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遮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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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遮天(上)-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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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想拎一壶回家慢慢喝啊……自己一次最多只能喝上三杯而已,多喝了一定会醉的……真是不人道的君王啊。
  言邑的头上莫名其妙又多了一顶黑帽。
  李寂慢慢啜饮着,最后决定多喝小半杯。少少过量,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结果饮后小半个时辰,皇帝退席时,李寂的脚步已经虚浮。为免出丑,他「尿遁」了。
  月亮散得一地,把小小的树杈的影子烙在地上,漫漫风吹过来,吹得湖上粼粼生光。
  李寂还没爬过湖上桥就已经坐倒在地了,靠着湖边的石头他慢慢地呼着气,只觉得呼出来的气似乎都有桂花的香味。
  他苦笑,这酒后劲比想像中还要足,已经站不起来了啊。
  趴在石头上,他慢慢闭上了眼。
  沿着曲桥,言邑走在湖上。
  清风徐来,一切安安静静,没有灯光,只留下月亮的影子,昏黄的光一直淌进心里,忽然想到了塞北的月。
  这里看月亮,感觉要小很多呢。
  言邑早已经挥退了司吏侍从。
  说起来,身边好像没有一个人能陪他赏月了。
  看着月光,言邑张开手掌。
  月光浮了一手。
  他慢慢扣住。
  寂寞还没有浮上心头,就看到前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言邑一愣,然后轻轻走上前去。
  一个人趴在石头上,在他的身边有微微的酒气,看来是个醉汉。
  言邑的眼睛眯了起来,是什么人胆大到醉到御花园?
  朝那人踢了一脚,那人仰面翻转,呼呼大睡,月光洒到了他的脸上。
  言邑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是工部新上任的给事中,名字应该是叫李寂。
  这种人怎么能作官?言邑深深为自己的眼光忏悔。
  又重重踢了李寂一脚而对方一动不动后,言邑看了看湖面。
  下一刻,他把李寂踢进了湖里。
  一声惊叫,惊起鸟儿无数,可怜鸟儿栖在枝头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顿时整个花园内一片大乱,有司吏冲过来:「皇上怎么了?」心中惴惴不安:难道说有刺客?不会这么倒霉吧?!直到看到言邑站在湖边的身影才放下心来。人越来越多,杂沓的声音里湖面荡漾,月亮全碎了。
  大家屏息看着言邑冷冰冰的脸,再瞟下眼时,就看到湖中央一人在冒着泡儿,挣扎着发出惨叫,间或「救命」的声音。
  李寂总算是醒了。
  被人拖上来的李寂全身湿淋淋地趴在殿中央,全身颤抖。言邑看着对方「害怕」的样子,再度皱起了眉。看来李寂应该是知道错了,言邑想了想,中秋在即,他又是新上任,年轻气盛,犯错也是难免。眼下用人之际,革除了朝中旧老,需要新血,这件事就小小惩罚一下罢。
  这样想着,他对随侍李承贺道:「传旨吏部,扣李寂半年俸禄吧。」
  李承贺应着领旨。
  跪着的那个人却有异议了,一边抖着一边说道:「陛下,臣惶恐,如此冒犯天威,臣罪该万死,臣无颜再侍奉皇上,请皇上免了臣的官职。」
  一边说着,李寂一边磕头,顺便想着池水真冷,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真是讨厌啊!不过如果能趁此良机脱离官场,也不枉这一场「秋泳」。回去一定要喝姜汤祛寒!
