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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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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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蓝固执地站在原地,低声说道:“打伤了你,很是抱歉。请你告诉我,小妍在哪里?”

    “阿蓝……”

    成湘与方珂兰一同出声,旭蓝猛地扭头,嫌恶的不看他们:“别的话,恕我不想听。”

    淡淡泪光自眼底浮起,性情柔和的少年,第一次说出伤着别人也伤着自己的话来。

    他不要他们。他不要这一对父母,这近在咫尺而又远在天涯,看似关切实则冷漠,从天而降的扰乱他一切正常生活的父亲和母亲!

    “阿蓝。”果不出所料,这孩子明白了真相,纵然是那样的温文乖巧,也原谅不了父母,成湘毁伤的脸上微露苦涩,“那位华姑娘,千万莫再让她和世子见面……为着她性命着想……切记!切记!”

    旭蓝大睁双眼看向他,欲待细问,又生生把话吞下,只道:“她在哪里?”

    成湘待要回答,但觉全身血脉贲张,手足却渐渐麻木冰冷下去,自知方才长枪那一撞,虽非致命之伤,临时撤回内力,才是真正受了严重的内伤,待要打起精神运功疗伤,只是心事如沸,热血激荡,又哪里静得下心来。

    “啪。啪。啪。”

    庙门无门而自开,一条娇小的身影懒洋洋拍着手走了出来。

    那尚略带稚气的如画面庞,那嘴角挂着的略带三分狡黠的笑容,眉宇间一分清愁一丝倔傲。月光清辉,轻轻洒向一身淡蓝衣裳,衣带迎风飘动,恍若瑶华仙子,再世惊尘。

    成湘大惊:“你……你……”

    这小姑娘明明被他制住了困在殿后,怎地又会突然现身于此,是谁解开她的穴道?!忍不住眼光瞥向方珂兰,见她一般怔愕莫名,不由心内一沉。

    旭蓝大喜地扑上前去:“小妍!”将她一把抱住,激动之下语无伦次,“小妍,你不曾死!你在这里,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清若秋水的目光分明在旭蓝脸上打了个转,却轻轻推开他,一些儿不掩饰的鄙夷地视向两个成年人,唇角嘲讽意味的笑意莫名深了。

    “方夫人,我要恭喜你了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方珂兰听着脸上可有些色变,勉强笑道:“你这孩子真太胡闹,我听说你失踪,急得什么似的,派人到处找。却原来躲起来,这会子来吓我们一跳。”

    妍雪听得“我们”二字,抿嘴微微一笑:“这话不确。我是干什么失踪了,凭别人猜不到,方夫人你这位――”她待说“情郎”,究竟女孩儿家面薄,说不出口,只将手一指成湘,“这位瑞芒大红人可不能不告诉你吧。”

    她言下是指方珂兰串通了成湘,两人合计起来害她,方珂兰见旭蓝神情间变得又悲又气,心下一凉,知他已信了这话∩湘沉默着,一语不。

    妍雪歪了头,向旭蓝道:“节哀保重,恭喜恭喜!”

    旭蓝苦笑:“这又算什么菩萨话,就有这样的好心情挖苦我。你过来些,我……”

    他正待问别后情形,也把这剑拔弩张的情形缓和下来,岂知妍雪并不听他说,自顾自地道:“裴家伯母虽非你生身母亲,倒底养了你十来年,突然去了,你是难免伤心,我自要劝一劝你。但没了养母,凭空认回这样一对神通广大权高位重的父母亲,却又是可喜之事,我不能不恭喜一下。”

    旭蓝皱眉,他无法制止这小丫头那些绵里藏针的言语,只得牢牢地抓着她的手,有意无意拦在她面前。

    方珂兰出神地瞧着这两个少年人,妍雪说那种尖酸的话,她大概也想得到,虽有些难堪,但并不意外,只看着旭蓝的举动,一颗心早是灰了,把脸微微侧转,便有几滴泪水坠入尘埃。

    妍雪叹道:“只不过,方夫人可也真大胆。眼下盛传我大离和瑞芒势如水火,将要开战,不料方夫人竟仍与这位瑞芒特使过从甚密,难怪这么些年来朝廷不信任清云,原来不无所谓,就怕谢帮主一腔心思,都白废了。”

    方珂兰渐渐一腔怒火涌上心来,这小姑娘才只一十四岁,平日里便极不好惹,也是大家都为着一个暗暗的缘故由着她,倒如今真是放开胆子豁了出来的说话,再不能忍:“你这是存心威胁呢,还是欲加之罪呀?”

