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妃子陈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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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妃子陈圆圆-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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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圆圆心中莫名其妙泛起一股酸味,细声问:“为什么?”
“听她的姆姆说,她对冒公子尽心尽意,服侍唯恐不周,想把冒公子的心拴住,可那冒公子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不肯答应娶她。”
陈圆圆不解地问:“小宛不但容貌是一等一的,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为人善良温婉,有大家闺秀之风,在我们手帕姊妹中是姣姣者,冒公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看呀,她亏就亏在善良温婉,有大家闺秀之风这上头。”
陈圆圆更加不解,惊讶问:“这又是为什么?”
“我听说,冒公子家的娘子姓于,是饱学大儒的小姐,诗礼传家,不但美貌出众,而且学富五车,是三从四德的楷模,同冒公子举案齐眉,颇为投契。冒公子家中有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娘子,为何还要到妓院来走动?这就是‘家花不如野花香’,无非是要换换口味,寻找新鲜刺激。如果这朵野花味道同家花没有区别,他何必要舍近求远呢?可惜小宛不懂这个道理。”
“那就该提醒小宛妹妹一声。”
“没有用的。青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心性、作派不是那么容易变的。小宛的爹爹是个秀才,她从小受的家教同冒公子的娘子是一样的,而才貌不一定能超得过那位娘子,冒公子对她提不起兴致也就不奇怪了。这些事呀,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小宛姑娘怕是白费了一番心机呢。”
林二娘的话掀起了陈圆圆心中的波澜,她竟呆呆地走了神。
林二娘叫她:“咦,你把脸侧过来呀,转到那边去叫我怎样绞啊!”
陈圆圆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脸孔不由一红。
冒辟疆没有食言,到春香阁来了。
他方一进门,林二娘便看到了,如同接到喜神,满面堆笑,说:“哎呀,是冒公子,稀客稀客,快请进。”
冒辟疆含笑问:“圆圆姑娘在吗?”
“在,在——圆圆,冒公子来了!”
陈圆圆在闺房刚刚梳洗完毕,听到叫声,心猛跳了几下,忙含笑出迎:“冒公子万福!”
冒辟疆将手中拿的一大包礼物递给林二娘:“些少微物,不成敬意。”
林二娘欢眉笑眼接过礼物:“哎哟哟,让公子破费。我这就吩咐厨房备酒。圆圆,好好陪陪公子。”
陈圆圆将冒辟疆让进自己的闺房。冒辟疆感到闺房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迷魂透脑,闻了十分舒适。他见到案上有一幅喜鹊登枝墨画,便问:“咦,这是姑娘画的?”
“妾信手涂鸦,让公子见笑了。”
冒辟疆凝眸将那幅画看了一阵,说:“姑娘的画虽然笔法尚嫌稚嫩,但已达到了相当的境界,实在不容易!”
“求公子补白,小女子这幅稚嫩的画就将价值千金了!”
冒辟疆不由笑起来,说:“你真会奉承人,而且不露痕迹。好,学生就题诗一首。”
冒辟疆略一思索,执笔一挥而就。
陈圆圆见冒辟疆写的是:
黄昏梅弄影,喜鹊枝头鸣,声声传妾意,玉人可知情?
这明显是对陈圆圆的试探,陈圆圆只感到心头一阵热浪翻涌,满面潮红,似笑非笑,深情瞥了冒辟疆一眼。
冒辟疆只感到一阵神魂荡漾,捉住圆圆一只玉手,轻轻抚摸,说:“圆圆,你真是可人儿!”
陈圆圆眼波流荡,樱唇一翘,说:“公子,又拿人家开心!”
“圆圆,给我唱一段昆山戏可好?”
“小女子遵命,就唱一段《牡丹亭》中杜丽娘的《山坡羊》吧。”
陈圆圆手敲檀板,轻舒歌喉,唱道: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宋徽宗御用之物

冒辟疆以扇击掌,闭目晃脑,如醉如痴。
陈圆圆收音许久,他才睁开眼睛,赞叹说:“真正是幽柔婉转,可绕梁三日,如饮美酒,心醉神迷啊!”
“公子过奖。公子,小女子听说公子善笛,不知我可有福气一聆仙音?”
“哎哟,你的耳朵好长。只是我的笛子今日没有带来,改日吧!”
陈圆圆立刻起身,从柜中拿出一个锦套,抽出一支玉笛,闪烁着如水的清光。她说:“这是我义父沈天鸿留给我的遗物,公子看看能用吗?”
冒辟疆接过玉笛,仔细审视,惊讶说:“啊,紫纹金箍,此乃宋朝之物!”
