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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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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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尚未跑到河边,对岸嘹亮的歌声已经清晰传来,显然唱歌的人就在对岸树林的边缘之处。



“伏堤时卧鼓,疑兵乍解鞍。柳城擒冒顿,长坂纳呼韩。受降今更筑,燕然已重刊。还嗤傅介子,辛苦刺楼兰!”



白衣少妇泪流满面。灰发中年人仰首向天,痛声悲呼,“爹……”



歌声渐渐向北而去,机会稍纵即逝。姜九不敢犹豫,急切喊道,“七娘,大郎君,快做决断!”



“鸣镝,即刻鸣镝!”



江都候猛地抬头,歌声嘎然而止。



伽蓝放下横笛,石羽停止了敲鼓,众人齐齐望天。



三支鸣镝正在空中扶摇直上,发出刺耳的啸叫。



队伍停了下来。江都候与伽蓝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非常默契地点了点头。伽蓝的目光转向凌辉。凌辉心领神会,拨转马头,直冲河边。



对岸有一群白衣人,挥舞着兵器大声叫喊,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东土汉儿的口音。在西域,穿白衣的汉儿一般都是配发刑徒。凌辉的父母就是配发边疆的刑徒,被突厥人掳掠为奴。凌辉毫不犹豫举起了号角,“呜呜”吹响。



江都候等人策动驼马,冲出胡杨林,飞赴河边。



大隋战旗在驼背上飞舞,猎猎作响。



白衣少妇跪倒于地,掩面痛哭。



灰发中年人激动地哽咽失语。



姜九和几个青壮振臂狂呼,一个白衣青年叫了几嗓子之后,掉转身形,飞一般跑向了胡杨林。



很快,躲在林中的一群老弱妇孺互相扶持着,踉踉跄跄跑向河边。



江都候神色严峻,望着对岸刑徒,默然不语。



伽蓝闭上双眼,凝神倾听风中的讯息。



石羽和凌辉暗自诧异,两人都没有想到对岸的逃亡刑徒竟然是一群老弱妇孺,而且人数众多,至少有三四十人,这让他们犹豫不决。渡河需要时间,而阿柴虏正从后面气势汹汹地杀过来,时间非常紧迫。退一步说,就算把人接过来,但带着一群老弱妇孺,不但行走速度缓慢,食物也严重不足,如果沿河而行,必定难逃阿柴虏的追杀,如果走沙漠,更是难料吉凶,只能祈祷阿柴虏不要尾随追杀,否则必死无疑。



高泰和乔二却是异常急切,同为刑徒,同为天涯沦落人,这一刻当然义不容辞,但两人看到伽蓝等人的表情,顿时意识到事情远比想像的复杂。



高泰率先醒悟过来,对岸刑徒鸣镝求助,明显就是后有追兵,否则他们完全可以沿着且末水东岸从容赶往鄯善首府婼羌城,何必多此一举,渡河而来?既有追兵,这鸣镝一射,正好给追兵指引了方向,而己方实力太弱,连那个胡姬算在一起才七个人,根本不堪一击。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了,这种事谁干?



高泰也沉默了,他刚刚看到一丝重返河北的希望,当然不想丧命于此。



乔二也看出来形势不妙,但他却是不顾,冲着伽蓝和江都候大声叫喊,“将军,他们是大隋人,是一群老弱妇孺,还有孩子,快救他们。”



姜九看到对岸隋兵漠然而视,并没有救援的意思,心中焦急,当即再射三支鸣镝。



江都候忍不住破口大骂,“蠢物!自寻死路!直娘贼,自己死了便罢,还要连累一群人,岂有此理!腌臜的鸟贼,死有余辜!”



翩翩听到对岸隐约传来哭喊之声,心中大为不忍,又看到伽蓝闭着眼睛仿若石化一般毫无动静,忍不住催驼走近,轻身吟唱道,“伽蓝的守护法神,请施展无边法力,拯救那些可怜的苍生。”



江都候冷哼一声,目如寒刃,狠狠瞪了翩翩一眼。翩翩惊惧不已,噤若寒蝉,再不敢胡乱说话。



伽蓝缓缓睁开眼,“阿柴虏来了。”



“应该不多。”江都候说道,“这群人必定在撤退的路上遇到阿柴虏,不得以逃入沙漠,但可能带有什么财宝,阿柴虏垂涎三尺,故此穷追不舍。”



“我过河。”伽蓝说道,“你在这里接应。”



江都候本想阻止,但旋即放弃了。他不会水,也没有伽蓝的武技高,只能让伽蓝过河,而若想救人,两人必须默契配合,所以必须一边放一个。



“你能支撑吗?”江都候担忧地问道。



“这点伤算什么?”伽蓝拍拍刀疤,示意它伏下身躯,“很多次我都奄奄一息了,但照样杀人。”



江都候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高泰和乔二,“会水吗?”



