样,”保瑞就开始叨叨彩珠家的困难,和这个女人的高尚人品。坐在小凳子上的女人,又忍不住了,说,你可是为你二嫂分地的事来求情的?保瑞愣了一下。“对呀,对呀,不为这,还为啥?你们看,大学把我的表达能力熏陶没啦。”他恳切地望着村长,“我二哥的命运,就攥在你手里哩。”
侯建新站起来,手一挥。“继续照顾。”他着瞅女人,“我醉了,说话就不算数了?但事情总得有个程序吧?总得先提到议事日程吧?”他又坐回去。“我真醉了?”他问女人。
“你先休息。”保瑞知趣地说,“你累了,我不打搅了,就先提到议事日程吧……哦,对了,你办公桌上的那块石头,就按你上次说的价卖给我。我跟城里的朋友吹牛,说侯家堡有一枚怪石。他不相信,我偏要拿给他看。”
“我上次说多少钱卖给你?”
“二十块。我想通了,二十就二十吧。”
“不对呀,我是说……四十块。”
“那我买不动啦。”
“那就三十,你明天上午来取。”
“一块破石头……我也没别的用处。”
“有没有用处,你自己清楚……明天来取。”
送走了客人回来,女人拿起那盒英国烟,说,你咋忘了让他把烟带走?侯建新说,他自己不也忘了嘛。女人说,别让人家把你当成了贪污犯。侯建新说,你懂个啥,上级对侯家堡越来越有意见了,连两瓶青稞酒也卖给村里作招待吧。
“过去是谁家穷谁家光荣,如今是谁家有钱谁家张狂。日他祖崇,就是没人问钱是从哪儿整来的。”他又摇头笑了,“保瑞也算是堡子的奇人,一个改革家,我为啥就不能在乡长跟前夸夸他呢?我没政绩,培养出个保瑞来,不算政绩吗?”
“弄不好,保瑞会在大学里娶个老师哩。”女人说。
他瞅着女人。“不会这么快吧?你没听说那句城里的顺口溜吗——五十年代嫁贫农,六十年代嫁钳工,七十年代嫁军营,八十年代嫁文凭,九十年代嫁蓝眼睛……蓝眼睛是啥?是钱,而且是美元、英镑,保瑞离这还差得远哩。”
女人却不知为什么,摇摇头。
第5章 穷困的顽根似要永远延伸下去
    保瑞在家里待了三天。
临走这天,彩珠早早来到这边,做好饭。两个孩子吃罢,静静地坐在那里。保瑞催他们去上学。彩珠却拉住春芳的手。
“今天晚去一会儿。”彩珠说。
“有啥好送的,又不是永别。”他说罢,心脏奇怪地一抽。
“我就要让他们送哩。”彩珠说。
“在家听二娘的话,好好学习。”他摸摸春芳的头,“还有几天就期末考试了?要好好学。不懂的,就问二大。”他还想说什么,可脑子却空得没一个词儿了。
孩子们都眼巴巴地望着父亲。
“秋天我不一定能回来,你们两个要跟着大人下地,粮食是能随便吃到嘴里的?”一阵心烦意乱中,他竟然这样说。这完全不是他要说的。他要说的,是另一类话。但他的脑子很乱。从今起,你们就是大人了,他这样想,目光就象是在询问:你们能从此独立走完人生的旅途么?他不能再看女儿的眼睛了。
“收割的事,有大人操心呢。”彩珠不满地瞪着保瑞。她又把行李这摸摸,那摸摸地捣腾一番。
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身。
被雨水刚刚浇过的山塬,发出一片暗棕色的光泽。蓝天上的朵朵白云,抹上一层粉红的颜色。绿色的麦穗,在晨风中摇荡不止。身边的湟水,飘散着浓重的泥腥味儿。
走在彩珠身边,多年前的体验又回到身上。他想起莲花。那女人真是没福……可男人的心,最好别被沉重而琐碎的往事纠缠住。他眼下牵挂的,只是彩珠一人。
一刻,他望着在前面奔跑欢跳的儿子,想起自己的童年。岁月流逝,人生复旧,穷困的顽根似要永远延伸下去。他的心,渐渐有了一股郁闷。蓦地,他的嘴角挣出一朵冷笑。
站在小山包上望去,前方的道路更加溟溟濛濛……
“行了,都回去吧。”他说。
“再送一程。”彩珠说。