“公子好眼力!听我义父说这是宋徽宗御用之物。”
冒辟疆惊喜异常,说:“难得难得!宋徽宗是风流天子,吹笛圣手。好好,我来试试。”
冒辟疆将笛上的竹膜重新粘了粘,举在唇边,试了试音,音色清亮异常。冒辟疆赞一声:“好笛!”
冒辟疆吹了一首《飞云曲》,陈圆圆只感到满室云腾雾涌,浩浩无际,好似处身于千山万壑之中,风雨声中,万千支白色的云箭,从相对的山崖石隙中飞涌而出,彼此相射,四山摇荡,峰峦浮动,岩岫漂流,惊魂夺魄。
笛声消歇,陈圆圆似从梦境中苏醒,赞叹说:“声可裂金石,曲可夺魂魄,小女子原以为义父沈天鸿已是笛中高手,听了公子吹笛才知什么是仙音!公子,这支笛就送给公子吧。”
“不不,这支笛乃是御用古物,价值难估,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学生不敢受。”
陈圆圆诚恳地说:“红粉赠佳人,宝剑赠壮士,这支笛能为公子所得乃是它的幸运,小女子不会吹笛,留着它,神物蒙尘,实乃人间憾事。公子不要推辞,辜负小女子一片心意。”
冒辟疆拿到玉笛后已经爱不释手,但他没想到陈圆圆会这样慷慨,提出要送给他,而且理由又这样正当,他不由深情注视陈圆圆,心想:这个青楼女子心胸实在非同一般。心中又感激又赞佩又爱怜,轻轻揽住陈圆圆肩头,在她秀发上亲了亲,说:“圆圆,知吾心者卿也!好吧,我就留下这支玉笛,有如与卿长伴。”
陈圆圆头依在冒辟疆胸前,手抚弄着他的一根飘带,心中流淌着甜甜的暖流,她希望冒辟疆能提出留宿,她愿把自己的一切,包括处子之宝,都献给这个她认为是最出色的男人。冒辟疆并没有提出留宿要求,却说:“今日复社有个集会,我要赶过去。”
陈圆圆有些失望,说:“林姆姆已经备酒,公子吃完再去嘛。”
“来不及了。春香阁客人很多,林姆姆的酒菜自有人用。我走了。”

冒辟疆成了春香阁的常客,他将一大笔银子存在林二娘处,随时取用,实际上将陈圆圆包了起来。
陈圆圆与冒辟疆时而对弈,时而投壶,时而弹琴,时而陈圆圆唱曲,冒辟疆吹笛伴奏,时而二人头并头读阅唐诗宋词,冒辟疆给她详细讲解。
陈圆圆时而如小女儿般娇羞,时而使出令男人心痒难挠的媚惑手段,但她掌握一定的度,媚而不妖,使冒辟疆生出浓浓的怜爱之情,却不感油腻,如面对一朵雨后玫瑰,娇艳欲滴,水珠晶莹,香味清新,枝上又有小刺,使人轻易不敢亵渎。
冒辟疆也常邀一些复社公子来陈圆圆闺房打茶围。这天,他又邀吴应箕等五名公子来了。
吴应箕为人豪爽,走进小院,人未至而声先闻:“辟疆!好呀,你从如皋回来也不知会一声,该当何罪?”
冒辟疆笑嘻嘻出迎,抱拳说:“得罪得罪,我今日摆酒请罪!”
陈圆圆也随后出来见礼:“公子万福!”
冒辟疆介绍:“这是陈圆圆。”
吴应箕双眼一亮:“久闻艳名,将我的耳油都吸出来了!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独旷世而秀群’!”
陈圆圆说:“公子过奖,奴家可不敢当。”
吴应箕擂了冒辟疆一拳,说:“我说嘛,你从如皋回来竟如蛟龙遁形,原来是叼住一颗明珠不肯松口,把朋友都忘了!”
冒辟疆哈哈笑着将吴应箕拉进屋子。
不久,陈贞慧等复社诸公子都陆续到了。
公子们围桌坐下,陈圆圆奉上茶来,他们边品茶边说笑,颇为热闹,只有陈贞慧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疾走的乌云,显得心事重重。
冒辟疆走到陈贞慧身边,问:“贞慧兄,什么事不开心?”
陈贞慧说:“国事堪忧,你没听说吗?流寇张献忠与革里眼、左金王联合起来,在凤阳府境内横冲直撞,不久前攻下盱眙,离南京没有多远了,不知哪一天早上醒来,你我都会成为流寇的砧上之肉呢!”
冒辟疆叹了口气,说:“是呀,这种危险是存在的。但目前,南京兵部尚书熊明遇对南京防守做了妥善安排,我去看过,可说是固若金汤,流寇要攻下南京不易,目前尚可无虑。”
他们谈的话题吸引了诸公子,大家停止了说笑,也参加了讨论。
吴应箕问:“辟疆兄,你消息灵通,又最关心天下大势,你看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难道天下真的会有翻覆?”