  言邑暗中点了点头:虽然没什么大能,总算是知错能改,也不失为好品性。看来工部诸人对李寂的评价倒是不错。毕竟人人削尖了脑袋朝官场钻,似李寂这般的倒是少见。
  如此想来,嫌恶之心倒是去了三分,言邑温言道:「李寂,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道错,以后莫再贪杯误事即可。」
  李寂一愣。不是说皇上治军时极严,动不动就要小惩大戒。难道现在转性了?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磕头,说起来自从进了宫之后,这磕头功是越来越俐落了。
  「臣惶恐,臣罪该万死,求陛下重重责罚!」
  言邑看着座下磕头如捣蒜,嫌恶之心不由得又去了几分:「怎么?李寂你是在质疑我么?」他声音温文,话却是极重。
  李寂的头磕不下去了,再磕下去就糟了。不由得苦了脸,看来这次又走不掉了……然后他认命说道:「臣领旨,谢主隆恩。」
  身体越来越冷,风声越来越大,风的里面,一朵桃花飞走了……
  呜呼哀哉,幸甚至哉……李寂抖得更厉害了。
  言邑看了看他,又朝座下司吏说道:「传旨太医院,煮些药汤给李寂吧。」
  「是。」
  李寂一愣:不会吧……
第三章
    中秋之后,李寂继续得以在仕途上飞黄腾达,其醉酒夜闹御花园却没掉脑袋,反而赚到了太医院一碗药汤的经历曝光后,深得不少人艳羡。这种福气真是百年难修啊。
  九月,秋高气爽,桂花开得满城芬芳,但没有多少人有赏花的心情。
  南方部分州县屡降豪雨,紧接着河坝决堤,一些地方水灾严重,死者数以千计。
  其中也有李寂的家乡融州宁堤县。
  李寂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各州县紧急调派人手巩固河工,同时需调动其余地区人力以支援水灾之地,一时之间,各大驿站信使来往不绝,紧急书函更是一封接着一封。一得知这消息,李寂立刻雇人前往当地寻找小渐,至今仍未有消息。
  内外夹攻,令他显出了疲态。可是越是疲惫,他的眼越是清醒,呵欠反倒失了踪。
  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李寂脱下了官服,看着那月亮,眉头添上了些烦愁。
  他现在全无他求,只希望小渐能平安。
  这段时间工部每个人都是同样的忙,眼看着各地报上来的伤亡人数一天比一天增加,他竟然也有心如火焚之感。即使洪水现在退却,受灾各州县也已经损失惨重,更不用提接下来疫病的威胁。总而言之,今年的确是「多事之秋」。
  ……不知道小渐到底怎么样了?真恨不能生了翅膀飞回家去看看她……早知道的话……
  正在想的时候,门被叩响了。
  他一愣:「谁?」
  「李大人,我们找到您要找的人了。」
  李寂立刻翻身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打开了门。门外之人递过一封信:「大人放心,小渐姑娘没事。她们母女俩早就到了安全的地方了。不过小渐姑娘不肯来京城,说是让大人您放心,她娘不宜长途跋涉,所以没法过来呢。」
  对着灯火看着面前的信封,熟悉而秀气的字让李寂松了口气,而那早在意料之中的话也只让他皱了皱眉,然后他拉着对方进了门:「对了大哥,我托你带去的东西你带到了吧。」
  面容憨厚的男人点了点头:「带到了,那些药材和银两都带到了,我让小渐姑娘写了张收条附在信后,您过目一下。」
  「她们母女俩现在在哪里?」
  「原来是在县城一家民居住着,我去看她们的时候,被县令大人知道了,后来县令大人就把她们接到县府里住着,这是县令楚大人的信,您看看。」说着对方又掏出一封信。
  接了两封信在手,首先拆看的当然是小渐的信,匆匆看到了「一切安好」以及后面的物品清单,李寂就把信放下了,从房里摸出银两,交给带信的大哥:「多谢您了。」
  对方接下了银两,欲言又止。
  李寂的心又提了起来:「怎么?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小渐姑娘她们虽然没事,不过大人你家的田产全被淹了,还好家宅里的仆人没什么伤亡……可是……大人你……」
  李寂一愣,然后一笑:「我还道是什么事呢。既然人都没事那就算了,田产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淹了就淹了吧。」
  对方露出了崇敬的眼神:「大人您真是不同寻常人。我一路上过来,不知道多少富人为自己的钱财泡汤哭呢,大人心胸豁达。」
  李寂一笑,自己珍视的东西从来不是金银呢。
  再说了,家里除了那几亩薄田之外,其余大部分钱财都已经化作银票跟在他身边,损失也损失不了多少啊。
  把差人送走后,李寂才到灯下细看那两封信。
  家乡宁堤县的县令也是今年新到任的,各叫楚江。他在信里客气了几句,说是代李寂照顾家人。李寂微微一笑,这楚江倒是精乖,卖了他这个人情,总有一天还要收回来的。
  细看的是小渐的那封信:
  寂哥如晤:
  小渐这里一切安好,请寂哥放心。
  乡亲早早提醒今年怕有洪灾,因此我和母亲早早移到了县城,逃过了一场天灾,周伯他们也跟我们一起移出来了,能带的财物都带着呢,只可惜不能带上那几分田地……你看到信的时候,管家周伯已经带着阿北、阿南和小红小青他们赶往京城。寂哥既然在京城作了官,也需要人服侍,你之前还说自己一定不会高中,现在如何呢?
