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紫绮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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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紫绮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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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数的,认准了的就不要犹豫,错过了也不要后悔,一切都是数。”
杨素心困惑地看着母亲微笑的神情,她不明白母亲怎么变了。
回家已经有半个月了,杨素心傍晚路过前院夏屋门口的时候,见到了父亲。长沙的夏天是很热的,父亲穿着夹衣蹲在门槛上剧烈地咳嗽着。
素心小声叫了一声爸,父亲喘着气应了一声,父女两个居然都想不出该说点什么了。
夕阳找在房檐背后,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居然有了几分初秋的凉意。
“爸,你还是少抽点烟吧,抽多了伤身体。”
杨士杰嗳嗳地应着,站起身来进屋去了,屋里传来姨娘大声地骂猫的声音,一只大黑猫惊恐地从屋里被摔了出来,它惨叫着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立了片刻,窜上院子中央的老樟树。
杨素心逃也似的走过了这栋冰冷的房子。
4
丁一的到来让杨素心吃惊不小,当时她正在书房里弹从母亲那里新听来的《观沧海》,正为把握不好曲中骤然激越的转调而懊恼不已。
丁一下了火车一路打听,正好问到出门准备打麻将去的姨娘。姨娘尖锐地上下打量了丁一片刻,然后异常热情地带丁一进来。
奶奶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看见姨娘李惠带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进来,连忙起身。丁一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奶奶。”
奶奶眯起已经昏花的老眼,上下打量着丁一,看穿着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这才高兴了起来。
首先是姨娘李惠咋咋呼呼的尖嗓门,然后是奶奶那从前也很尖利现在却苍老了许多的絮叨,丁一在院子里兴奋地叫起了杨素心的名字。
“丁一,你怎么来了?”杨素心半惊半喜地问。
丁一放下行李擦了擦汗:“组织上派我到长沙来学习,我刚到就先来找你报道来了。”
“组织?什么组织?学生会吗?”
“你回家了当然不知道,学生会在北平准备反对内战的游行,许多学生都加入了共产党组织。”
杨素心楞了一下:“好了好了,你快进屋吧,瞧你这一头的汗。”
王燕儿明显地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自从这个西安小伙子住进了杨家大院的后房,整个院子似乎都增添了许多活气。尤其是素心,每天有说有笑的,比先前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在知书达理的丁一身上,王燕儿仿佛看到了一个故人的模样。那是一个怎样阳光积极的人啊,整天只要说起革命就会眉飞色舞。那时候的王燕儿眼里,他就是整个天地。看着女儿日见红润的脸色,她似乎感到了一些欣慰。
杨素心来到母亲的房间,热切地说:“妈,明天我们去爬岳麓山,您也一起去吧,整天闷在家里,也该出去走走啊。”
母亲慈爱地看着女儿:“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活动,妈老了,爬不动哩。”
“嘘!”杨素心把一根手指竖在唇上,“谁敢说我妈老,我妈可漂亮着呢。”
母女两个一齐笑了。
清晨,王燕儿照例早早起来,在佛像面前烧过香,正在细细祷告着,杨素心和丁一就出发了。
到岳麓山要先过湘江,湘江到城里的这段江面不算宽,摆渡几分钟就到了。清凉的晨风吹得杨素心的头发乱了起来,丁一深情地为她掠了掠垂到额前的刘海。
过得江来还要走大约半个小时才来到山脚下,山脚下有几个卖柴火的农夫坦着肩膊等买主。不远处一个破旧的小亭子里的石凳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一只骨瘦如柴的大黄狗趴在那里懒懒地半闭着眼睛。
上山的路是石板砌成的台阶,倒也不算难走。杨素心和丁一手拉着手走在满是落叶的石阶上。两人边走边说笑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岳麓书院。他们在书院门前那“唯楚有才,于斯为盛”的联语前,仰视着这坐名扬海内的千年学府。水流潺潺,枫香几个士子匆忙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离开岳麓书院,杨素心带着丁一往山顶走。
