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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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百合-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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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麒的声音很别扭。 

“明明你不到深夜就不肯宽衣解带……” 

语声一顿,因为阳子醒悟过来了,他是指麒麟的形态,麒麟的形态和人形本来就有对应。

那么,若干年前的那一夜,她死命拽着麒麟尾巴不放手,难不成……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不是您想的那样!不是那样一一对应……”

景麒的脸色就像彩虹一样丰富多彩。

“你洗洗身子吧,我先洗下衣服。” 

阳子忍着笑,走到上游,蹲了下来。 

“我怎么可以让您帮我洗衣服?” 

景麒吃惊地抗议起来。 

“那你自己洗?” 

“唔……” 

“看,没办法,对吧?就知道你养尊处优。” 

“我可以学。”他浑身湿漉漉地走到她身边,口吻斩钉截铁,“您不用动手,从旁指点就行。” 

“如果洗坏了,我俩可丢脸丢到家了哟。” 

“洗衣服有这么难吗?” 

“这样的布料和款式很高级,洗起来特别讲究。幸好我以前在家政课上学得很认真。蓬莱的年轻主妇们也总是把和服送进洗衣店的,但我妈妈说需要洗衣店的主妇是不称职的主妇……” 

“看来我今天是学不会了。” 

听起来就非常遗憾的腔调,让阳子觉得好可爱。

“你以后也学不会,所以你当不了称职的主妇,哈哈哈,好了,发挥你野兽的本能,去找皂角吧。”

“我不是野兽,我从来不在野地里乱跑。”

“是是,你是教养良好高贵优雅的……”

阳子拼命把“爱玩用”三个字憋进了肚子里。

“别把我说得像贵妃狗一样……”

“哇,被揭穿了!”

她吩咐他去找皂角,然后去洗澡休憩,但是他把野生的皂角递给她之后,就在她身后跪下了。腰间一紧,是他的双臂圈了上来;背心一热,嗯,是他的脸颊贴了上来。

阳子回想起在忙忙碌碌的母亲身后,父亲沉着脸看报纸喝茶的景象。因为对这样的家庭生活并不憧憬,她认真学习家政也只是为了实现门门功课全优的目标而已。

“阳子……”

背上一阵痒,他在用鼻尖蹭她的肩胛骨。

“景麒……”

做家务不讨厌,如果是为这家伙…… 

“等一会儿,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景麒除了清水和水果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因为素斋里要是混入了蛋类或非植物油就会很麻烦,所以他从来不在仁重殿和蓬山之外的地方进食。 

“您要累坏了!” 

“明明会做一手好菜,却找不到爱吃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寂寞……”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圈着她的臂膀又紧了紧,在溪水的倒影中,她看到他在自己肩后探出了脸。那是一张罕见的没有经过精心梳洗的脸,刘海乱糟糟的,显得稚气未脱。

就像是受到了难以抗拒的诱惑一样,她回过身去面对着他。他俩的距离好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她不由自主地抚摸起那明亮的金发和端正的眉眼。他皱了皱眉,却没有退避,任由她在他头脸上抹出一堆五颜六色的泡泡。

“我不是故意要弄这么多泡泡……” 

景麒露出一副不跟人计较的表情。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样的你,好可爱……” 

终于说出来了,这个不适合成年男性的形容词。

怨言的暴风雨,来吧! 

“可爱是什么意思?” 

“呃……” 

老兄,你一脸郑重地问这种问题,就叫可爱。阳子忍无可忍地捏了捏那张脸,然后吻了上去。

“那个,唔……什么意思?” 

“可爱就是惹人爱,就是惹人怜爱的的意思……” 

开始的时候,只是唇与唇的轻微触碰,但既然开始了,就不可能浅尝辄止。

在熟悉的味道里面,不再有景麒惧怕的气息。这是因为她从初夜之后就一直陪他茹素的缘故。不沾葱、姜、蒜之类气味强烈的荤菜,尤其不沾鱼、蛋、禽、肉等富含血气的腥菜,只有这样才能和他寝同榻食同席。

他突然意识到人类要和他共同生活有多困难,对他来说天经地义的生活方式对人类来说根本是怪癖,然而他的王毫不在意地迁就着这一切。 

“等,等一下,太激烈了……”

她轻轻推开他。

“阳子……” 

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认识到,她对他的心意。

她这么“可爱”,而他之前竟没有察觉。 

“都说了,等一下,太激烈了,要是哪里出血你就完了……”

她又一次想把他推开,推不开。

……

为期十天的下访圆满落幕,如你所知,阳子在政务方面获益匪浅,还生动形象地领悟了什么叫衣冠禽兽! 