高泰和乔二不敢欺瞒,齐齐摇头。



“把衣服脱了,过河救人!”



第二十三章河东三凤



刀疤伏地。伽蓝跳下驼背,迅速解氅脱袍。



紧随刀疤之后的十一匹驼先后伏下。江都候、凌辉、石羽三人直扑所载辎重,从中寻取各种器具。



江都候久经战事,凌辉、石羽也是行走丝路的老江湖了,对渡河之事当然驾轻就熟。高泰、乔二虽是河北悍贼,举旗之前也是河北的绿林好汉,但此是西土,“水土不服”,如其越帮越乱,不如到对岸辅助伽蓝阻杀追兵。



翩翩要去帮石羽给浑脱充气制作皮筏,却被伽蓝喊住了,“准备一些衣物和食物以防不时之需,老人和孩子过来后,多照顾一下。”



翩翩恭敬答应,眼睛却被伽蓝上身的强健肌肉所吸引,而密布其上的一道道醒目伤疤和背上的几块青瘀更是让她悚目惊心。翩翩很难想像,在伽蓝英俊的外表下竟隐藏着这样一副“满目疮痍”的身体,这个男人曾经经历了多少可怕的血腥厮杀,杀了多少人,又曾被多少人所伤。



伽蓝无视翩翩惊惧的目光,一边脱下乌皮靴,一边问道,“会说东土话吗?”



“会说一点。”翩翩答道,“我在于阗的时候,府内有位乐师曾去过东土长安,还在长安待了几年,东土话说得很好。我觉得新奇,就缠着她学了一点。”



“行!”伽蓝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不要怕,我们一定会活着到楼兰。”



说完他扔下翩翩,快步走向高泰和乔二。这两人也脱得只剩一件蔽体下衣,正打算捡取兵器,看到伽蓝走来,两人立时被伽蓝身上的伤痕所震惊,对他的敬佩更重三分。就凭这一身恐怖的伤疤,就足以让伽蓝赢得无上尊崇,足以证明他的骁勇威猛和累累功勋了,但这样一员百战悍将,今日却沦落到孤守烽燧的地步,不能不让人为之嗟叹。



“我先泅水过去架起绳桥,之后你们再过去。过去的时候把自己系在绳桥上,以防脱手被河水冲走。”



伽蓝仔细嘱咐了一番,然后拍拍跟在身后的暴雪,“去帮助刀疤看住驼群,不要惊吓了陌生人。”



暴雪似乎知道伽蓝要去对岸厮杀,缠在伽蓝身后不肯离去。



伽蓝背上两柄横刀、两柄战斧、一面钩镶(手盾),一把巨阙长弓,一支牛角号,宽厚的腰带上还插着十二把五寸短剑,抱着捆扎一起的五支步槊,在两岸众人的注目之下,大步冲进了冰冷的河水。



暴雪随后飞奔,高声厉吼。伽蓝猛地回头,冲着暴雪怒叱一声。暴雪无奈停下,扬首咆哮,依依不舍。



江都候抱着几捆绳子跑到河边,看到高泰和乔二还在光着膀子傻傻地望着河里的伽蓝,当即火冒三丈,“直娘贼,你俩痴看甚?还不快去拿绳!快!”两人吓了一跳,转身就跑,这时也顾不上怨恨江都候了,能快一分或许就能多救一条性命。江都候跟在两人后面兀自怒骂不止,鸟贼之声不绝于耳。



对岸男女老幼站在河边,凝神屏气,目不转晴地望着在河中劈波斩浪的伽蓝。此刻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期待,生与死都在这咫尺之间,然而,风中传来了角号声,阿柴虏正在疾驰而来。



灰发中年人闭目仰首,向天上的亡父无声求助。白衣少妇面带残泪,低声祷告,“阿郎,保佑我们。天上的神灵,儿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只请庇护儿的亲人。”



伽蓝两脚踏实,从水中狂奔而出,水花四射,犹如出水蛟龙。



河边待救人群看到一个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狂奔而来,虽然相貌英俊,但眼神冰冷,身上疤痕道道,背上刀斧森然,其凛冽杀气扑面而至,让人望而生畏。本想迎上去的灰衣中年人骇然止步,中年少妇更是花容失色,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吓得倒撞进老妇人的怀里,咧嘴就哭。



姜九却是喜形于色,飞一般冲进水里,一边接过伽蓝手上的步槊,一边激动地叫道,“将军高义,来日衔草结环,必报活命之恩。”



伽蓝看他浑身血迹,眼角余光更看到其双手长满老茧,知其也是一员武技出众者,当即冷声打断了他的感激之辞,“多少人?”