从山顶上往东俯瞰,整个长沙城尽收眼底。湘江如同一条玉带,蜿蜒地穿过古老的城市。太阳朦胧在雾里,看不清楚这薄雾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生机。
太阳的光芒在薄雾的笼罩下越来越淡,杨素心不禁打了个寒战:“可能要下雨的,我们回家吧,等太阳好的时候再来,看得清楚。”
第三章5-8节
    长沙人有句俗话,“会斗斗不过天,会跑跑不过雨。”
走到半山腰,天空果然飘起了雨丝。丁一拉着杨素心快步地往山下跑,眼看着那个破亭子就在眼前了,雨呼啦一下大肆地下了起来。
两人跑到亭子里,浑身已经湿透了。丁一和杨素心各自拧着衣角的水,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声惊醒了在破亭子里睡觉的老头,老头爬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缩了缩鼻子,又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直趴在一旁的黄狗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它的主人和这两个不速之客,往亭子中间的干地方挪动了几步,继续半闭着眼睛打盹。
杨素心和丁一赶紧止住笑声,好奇地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头的脸色灰败,眼珠是一种奇怪的赤黄色,杨素心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又是个鸦片的牺牲品。”
老头子从褴褛的衣衫里掏出一块干硬的饼,啃了几口又放下,从破布袋里翻出一只豁了边的瓷碗去接雨水。丁一背对着老头,只顾望着雨幕出神,杨素心却好奇地看着那老头的破布袋。破布袋里有一个形状长长的硬东西,刚才老头取碗的时候,碗碰上了那东西,发出一种很好听的空响声。
老头也注意到了杨素心的目光,他哼哼唧唧地说:“女官人,这里面可是个宝贝哦,可惜啊可惜,落到我们李家到这一代算是到头了,一点薄产全换了福寿膏了。”
这时候雨停了,丁一和杨素心正准备走出亭子,那老头突然急促地叫了起来:“两位小官人行行好,我把这宝贝送给你们了,你们行行好给我点钱,我都两天没抽了。”
丁一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拉起杨素心就要走。杨素心却好奇地望着老头,老头哆嗦着打开那个破布袋,露出一个被黑油布包裹着的长包袱,包袱外面裹满了细麻绳。杨素心抽回被丁一拉着的手,走到破布包前蹲了下来。
老头抽着鼻涕不断地哆嗦着,半天也没能解开那个疙瘩。丁一也走了过来,弯腰三下五除二,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是一层半黄不黑的旧羊皮,上面划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打开那层就羊皮,里面露出来的竟然是一把古琴,一把断作两截的古琴。整个琴身都是黑色的,没有任何装饰品,连琴弦都是黑色的,却没有琴徽,断处露出断口也是黑色的。琴身断了,弦却未断,所以需要捆满了细麻绳才能携带。
这把奇怪的琴和这个奇怪的老头,丁一和杨素心都觉得气氛有些神秘了起来。
老头呻吟着:“小官人行行好,城西口子上张家当铺的不识货,这可是宝贝啊,是真宝贝啊。”杨素心毫不犹豫地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钞票,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放到老头的面前。丁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掏口袋,只有几张零钞和一只怀表。杨素心想了想,挑出那只怀表往丁一的手心里一推,然后取出了自己贴身戴的玉坠子项链。
杨素心小心地把断琴用那旧羊皮包起来,再按原样裹上那块黑油布,然后细细地缠起那根长长的细麻绳。
丁一小心地抱着那个脏脏的黑油布包袱,杨素心把两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堆在了老头的面前,除了丁一的怀表。老头依然在哆嗦着,黑瘦的手颤抖着去抓那些钞票,一边嘟哝着宝贝啊宝贝之类的话。
丁一和杨素心不再听那老头絮叨,转身抱着走出了亭子。走上大路,杨素心抓起丁一的手臂跑了起来。跑了好一阵子,杨素心喘不过气来了才肯停下来,停下来的时候还小心地回头张望了一下。丁一被她的神情逗笑了:“怎么?还怕那老头追上来啊,他那个样子连走路都走不了。”
6
