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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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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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说的种种问题,完全是实,并无一点自造和自添,这是我将来向党负责任,不但现在而且永久负责”,是不是就有点儿可疑了?

虽然离开东北近一年半,但戴鸿宾对北满上层人事关系是非常清楚的。他说他在赵尚志身边有许多言不由衷处,那么在离开赵尚志后呢?

尚连生的供词

赵尚志和总司令部十几个人,在梧桐河上游李把头碓营等人来开会,也是等戴鸿宾的报告,结果等来了陈绍宾,差点儿打了起来。

刘凤阳带人“过苏联”,送去缴获的测绘器材后,又被派去绥宾活动,相机成立绥宾游击团,碰上陈绍宾的队伍,被缴械。刘凤阳等人徒手过界去苏联,苏联远东军电告赵尚志,要他防备陈绍宾。

陈绍宾带的40多人,从东边对李把头碓营形成了半月形包围。李在德和李敏,这对从梧桐河模范学校出来的小姐妹,这工夫一个在赵尚志这边,一个在陈绍宾这边。这工夫如果有人沉不住气开一枪,接下来可就不是擦枪走火了。

李敏老人说,缴刘凤阳械,他们就几个人,也没想到陈绍宾会动手呀。刘凤阳那支枪让我拿着,我心里寻思这是刘队长的枪呀,我怎么能拿刘队长的枪呀?不好意思。刘凤阳瞪我一眼,气呼呼地说:多好的枪呀!拿着,打日本子!打日本子好办,瞄准了往死里打,可这奸细怎么对付呀?我们小兵知道个啥呀?真的假的,对了错了,那不就是领导一句话吗?寻思起来也真挺后怕的。

李在德老人说,那时到处都是“讨伐队”,我们经常转移,又不能走得太远,开会的人来了找不见怎么办呀?陈绍宾带人来了,赵尚志非要去见他不可。你想想,一个“口信”把他弄去苏联,这口气都憋了快两年了,好歹有这么个机会,他能不去当面问问陈绍宾吗?那天他要是去了,八成就打起来了。我们坚决不同意,他寻思一会儿,让陈雷、于保合和我去见陈绍宾。我是从6军出来的,老人都认识,于保合也在6军待过,认识些人,陈雷是地方干部上队的,跟陈绍宾没有任何恩怨。赵尚志又让我们带些狍子肉和半袋白面,假装什么不知道,去慰问他们。

陈雷老人说,我们先自我介绍一番,陈绍宾说赵司令的人,欢迎,欢迎。这个人瞅着跟你嘻嘻哈哈的,很精明。听他客套一阵子,我说赵司令挺想你的,请你去司令部见个面。他说我们是去找张总指挥,不知道赵司令在这儿,今天天晚了,不过去了。于保合也跟他这样说,他也不去。那我们就回去吧,陈绍宾立刻面露凶相,周围的枪口都对准了我们。我说陈师长,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们都是党领导的抗日队伍,不能革命打革命!又对着周围的那些人大声喊道:我们是奉赵司令的命令来慰问你们的,不是来打仗的。我使劲拍着胸脯喊:要打就往这儿打吧!我们有思想准备,这工夫也真豁出去了。这么一喊,还真起了作用,一个杜指导员命令战士们把枪放下。那架势也是胆突突的,心里没底,害怕革命打革命呀。陈绍宾铁青着脸,不知道心里合计什么。“过苏联”后,我见个叫车庭兴的战士,他说我们走后,陈绍宾派他和个姓阎的战士,去梧桐河向敌人报告赵尚志的去向。他俩一合计,怎么能干这种事呀?也不敢回部队了,就“过苏联”了。

李在德老人说,剑拔弩张要动手时,有人喊打死赵尚志,要我们交出赵尚志。有的问为什么杀死祁致中,还要杀金策、张寿海А⒎胫僭啤3吕住⒂诒:细墙馐停辛担何夷茏髦ぃ仪锥陨兄舅狄苯鸩摺⒄攀俸'、冯仲云。看到他,我挺奇怪,他不是和刘凤阳在一起吗?怎么跑这来了?那时我们对这个人不了解,唯一有点儿印象的,是派刘凤阳“过苏联”送缴获测量队的东西,他主动要求去,挺积极的。

有篇《绍宾等人给冯、高主任的报告》,写作时间“一九三九年”后有个问号,似难确定。笔者判断这个年份没错,具体时间应在上述时间之前。

由陈绍宾和周云峰(3师师长兼政治部主任,1940年被俘叛变,外号“周大屁股”)“同启”的这篇报告,说:

赵尚志同志现无组织关系,并未改左的路线,近又变本加厉,恶匆匆(狠狠)的屠杀反日的将士,过火的执行反日战士无条件的拆编,拉扯有组织的党军,威胁了北满高级布尔塞维(克)的省党,决非草芥亦非皮毛。我们如果采取退守政策,忍坐以待亡,引颈受刑,恐被缴后不免屠杀领袖、拆编队员。如果水落石出,我们葬送于反动派别手里,是否沉冤海底,有口难分,为组织所痛恨,为革命人士所笑骂。退守者灭亡之道,就不如采取前进策略为上。

下令三、六军有系统的队员马上归队服务,若(如)果拉拢赵尚志不归者,以叛徒看待。

报告近13篇幅,是“尚连声同志”的“供词”:

我们得到尚连声(生)秘密的报告赵的阴谋黑幕的供词,现已揭露了。尚连生同志说:我往昔不知赵的问题,被他欺骗在怀,今听绍宾言之不谬,特献忠诚于党军,出脱赵的迷魂阵。供词如下:

我参加老赵的会议旁听,出席者座中有卢(阳春)副官,有保和等。赵说阳春同志过去受了绍滨的欺骗,归他拉拢,你知绍滨和日本接头数次,并受江东布哈林派的领导,今后再不要和他接头了。其次张寿海А⒎胫僭啤⒅鼙V小⑿晃亩⑺ɡ睿┗玫冉圆渭油新宕幕勺ǚ炊源蛉毡咀拥恼陨兄尽O治迤呔恕⑺木ㄍ兜械闹挥蟹肴菏俸',我一定逮捕割头。给尚连生的任务,说你到冯云处说有中代表中(原文如此——笔者)由草地过来请冯云同志接头,把他欺骗来,千万不要提赵尚志的口号,这就是你的成绩。尚某到此后,见冯夏(云)同志表现要自动去和赵接头,并要求尚连生过江带信寄给高裕民,并把他所带任务完全破露了,就是回赵处,因我工作错误,不问而杀。我尚某本是青年有志救国,临死只得说革命万(岁),清泪滴沥,非常惨痛。今闻听师长谈话方才猛醒,敬献忠诚,并希指点迷踪。

又一个怕回去被杀头的人。只是尚连生与戴鸿宾又大不同,他是具体接受了赵尚志的“秘密任务”,专门谋害冯仲云的。虽然“所带任务完全破露了”,可经他这么一搅和,“赵尚志阴谋捕杀北满党军领导人”的罪名,就更加板上钉钉了。

尚连生,生卒年、籍贯不详,有资料说1937年8月任中共绥宾区委宣传委员。“供词”一番后,这个可疑的角色,在陈绍宾任支队长的9支队当秘书,还有说是宣传科长。证据确凿、没有疑问的,是这小子1940年10月叛变投敌,致使讷河县委被破坏,党员、救国会员180余人被捕,县委书记任子奎和小孔等人被害。

问题在于“供词”之前,这个十分可疑的角色,是不是就是潜伏在赵尚志身边的奸细、特务?

陈雷老人说,后来冯仲云告诉我:我们上了尚连生的当,他1937年被捕过,当时就叛变了。

我问有证据吗?老人说,我只是听冯仲云这么说,这个人说话,肯定有谱。

一些老人说,那时日本鬼子怀疑个人,可以到处调查、取证,平时可以培训、派遣特务、奸细,可以利用叛徒,它有系统的特务机关,还有各种各样的敌伪组织。咱们有什么呀?特别是1938年后,怀疑一个人,相信一个人,通常都是出事了,才能恍然大悟,大吃一惊。

新中国成立后,许多知情人都在。可一场“文化大革命”,别说冯仲云们了,连省市县的一些党史工作人员也跟着受牵连:你们这不是为叛徒、特务、胡子歌功颂德吗?