“行了。”他粗声道,独自朝前走去。
保瑞的身影,越来越小。当他陡然没进一个沟里,彩珠的心猝然抽紧,仿佛今生再也见不到他了,朝前跑去……哇地,她放声大哭,腿一软,膝盖砸在黄土上。
“苍天保佑,我的亲人——”彩珠磕头。
**********************
对“拒绝风流”进行一次推介:
一,题材
这是农民青年进城打工的故事。这个题材意义重大,我国目前有近一亿的进城打工者。长期以来这个群体受到文学的忽视。这部小说的特点在于不仅用城市人的视角写城市,更用农民的眼光,特别是一个有思想,有头脑,有抱负,甚至也是有点野心的农民青年的眼光,来重新审视这个被我们熟悉并熟视无睹的城市。这期间发生在文化、思想、情感和精神上的碰撞,使我们有触目惊心的感慨。城市人挣扎在城市的故事,已经被写得很多很繁了。现在我们让一个农村青年走进城里,而他又很有性格,有思想,又长得高大英俊,这样就会很快跟城市发生一系列关系,我们就能借此看到平时不被注意、不被发现的很多关于城市的精彩的东西。由于主人公的身份和心理跟城市格格不入,作者就把城市的许多荒诞不经的、幽默可笑的、深沉悲壮的、感人至深的东西在一种强烈的对比中展示出来。这实在是比用城市人来揭示城市,要更加有趣,更具艺术效果。
二、情节概要
主人公在第二章走进城里。伴随着主人公的活动,我们看到一个广阔的世界:艺术家,教授,各类老板,暴富者,官员,国企、私企老板,游民,骗子,一般市民……
在进城的当天,主人公就在公共汽车上被莫名其妙地罚了钱。他去煤场找活干,竟被煤帮毒打,眼睛差点弄瞎。当他在摊位上找到一个洗碗的活,身上的钱又全被偷去。他那农民式的善良天性,面对这座城市永远束手无策。后来,他去给医院洗尸体,又去大学的美术系当裸体模特,给丈夫出国的女人当陪聊,最后又爱上了有丈夫的女画家。
应该说,他是有良心的,虽然也有很多缺点和历史刻在身上的缺陷。他有家庭的责任感,渴望尽快把两个孩子拔出农村。可他的理想要实现起来,却充满坎坷。他在最艰难的时候都不曾使自己的肉体堕落,但最后还是给丈夫出国的女教师当起了陪聊,出卖了色相。他的翻身的奋斗只能从失德做起,这就是他的可悲之处,他的天定的不可逃脱的命运。但他的良心从来都没有丢失。他一边在挣各种各样的钱,又在诅咒金钱;拼命巴结权贵,又在心里蔑视和嘲笑他们;出卖色相,又在古今的知识堆里拼命充实灵魂。他的内心充满二重性,认为这个时代已经不存在真正的爱情,又迷于女画家;憎恨城市,又使劲往进钻,为不能钻进来而急迫、焦烦;赞美真诚,又刻意虚伪;欣赏自己的才智,又讥讽自己的肮脏;拼命挣钱,又嘲笑讲师教授为金钱而浮躁;瞧不起知识分子的迂腐,又嫉妒他们是吃公饭的;轻视吃公饭的人没有了丝毫的创造力,自己又渴望有一天能钻进他们的队伍;憎恨腐败,又想利用腐败的官员为自己的上升铺路……然而他不论怎样变,却有一根心灵的筋骨不会变,那就是一个穷人最基本的感情和良心。虽然他渴望挣钱,却希望在自己未来的公司里每个人的良好人性都不要受到压抑,向上的欲望都能得到满足。在金钱与荣誉之间,总有一种力量在把他拉向荣誉这边,他好象更想得到一种价值上的满足。他与享乐永远格格不入,与世风永远格格不入。他一方面干着在别人看来是最低贱的工作,比如裸体模特和清洁工,一方面又反差极大地就象时代的思想家,在具有幽默性质的对比中,我们看到了他的可笑和神圣,他的真诚和迂腐。在他的身上总是充满对立,英俊的外形与身份的反差,低贱的工作与头脑的反差,勃勃雄心与地位的反差,善良的本质与环境的反差……这才是生活中的真正的幽默。