姜九知道形势危急,对方人少却不顾生死过河救人,这已经是奇迹,今日能逃多少算多少了,“老小三十七口。”



“几人能战?”



“尚有七人。”



“可有伤者?”



“伤者九人,其中两人伤势较重,但他们和我一样,不会过河,誓死护主。”姜九知道伽蓝的意思,毫不犹豫地表明了必死决心。



伽蓝上岸,探手抽刀。姜九眼明手快,把手中步槊凌空抛出。伽蓝陡然加速,身形如电,刀光闪烁间,皮索断裂。横刀回鞘,步槊入手,一声虎吼,长槊插入地面竟达三尺有余。姜九惊怖,本想上前相助的脚步顿时停止。



“退后三丈!”伽蓝冰冷的声音蓦然爆响。



众皆骇然,纷纷避让。



姜九意识到此人非同寻常,又志在救人,而时间又极其紧张,唯有全力配合为佳。或许老主人在天之灵保佑,今日能绝处逢生。他一边退后,一边与灰衣中年人和白衣少妇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主母和少主人务必遵从此人的安排,不要无端生事激怒对方。此人彪悍,凶神恶煞一般,我们惹不起。



伽蓝站于槊下,举钩镶,吹角号。



对岸江都候已持弩待发。角号一响,弩箭厉啸而出。“咻”一声,弩箭瞬间飞越七十余步,正中钩镶。



伽蓝急退数步,卸去冲击之力,嘴里再度发出命令,“上前六人。四人拉绳,两人卷绳。”



姜九和六个青壮飞身上前,帮助伽蓝拖拽由弩箭送过来的细麻绳。四人拉,两人执木槊卷收。



“麻绳少,只能架一条舟道。”伽蓝戴着皮套的手一边上下翻飞,一边对姜九等六人说道,“浑脱也不够,所制皮筏一次只能载四人。三十七口全部过河需要不少时间。”



“将军不要考虑某等,只要主母一家平安,某等死不足惜。”姜九急忙说道。



“后面有多少阿柴虏?”伽蓝问道。



“至少百骑。”



伽蓝略感吃惊,两只飞舞的手稍有停滞。



姜九担心伽蓝因为阿柴虏的实力太强而害怕,扔下他们独自跑了,接着又说道,“不瞒将军,阿柴虏穷追不舍,是因为他们想捉拿某家少主。”



“某家少主薛德音,原是当朝著作佐郎,曾辅佐著作郎魏澹重修《魏史》,为当今中土名儒,河东三凤之一,人称鸑▂ue/zhuo)。”



伽蓝面无表情,专注于手中绳索。姜九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对薛德音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知道薛德音是不是中土名儒,是否辅修过《魏史》,更无助于说服其不惜代价拯救薛氏一家。



“某家老主人是河东薛道衡,中土鸿儒,三朝元老,名扬天下。刚才将军在对岸所唱之词即为某家老主人所作。”



伽蓝两手不停,眼睛却转向了姜九,略露诧色,旋即目光投向了站在附近的灰衣中年人和白衣少妇,又从白衣少女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中土鸿儒的门第果然不同凡响,仔细看看这些人,不难发现其迥异于常人之处。在目前这种绝境下,这些人尚能保持理智,发挥智慧,其仆从尚能舍身护主,足以说明姜九所言不虚,这一家的确来自中土大族。



河东薛氏是关陇地区六大世家望族之一,几百年来长盛不衰,人杰辈出,而薛道衡更是当朝鸿儒,声名显赫。老帅薛世雄就出自河东薛氏,是薛道衡的子侄辈,对这位师长可谓尊崇有加,行军之时常常吟唱薛道衡的诗赋,刚才所唱之辞就是老帅教授予军中将士。



薛道衡既为当朝鸿儒,其家人怎会流落至此?老帅为何不告及西北军亲信给予照拂,竟让其一家陷入今日之绝境?



“三年前,老主人遭御史大夫裴蕴诬陷,被皇帝下旨缢杀而死,妻儿流放且末。”姜九唯恐伽蓝不相信,说到了薛氏一家败亡始末,“老主人含冤而死,死不暝目。某等恳请将军拯救薛家,为薛家留一些血脉,将来也好为老主人昭雪沉冤,让他老人家瞑目于九泉。”



伽蓝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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