冒辟疆脸孔阴沉下来,缓缓说:“不容乐观。”
“请道其详。”
“大患自然是关外建州满虏和流寇。天启以来,满虏以沈阳为中心,十余年间已据有辽东以北广袤之地,且东降朝鲜,西收蒙古,羽毛已丰,对我朝虎视耽耽,天启七年至今,已三度入寇,蹂躏燕赵齐鲁等地,杀掠极惨,如今以倾国之兵逼近山海关,威胁北京。流寇以李自成、张献忠二贼最为强悍,日渐坐大,竟成今日难制之局面,时至今日,国势之危,为历朝所罕见。更令人忧心的是……”
“是什么?”众人齐问。
“当今皇上英明勤政,有中兴之志,可惜积重难返,且举棋不定,任用非人,朝政日益靡烂,内不修而能御外者,古来没有!”
众人都有同感,不由得心情沉重。
忽然传来一阵燕语莺声,陈圆圆说:“各位相公,今日来这里打茶围为的是痛快玩一玩,国家大事且放一放可好?”
冒辟疆也觉得气氛太压抑了,忙说:“好好,圆圆说得对,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我等毕竟只是一介书生,手上无权,谈多了徒然坏了心境。听圆圆给我们唱个曲吧!”
众位公子都知道陈圆圆是苏州名旦,都没亲耳听过,冒辟疆一提,大家都鼓起掌来。
陈圆圆笑着说:“各位相公忧心国事,奴家也凑个趣儿,就唱一段《南商调·骂钱》:

月有阴晴圆缺

孔圣人怒气冲,骂钱财:狗畜生!朝廷王法被你弄,纲常伦理被你坏,杀人仗你不偿命。有理儿你反复,无理词讼赢上风。俱是你钱财当车,令吾门弟子受你压伏,忠良贤才没你不用。财帛神当道,任你们胡行,公道事儿你灭净。思想起,把钱财刀剁、斧砍、油煎、笼蒸!
吴应箕连连鼓掌,叫道:“好好好,骂得痛快!值得浮一大白,拿酒来!”
嫣红立即给诸公子斟上酒,吴应箕一饮而尽,众人陪饮了一杯。
冒辟疆问:“圆圆,你可知这首散曲是谁写的?”
“奴家从姊妹处学来,并不知是谁写的。”
“这是朱载育写的。他是我朝郑王世子,却不愿承袭王位,专心研究乐律,实在难得。他还有一首《失宫调·驴儿样》,将得志小人更骂得入骨三分,听我给你们唱唱:
君子失时不失象,小人得志把肚涨。街前骡子学马走,到底还是驴儿样!
陈贞慧也被逗笑了,说:“哈哈哈!这支散曲应奉送给阮大铖阮胡子最恰当不过了。”
吴应箕说:“那阮胡子近来放出风声,说要改过从新,向我等靠近,纯是骡子学马,到底还是驴儿样!”
冒辟疆说:“狗改不了吃屎,像阮胡子这样阉党余孽,无耻小人,永远变不了君子,这首散曲确应奉送给他!”
客人们散去之后,冒辟疆还留在陈圆圆处,他喝了几杯酒,却显得脸色发灰,将窗打开,坐窗前吹笛,那笛声显得幽怨、沉郁。
陈圆圆将一双玉手搭在冒辟疆肩上,笑着问:“笛声这样沉郁,公子有心事?”
冒辟疆叹口气说:“方才大家的议论你也听到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堪忧,我怎么快活得起来?”
“奴家给你讲个笑话儿听吧。”
“哦,你还会讲笑话儿?好吧,你就讲来听听。”
“有个鬼应该转世了,阎王召见他,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我再世为人也不容易,要求不多,只有:父是尚书子状元,美妻娇妾个个贤,身居一品王公位,安享荣华寿百年!阎王马上起身,对他伸手说:请请请!他问:干什么?阎王说:有这么多好处,我这阎王的位子也不要坐了,还是让给你吧!”
冒辟疆不由大笑起来,说:“哈哈,有这样好事,我也不去考什么举人进士了。”
“福、禄、寿一个人都占全了,是做不到的。”
“是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十全老人’是人的想像,世上没有一生十全的,总有缺憾。圆圆,听了你这个笑话,我的心情可好多了。时候不早,我也走了。”
冒辟疆仍没提出要留宿,使陈圆圆怅然。
次日,陈圆圆起身不久,便见董小宛满面泪痕闯了进来。
陈圆圆吃了一惊,忙问:“小宛妹妹,你怎么了?”
董小宛伤心掩面哭泣起来。
陈圆圆手搭在董小宛肩上,又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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