永远开除党籍

1940年1月28日,《中共北满省委关于永远开除赵尚志党籍的决议》中说:

北满省第十次常委会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巩固党的本营,以铁的党的纪律一致通过永远开除赵尚志党籍的决议,并号召北满全党同志,无情的开展反对赵尚志的反党反革命的行为和企图,反对他极端忌妒主义的英雄——赵尚志的斗争。

正在苏联参加第一次伯力会议的赵尚志,不知道自己的党籍已经永远地没了——他是近两个月后才知道的,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党籍是每个共产党员的生命,因为我参加党作革命斗争已将十五年,党的一切工作,就是我的一生的任务,我请求党重新审查,同时我认为党不能把我从党的队伍里清洗出去,那将是同使我受到宣布死刑一样,我万分的向党请求党的审查,给我从组织上恢复党籍。领导我的工作,我不能一天离开党,党也不要一天放弃对我的领导。

5月31日,已经是2路军副总指挥的赵尚志,“再一次向省委请求”:

以前由冯同志转去的请求书我希望党组织应予检查和解决,我请求检查后迅速改变以前的决议,并通知吉东党组织和我,这是我急切盼望的,并希把与我有关连而被开除出党的其他同志也能得早予解决。

6月20日,《金策给赵尚志的答复信》中说:

北满党大多数同志重新讨论决定:只取消“永远”的字样而改为“开除赵尚志党籍”,其他不可能减轻的,现在金策同志代表北满党通知尚志同志希知照。

《中共北满省委关于永远开除赵尚志党籍的决议》中,说赵尚志“屡次受过党内处分”。在赵尚志三十四岁的人生中,无论受过多少什么样的处分,比较巴彦游击队失败后那次同样是错误的开除党籍,同样强烈地希望、请求恢复党籍,有两点不同。一是那次开除与恢复更像一笔糊涂账,赵尚志“是执行了右倾机会主义的路线”,“当时省委执行‘左’的机会主义路线”。那是个初始的幼稚的朦胧的时期,正值贯彻北方会议路线,巴彦游击队失败了,而执行中央路线是不可能失败的,就牛头马嘴地硬往路线上对。这一次,无论开除、还是要求恢复党籍的理由,都是明晰的、具体的。二是那次赵尚志拒绝承认、检查错误,公然找省委领导理论,言辞激烈,一年多后满洲省委准备恢复他的党籍了,仍然不依不饶似的不满意。而这次,显然冷静、理智、成熟多了。

单立志老人说,第一次伯力会议后,赵尚志到我们2路军当副总指挥。1940年夏,总部派我们几个人送赵尚志去苏联,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这个人一点儿架子没有,一路上跟我们唠嗑,有说有笑的。问我哪年参加革命,多大年纪,家在哪儿,有什么人。他说你都二十九岁了,赶走日本子,得赶紧娶个媳妇了。我听着不好意思,大家都笑,他也乐呵呵的。那时我们都觉得他心情挺好。后来再想,可能吗?

在第一封“请求书”里,赵尚志说:

开除赵尚志的根据,现在还没有见到决议全文,据个人所了解到的是:1。根据在一九三八年一月以前我在东北所犯的错误。2。根据我在一九三九年以前所犯的错误。(3。是否曾有怀疑赵尚志是奸细,或认为是叛徒,我不知道,所以不能加以具体辩护。)

就是说,除了主要是蹲“洋笆篱子”、未能打鬼子的近一年半,在东北都犯了错误——这自然也是没错的。

(我的祖辈在抗战中是没犯过错误的,因为他们没抗没战。)

前面说过,第一次伯力会议形成3个文件,即《吉东北满党内斗争问题讨论总结提纲》、《关于东北抗日救国运动的新提纲草案》和《北满党内问题讨论终结——关于负责同志个人估计的意见》。

从题目中已不难看出,吉东、北满之间的党内斗争问题和北满党内问题,这回终于算是终结了,这实在是可喜可贺、令人欣慰的事,可具体到赵尚志呢?

前者说1936年至1937年间,北满党执行的路线是“反对党的正确路线”,“制出反党的路线的决议案”,“左倾关门主义继续发展”,“派别斗争分裂党”。中者在党的头等任务、斗争策略上,则放弃了“王康信”、“吉特信”、“中代信”中的一些提法,认为“必须排除那些无根据的再等更大事变的机会主义的观点”,“绝不可依照机械公式照旧说积蓄力量的空话”,承认“抗日反满不并提”,是“把伪满汉奸走狗作用模糊过去的右倾观点”。“在将归屯未归屯的农村,看当时当地的具体条件来决定领导农民群众反归屯斗争,同时准备被迫归屯以后的秘密组织工作,游击队在有军事重要意义上,可以有胜利把握的去袭击有守备的集团部落”。长期以来,困扰北满党和北满党与吉东党的矛盾、分歧、争论,主要的不就是“王康信”、“吉特信”、“中代信”的这几处硬伤引发的吗?这不是赞同了赵尚志一直坚持的意见吗?那么前者的观点还能成立吗?可后者的“个人估计”,肯定赵尚志“在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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