    “嗳哟!”妍雪格格地笑起来,“我白说了玩呢,方夫人真的恼了么?你平常也爱开玩笑的,不见得把小孩儿话当真吧?”

    方珂兰也笑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便只心太重。若论你还是小孩子,这世上的人都长不大了。”

    妍雪笑道:“我明白了,成大人一个汉人,跑去瑞芒当差,当然不能是无缘无故的,方夫人和成大人是早就过了明路的,我这可全猜反啦。”

    她前一句话说方珂兰与瑞芒暗通消息,这会子又指成湘做了底线伏到瑞芒,来来去去,总把他们本就嫌私密的关系,更往国事上头去牵涉。无论在清云拆穿了也好,还是瑞芒得知了消息也好,都是极为不妥,尤其是方珂兰本不知道成湘这些年躲在瑞芒,他的用意更无从猜起,华妍雪这个猜测,也不免说中她的心事,倒真疑惑起来。

    再一想,想到了那夜看到幽灵般的面庞,加倍惶惑,倒觉重重疑云慢慢的拨开,有些清楚了,对着成湘只是呆望,见他一张脸毁得一塌糊涂,分明是被火烧焦了的,低声道:“你去找她,没找到,然后便自己毁成了这样,是么?”

    成湘嘿嘿不置,却缓缓道:“华姑娘,你不必多这个心,非要害我才能出气。我虽然制住了你,可决无恶意,实在你是去不得瑞芒。今夜既已如此,烦劳你请世子出来,我和他说个明白。”

    妍雪俏脸生晕,冷笑道:“特使大人真会做戏,他早被你骗回去了,便是我一人在这里,成大人就没兴趣和我说个明白了?”

    成湘不信,心下只是沉吟,那个缘故,说起来实是牵涉甚广,祸福难料,当真云天赐在此,他也未必就敢当场明说,必须另外想出言辞搪塞。但华妍雪约了裴旭蓝在此相会,被他觑得出手制住,若不是云天赐其实没走,暗中趁机救人,还有谁在保护这小女孩?

    妍雪回过身来,向庙门里探头笑道:“杨伯伯,我是个撒谎孩子,他们那些堂皇人信不过我,还是请你出来见个证吧。也省得以后三番两次找我麻烦,你跟在后面光是搭救可解决不了。”

    只听庙门里微微一声咳嗽,有人走了出来,月光清清楚楚地照着他修长的身形,那温雅端和的面容里,可透着三分不怒之威,目光锐利无比地朝成湘一晃:“二弟,久违。”

    成湘大是尴尬,又觉惊畏,这一场天大的误会不知当如何拆解。他和杨独翎相识,皆因清云云姝而起,彼时两个都是失意人,由此一见如故。杨独翎对沈慧薇一点说不得的心事,自是瞒不过他,这人向有君子之风,沈慧薇不许他多介清云内乱,他当真袖手旁观,并不如成湘那样了解底细。这一晚向妍雪动手,虽是不得已,在杨独翎看来,对沈慧薇的徒弟不好,当然就是对沈慧薇不好了∩湘心里一急,大口大口地咳出血来。

    杨独翎无动于衷,冷笑着道:“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居然暗中对一个小姑娘出手。”

    方珂兰扶成湘倚靠一颗老树树干,站起身来,向杨独翎福了一福:“杨盟主,我知道你很怪清云,我也知道我大错而特谬,你放心,方珂兰在此保证,今后一切风波平息,决然偿你所愿。”说着,又福了一福,神色惨然的,眼光却向着旭蓝溜过去。

    旭蓝只想多听两句,忽觉妍雪老是扯着他,慢慢向后退去。直下了个斜坡,才悄悄问道:“方夫人那是说师父的事呢,怎么不听了?”

    妍雪笑了笑,道:“你当真铁了心,不肯认她了?”

    旭蓝低头踌躇半晌,道:“早两天,我已认了的。可是她转眼又不认,又加这许多事情,我心里乱得很,半点主意也没有。”

    妍雪低笑道:“我只问你,你以为师父更好些呢,还是她更好些?”

    旭蓝怔了怔,道:“那自然是师父。可是她也很可怜啊,你瞧那个……我父亲那样对她,原来这十多年,他是一直避她。”

    “这个轮不着你管,难不成你倒想去做前人的冰媒?”妍雪笑着横他一眼,“我只和你说,就算你心里想认,也别忙着认她。”

    “为何?”旭蓝说着,就明白过来,“你要我――”

    “是啊。”妍雪仰了头,一双澄澈晶莹的眼波,直射入他眼底,“阿蓝,我们不能不这样做。慧姨落到今天这地步,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也不是两个人能做到的,方夫人虽有今日一言,若不尽力,照样于事无补。她只有你一个……短处,决不可以心软。阿蓝,就当我求你,你千万千万,要答应我!”