(待续)






、笼中的青鸟006


一声口哨。 

是虎啸。 

阳子陡然发觉自己的手正和景麒牵在一起,讪讪地红了脸。

“请,请您别误会……”

景麒的脸比她更红。

他俩慌慌张张松开了手,却还是没能留住落荒而逃的大仆,想要追上去解释,想想又没什么好解释。

从瑛州回来之后,他俩常常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自觉地做出有伤风化的举动来。像什么递交文书时光顾着执手相看啦,议前例会中随手撩头发啦,时不时就交换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啦,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阳子,两柱香。”

“什么两柱香?”

“你站在积翠台门口和台辅话别,用了两柱香的工夫。”祥琼似笑非笑地说。

“呃,有那么久吗?”

“反正我是在等人,闲着也是闲着,陪仙蕙一起计计时。”

“抱歉啦,让你久等了。”阳子赔着笑。

“这已经是第四十二天了。你真的不考虑冢宰的建议吗?我也觉得在广德殿搞一个外书房,对谁都好……”

“浩瀚那是讽刺我。”阳子的笑容僵了。

“哪有的事,冢宰那么温和的人……”

“他就是在讽刺我,你也是。”

“好啦,今天饶过你,谈正事,谈正事。”

祥琼噗嗤一笑。

御史的工作是记述宫廷内外的日常生活。这本是个与世无争只考验耐心与眼力的职务,近来祥琼却卷入了微妙的暗流。总有一些人,身份各异看似毫无瓜葛的人,以不同的理由前来申请查阅她的记述。偏偏替她打下手的几个年轻人不可靠,连出借返还做记录都时有疏漏。

“只是疏漏?真是疏漏?”阳子心领神会地问。

资历浅,做事马虎,出点差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好教育就行,既然祥琼特意向她提了起来,就说明祥琼心里有疑虑。

“不好说……很难说。”

“那么,每个人都出过这样的错吗?对了,那个姓姜的孩子还跟着你吧?难道他不是个稳妥的人吗?”

“姜原啊?至少被我撞破的两个人里没有他。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孩子,外表和台辅年岁相仿,性格还很活泼。那家伙说起来其实也就写字规矩,靠一手字蒙蔽了不少老顽固。”

心思缜密的祥琼也曾从侧面刺探过多位同僚,结论是,一股不明底细的势力有所企图,要在金波宫的日常点滴里搜寻些什么。春官府内部或许有他们的内应,或许只是她多心。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当真有内应,嫌疑人只能确立却无法排除,也是个大问题。而那些不知是被有意还是被无意地疏漏掉的借阅者,更是神秘莫测无迹可寻了。

两人一直讨论到傍晚,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祥琼,来,猜猜看!”

越来越频繁地看着水时计,越来越心不在焉的阳子,突然伸出两个拳头。

“猜?猜什么?”

“哪个里面有果子?”阳子向祥琼晃动着拳头。

“我不明白你这是要做什么……好吧,左边。”

“猜中啦。”

阳子摊开手,手心里是一个红彤彤的李子。

“为什么……”

“转换一下心情嘛,祥琼,再猜一个!”

“嗯,还是左边。”

“又猜中了。”

阳子笑嘻嘻地把手里的葡萄剥了皮,喂进祥琼嘴里。

“你看起来好高兴……”

“嗯,想到他就要来接我吃晚饭了,心里就高兴。”

天一黑就到了晚餐时间,所以天黑之前他会过来接她过去,所以从阳光西斜开始,人生就充满了期待、焦虑和愉悦。所以,不要在广德殿建造什么滴翠台或摘翠台。小小的期待和焦虑,会让人生更愉悦。

(某人:浩瀚的提名是摘星台哦,浩瀚真是太损了。)

“我小时候也玩过这样的游戏。”意识到阳子不会再有耐心谈正事的祥琼,终于笑了起来。

“噢噢,你也玩过呀。”