回到家,杨素心拉着丁一径直往后院跑,边跑边喊着:“妈,妈,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王燕儿正伏在书案上抄金刚经,听见女儿的声音赶紧放下笔来出去看。杨素心和丁一气喘吁吁地抱着一个长包袱,看形状像是一架琴。
丁一把包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刚下过雨的石板湿漉漉的,好在包袱外面是一层油布。
王燕儿惊讶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他们正在小心翼翼地解那捆包袱的细麻绳。
三人把头凑到一起,仔细地看着这架琴,奇怪的是这琴没有琴铭,也没有断纹,所以看不出它的年代。琴身看上去体态修长,琴额上刻着流云图案,线条起伏有致,中间的腰身略微收起,高岳翘尾,琴头不是平日所见的平头云水状,而是一个斜三角,呈凤头状。从断口来看,琴身是用一种黑色的材料做的,那黑色是天然的。
三人正在疑惑着,太阳从乌云里探头出来,院子里洒满了阳光。杨素心突然惊呼起来:“快看,这琴会动!”王燕儿闻言,赶紧缩手。杨素心对着阳光蹲了下去,阳光照在琴身上,黑色的琴身竟然泛起了深紫色的水波样的纹路,那纹路在流动。
三人都惊鄂得说不出话来了,那是一架会动的琴,素心说得没有错。阳光下整个琴,包括琴弦都泛起一种奇异的深紫色。太阳渐渐烈了起来,那琴身和那七根琴弦上的紫色竟然流动得更加快了,看久了仿佛是琴真的动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慢慢地弥散着。
王燕儿震惊得都快窒息了。
“妈,你说那是什么?”杨素心的声音有些颤抖。
王燕儿沉思着,没有回答。
“《西京杂记》上记载,汉高祖入咸阳宫,见琴,长6尺,13弦,26徽。”丁一回忆着他所知道的典籍记载,“可这琴是七弦,也没有琴徽。”
“不像,唐代以前的琴根本就没有几张流传于世的,何况那时的琴形状基本已经形成了,典籍上没有关于这种造型的记载。”王燕儿说。
王燕儿停顿片刻,继续说道:“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会不会是钟子期断琴谢知音的那张琴啊?”杨素心胡乱猜测道。
丁一摇头:“那也不能证明就是钟子期所破的琴啊,何况这制琴材料如此奇特。”
姨娘李惠在这时候一扭一扭地走近来:“哟,在看什么宝贝呢?这么入迷啊,我也来看看。”丁一迅速地拂起那旧羊皮盖住了琴,杨素心笑着说:“没什么,一架旧琴,拿出来晒晒。”
姨娘狐疑地嗅了嗅:“大小姐今天上的什么脂粉,这香味好特别啊。”
王燕儿转身包起琴就往屋里走,李惠的声音尖利刺耳:“什么破琴,又不能当饭吃,还拣得跟个宝贝似的。”
杨素心有些尴尬地看着丁一,丁一却依旧在那里发愣。
“我说她燕姐啊,她爸听说西安来的姑爷一表人才,特意叫我来找你们,中午一起吃饭哩。”
丁一促狭地看着杨素心笑,杨素心则低下头快快地跟着母亲往里屋走。王燕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她姨娘,辛苦你特意来叫,本来早就要叫两个孩子去拜见父亲的,今天正好都在家。”
李惠一摔手帕,声音更加尖利了起来:“哟,照你这么一说,平日里你可是在家做大夫人了,这家里家外哪样事不是我在撑着啊。我不着家你着家啊,连个老公都守不住,你也算算那死鬼多少日子没进过这后院了。”
丁一和杨素心都气得满脸通红,杨素心一跺脚就要出去,王燕儿边抄经书边头也不抬地叫了一声:“站住。”
7
这顿饭吃得还算安生,姨娘刻薄,父亲和奶奶就一齐瞪眼睛,咽得她无法出声。杨素心始终垂着眼皮,埋头吃饭。父亲只是随便吃了点菜,却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地抿。奶奶眉开眼笑地使劲劝丁一吃菜,当得知丁一家中也是靠几亩薄田收租度日,其他并无资产之后,便渐渐失去了刚才的热情。
父亲始终不声不响,约莫吃了些酒菜,杨士杰放下碗筷,说了句:“你们慢吃。”便往厢房去了。杨素心注意到父亲的背影,单薄得如同一个纸影。
奶奶向来是少吃多餐的,也早早地放下碗筷,道了个失陪便回屋去了。
饭桌上还剩下姨娘李惠、两个儿子大智和大勇、丁一、杨素心、王燕儿,大智和大勇见两尊菩萨走了,便放肆地在菜碗里大翻特翻了起来。姨娘一筷子打在大智头上:“你这只知道吃的陪钱货,败家子,有得给你吃你还要挑挑拣拣,现在看到了吧,好的都被人吃完了。”
杨素心和丁一都听出了李惠的弦外之音,杨素心的眼圈红了,她委屈地看了一眼母亲,母亲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安然地吃着饭。
吃过饭,杨素心正独自坐在窗前发呆,母亲进来了。她看着母亲神色凝重的样子,知道母亲一定是有话要说的。果然,王燕儿严肃而又无奈地说:“素心,你还是回学校去吧,这个家你能不会就不要回了,他们迟早都在打你的主意。”
素心难过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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