  母亲的身体仍不太好,还经不起舟车劳顿,所以阿齐他们几个留下来照顾我们。其实家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不过阿齐他们说了,你命令他们不管如何都要留在我们母女身边。寂哥这份心思,小渐真不知道如何报答。
  对了,楚大人对我们也不错,所以寂哥你放心好了,小渐不会有事的。
  只不过这几天老是睡不着。我偶尔出门,就看到路边不少人行乞,善堂里抬出棺木无数。这一场洪灾过后,不知多少人家能得以保全。每当此时,小渐会欣慰自己的运气,可是也会觉得酸楚。
  这个天下有多少人能有小渐的福气呢?
  算了,不说了,寂哥在京城一定忙得转不过来了,我知道其他州县也是一样,那么在京城的你们一定是最忙的,忙着解决各地的苦况。
  只要这么想,小渐就会觉得些许安慰:虽然我什么也做不到,可是寂哥能帮我,能帮天下人造福,能造就天下人的福气。
  这样想来,小渐真高兴寂哥能高升。
  我这儿你不用担心,有楚大人和阿齐他们照顾,我和母亲都不会有事,倒是寂哥你要小心身体。一人在外,又要忙碌,最快的就是积劳积愁,你要保重身体。
  珍重
  小渐字
  李寂合上了信,嘴中苦涩。
  那信上隐隐有着泪痕,小渐写信时不知道是何等心思。
  在信中小渐虽然只提到一笔,他却能想见乡亲们的苦况。
  的确,这一场洪灾过后,有多少家庭能保全呢?
  他对着月亮露出了苦笑。第一次庆幸这个时候自己能做些什么。
  李寂之前多出来的肉迅速地飞走了,各地公文来往的速度耗走了这些肉肉,可惜人们都无暇注意他,否则就会发现李寂最近呵欠少了很多。
  中午时分,宫里惯例把皇帝批阅过的部分奏摺返还给六部执行,由六部各自安排后,再将工作情况汇到部里独设的督给事中及给事中处。六部督给事中和给事中统称为六科,由其督察及审核。六科所担任的是监督之职。
  李寂拿到奏摺后,已经是傍晚了。看着层层朱批,他将其登记入册。平时极快的步骤,今天却卡住了。
  看着由新任司长朱庆善处传过来的批文,李寂慢慢皱起了眉头。
  如果没有记错,这份批文里有些地方看起来不妥。
  他想了想,找出之前的卷宗,发现果然是朱庆善把原属聿州的水利工程数据弄错了一项,导致预算的变动。
  李寂仔细对照着文中的批注,发现这份批文应是昨日从言邑处传至工部的,由于时间比较紧,朱庆善已将批文下发到聿州,要求其办理。比起实际,朱庆善所批的预算多了一万两白银。
  按照工部的惯例,如官员发生错误并已经将命令下达到地方的,地方若发现不妥,可一月一次统一向京师汇报,再由皇帝决定弥补方法。一般这样的事极少发生,毕竟经由皇帝、六部、六科三道程序审查批阅后再发生问题的可能性微乎及微。然而这次,由于时间紧急,很多命令都是由言邑大致批阅后交给六部细办,而六部官员下达命令也往往等不及六科审核,直接向地方下达。这次朱庆善正是如此。可以说,在紧急时刻,六科原来的审核功能被时效削弱了。
  李寂吐了口气。
  即使聿州的父母官接到这一批文发现错误,也不会立刻传报。因为这一错误并不影响该州水利工程的运作。随着工部命令的下达,户部会将银两拨至地方。州官大约会在一个月后将此事告之朝廷,然后返还银两。
  李寂的眉皱了起来。
  本来是无事的,但是如果他的计算没有错误,国库已为这一场水灾倾其十中三四,一个月后,国库中五六成将投入。再加上水灾后安顿百姓、防治疫病等等措施,势必从国库中拨款。如此,国库空虚,不是好兆头。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如此,一万两也不过杯水车薪,哪里救得了人呢?
  李寂一边劝着自己,一边朝朱庆善走了过去。
  哎……一万两也是钱哪。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朱庆善面前。
  第二日早晨,言邑在审查六科报上来的各部工作成果时,希奇地发现了被发还重审的批文。仔细看来,正是二日前命令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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