“那时父亲还在京城读书,一年才回家两次。每逢他回家,家里都像过节一样。他后来成了清廉的官员,读书时自然也是清高的书生,但他寒假回家的时候从来不会忘记给我带礼物。在年幼的我看来,父亲的手好像会变戏法,去年是珍珠,今年是玛瑙,每一年,他都会给我带来京城美丽的珠宝。当我拿着‘猜’中的礼物露出笑颜时,他总是说,昭儿的笑脸才是无价之宝,昭儿是父亲心里永远的瑰宝,所以到了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得到了父亲的赐字,祥琼。他说只有这世间罕有的美玉,才配当我的表字,他要让每一个呼唤我的人,呼唤我时都不得不呼唤出美玉之名……”

“祥琼……”

“他登基那年我已经二十三岁,慢慢地,我从父亲心头的瑰宝变成了王宫的瑰宝,然后,他忘记了为人父母的喜悦是什么。在过年的时候,即使是贫穷的父亲也会为女儿买回红头绳,那些父亲,被我的父亲判了死罪……玉座空位国家就会妖魔横行天灾不断,但我的父亲被月溪砍头后,全芳国的人都发出了欢呼声。在芳国人眼里,那么疼爱我的父亲,比地震山洪还要可怖,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憎……”

虽然月溪很有治国的才能,但没有王和麒麟的芳人还是过得很辛苦;虽然祥琼是他们心目中的罪人,但祥琼还是没有办法不牵挂他们。

在庆国再受欢迎,在芳国再受憎恨,祥琼的祖国也是芳——不是庆。

然而,天纲规定同姓者不可为王,所以前公主洗心革面历尽千辛万苦救万民于苦难再创辉煌的戏剧不可能上演。也许随着时光的流逝,芳人的憎恨会渐渐淡薄下来……最理想的情形也不过如此了。一笑泯恩仇,从此形同陌路,最理想的情形不过如此了。孙昭(祥琼)这个名字,总有一天会在芳国变得毫无意义……

“来,祥琼!再猜!”

“唔,这回是右边!”

“哈,又猜中了。”

阳子又把李子塞进她嘴里。

和阳子一起欢笑,这样的人生,决不是毫无意义的。

抑或祥琼的人生本来就是诞生于芳,成长于列国,归宿于庆……

那些再也不能返回故土的海客,譬如说,铃,不也认可了这样的人生,正在努力活出意义来吗?

“阳子,你究竟是怎么把果子藏到手里去的啊?明明就在我眼皮底下!”

“天机不可泄露,嘿嘿嘿。”

一连猜了十多次,一次也没落空。祥琼吃了一大堆水果糕点,越猜越高兴。

“今天我运气怎么就这么好!也许我该去赌钱!”

“那可不行。”阳子直摇头。

“你有时候就像台辅一样死板!”

“死板就死板,你可不能去赌钱哦。来,最后一次!”

“唔、唔……”

“唔?”

“右边!”

祥琼突然跳起来,用全身的力气压住了阳子的左手。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猜了右边,但要看看左手。”

果然,左手有李子,右手有葡萄。

“好吧,都给你……”

一开始,就注定不会落空。

其实父亲左手有珍珠,右手有玛瑙,永远不会让心爱的女儿落空。

无论怎样懊恼与悔恨,父亲也不能从头再来了。祥琼把脸埋进阳子手里,蹭着香喷喷的果子,听阳子说,本来就是都给你的……

——我的心头好,都给你。

——你所喜爱你所需要的,都给你。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必担心落空。

祥琼突然想到,景麒一定常常陪阳子玩这个游戏。而起因多半是阳子在他面前追述了童年的游戏。

阳子本来不是这么细腻的人,当然了,也不是说始作俑者景麒就心思细腻了。不过,只要阳子对景麒提过那“猜中”的喜悦,对多少有点死脑筋的他来说,力所能及地重现这种喜悦,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令人意外的倒是这个不但不认为此举无聊、还玩得兴致勃勃的阳子。呵,恋爱中的女人……

祥琼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异性坠入爱河时,连空气都变成了粉红色的感觉。

“在瑛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呀。”

“不可能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都是夫妻分内的事啦。祥琼,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我在十五岁时就读过那个故事,因为人人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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