    旭蓝心潮激荡,轻轻说道:“我愚钝得很,你不提点,我想不到。可有哪一次,我们不是在一起的?”

    妍雪低下头来,微微一笑,可是脸上红晕尽褪,却掩上一层没有血色的苍白。她那倔强的神情里,软了下来,透露出几分楚楚之色。旭蓝怜惜不已,将她轻轻揽着,柔声道:“你这一向,是受苦了。”

    他不说还好,安慰了一句,妍雪更是伤心,靠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哭了起来。旭蓝也说不清是何滋味,半是哀,半是喜,兼几分愁恨,轻声道:“你不用听那个人胡说八道,云天赐一直和我在一起,不断找着你下落,只是回到期颐,坏了我母亲,他才和我分别了。”

    妍雪从他怀里猛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一点点笑意微微漾起,道:“傻瓜,我才不为那个哭。你且猜猜,那天晚上是谁救我?”

正文 第二十章 今夜清光起中宵

    浊浪滔滔,华妍雪一落水中,即卷着她沉向河心。那浪头每一记打在胸口,都似有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依稀听得岸上人凄声直呼,神智一分分涣散开来。

    恍惚中一条浅浅的影子,翩然游动过来。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莫不是一条大鱼?看起来老天爷要我死无全尸呢。

    居然再度醒来之际,迎面是一双熟悉已极的温柔眼眸。

    大雨倾盆如注,沈慧薇全身湿透,苍白的脸,透过雨帘,象隔着梦幻隔着重雾的不真实。

    怎么可能,又是慧姨呢?她的慧姨,她是一心儿的怜悯她,痛惜她,但到头来,又是她千难万险来救她么?

    她手指一动,可惫懒得全身无力,只睁大了双眼,那眼泪成串成串的滚出来,即使从前也在生死边缘打过转转,可平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只觉得凄凄惶惶,如惊鸦难觅栖枝。

    “不哭。不哭。”

    沈慧薇低声说,微笑起来,“你受苦了啊,我的孩子。”

    妍雪嘤嘤哭着,不解地问:“可是……她们不是锁住了你的功力?”

    沈慧薇抚摸着她的脸庞,眼睛却只看着地下,道:“你慧姨一生无用,所会的,多是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我没教过你们,单单是怕你们会因此而更瞧不起我。”

    华妍雪大恸:“怎么会呢?慧姨的本领好神奇,以后一定要教我!”

    “教你以血脉冲关,或是魔蛊?”沈慧薇恻然而笑,“这些都是很不光采的功夫,练起来害人害己。她在世时,一向不赞成的。”

    不必问,妍雪知道那个“她”是谁。“她”不赞成的事,沈慧薇一定不会去做。她向来都很少用,即使清云长期与之相处的同门,知道的也不多。因此王晨彤一心以为锁住她功力,她就无法脱困了。

    然而毕竟是为了这个淘气爱闯祸的孩子,她又一次用出“她”所不乐见的功夫。

    沈慧薇当然不会想着就此反出清云,但华妍雪伤重难行,更怕被人现,想来想去,只有冒险把她一起带入囚车。

    妍雪伤势太重,只恐旅途有变,况且王晨彤那样精明,车里藏了一个人,时间一长,肯定看得出来。沈慧薇迫于无奈,终于出言阻止了王晨彤的行程。――口唇不动,传言四方,自然又是“不光采”的功夫之一。

    王晨彤挑帘来看时,万万未曾想到,那车座底下,就藏匿着冲入河中的重伤女孩。

    清云停下来寻找华妍雪的下落,这三天内沈慧薇无日无夜替她疗伤。众人都将她当囚徒看待,每日除送饭而外并无人过问,直至滞留的最后一日,沈慧薇叮嘱妍雪自去。

    “留在这里,若是被现了,我只怕仍要保不住你的。”

    沈慧薇满含歉意。作为小妍的师长,也接受了小妍全部的敬与爱,而她并不能完全尽师长之责,“伤好以后,你也别直接回清云,上京去找谢帮主,跟她一起回来。”

    妍雪怀疑地看着慧姨,以为她弄错了:“谢帮主?我去找谢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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