我们看到这个人是时代的产儿,是多么典型的性格。向上的力量和向下的力量同时存在于他的心灵。这就是人,活生生的人,充满了各种内在矛盾的人。通过引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复调手法,我们让这个人的内心总有两种相反的力量在同时大声叫喊。在对权力、地位、金钱、物欲……这些时代宠物们的追逐与抗拒中,总是伴随着情感、人格的失与得,灵魂的死灭与再生是那么惨烈。
三、小说的艺术特点
结构合理,重心突出,内在张力大。
语言泼辣,尖锐,细腻,朴实,充满生气,加上主人公那独特的性格和智慧,使感情和思想很容易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注重现实感,生活的信息量较大,让人感到厚重,亲切,真实。特别注重细节的丰富性和生动性,在纷杂万象的事态中去叙述和描写,具有相当的震撼力。不论对生活场景的描写,对世风的临摹和分析,还是对所谓的知识分子的刻画,很容易使读者产生共鸣。
可读性强,把严肃的思索尽量用小说的情趣加以体现,追求深刻,但不沉闷,追求本质,却通过有趣的现象入手,具有本质上的幽默感。
人物丰满、有特点。一部小说如果没有一些有个性的人物作支撑,那只能供人在某几天里轻薄地消遣一下。好小说都是靠不朽的人物传世的。作者一贯追求的目标就是创造有个性、有思想、有滋味的人物,让人们不易忘记。人物内心的二重矛盾,性格的复杂,心理的多侧面,甚至对复调手法的运用,使人物更加真实饱满。读者通过人物去感受与领悟时代的精神与气质。
总之,后面的内容会更加好看。
第6章 踩死你;就象踩死一只蚂蚁
    保瑞被一个消息惊呆了:春花死了。
人们在离火车站二里远的沙滩,发现一具女尸。经验证,它是钉鞋姑娘刘春花的尸体。保瑞盯着月芳,目光呆钝了。月芳说公安局已经认定是自杀,因死者在失踪的前几天回过老家,把所有存款及值点钱的东西包括修鞋工具都带回去。法医发现死者的心脏患有重病,死者多半是因绝望自杀的。死者生前曾几次跟人谈到,活在世上好没意思。死者在失踪的那天晚上,对旅店的女老板说,她的胸口不舒服,想去河边走走。她死后有人证明,那几天,老是有个姑娘在堤岸旁边的树下久久凝坐。春花的父母面对前来调查取证的公安人员,最终也认可了自杀的说法。
“哦,春花在这个世界上原来是个毫无生命保障的人。”这天夜里,保瑞站在河边,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不错,有谁会为这样一个小东西的死灭而痛心呢?”
他沿着河岸朝下游走去,不时,停下来,眼睛望着动荡的水面。他的目光机警而麻木。他觉得,自己在经历一场噩梦。想起几天前还跟她在一起的情景,就怎么也不相信,她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他在一片沙滩前站住,朝河边走去。这也许就是人们发现尸体的地方。他蹲下去,把手伸进水中……许久,他望着河的上游,那隐没在夜色中的世界,默默叹息一声……
一个男人在唱湟水歌谣:

湟水,我的女人河,
你的苦难为何这般多……

这歌声仿佛是从保瑞的心里流淌出来的,一时间,他便热泪盈眶了。他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他的麻木的耳朵,被一个声音震动。河堤上有两个汉子,其中一个正朝他喊话。路灯灯光下,他隐约看见,他们的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