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配角演义 (完结)作者:马伯庸 txt下载[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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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配角演义 (完结)作者:马伯庸 txt下载[出书版]-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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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气:“我猜,您在刺杀结束后,先把徐他的尸体拖回了帐篷,连通其他两具尸体一齐换上虎卫服,然后才汇报给曹公。”

“我图什么?”许褚忍不住反驳。

“是图一个尸体的绝对处置权。”我回答,“谁都知道虎卫是您管辖的,如果刺杀者穿着虎卫号服而死,那么你将有权第一时间进行处置——如果死的是寻常侍卫,恐怕还要知会其他将领和仵作——你在仵作检查之前,一定对尸体动了什么手脚,来掩盖一些东西。还需要我继续吗?”

许褚的气势陡然降低了,向曹公隐瞒刺杀事件的线索?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如果这事泄露出去,就算他不死,也别想再做贴身侍卫了。

有那两个倒霉侍卫的证词,许褚想狡辩也没办法。许褚听到我的话,整个人的锋芒陡然间消失了,长叹一声,双肩垂下,我知道他已经认输了。

“你除了给他换了衣服,是不是还换了皮?”我眯起眼睛,不疾不徐。

我们四目相对,许褚苦笑道:“任先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花了一下午时间挖坟剖尸,在腐烂的尸体上找线索并不容易。”我冷冷地说,“在徐他尸体上,我找到一片剥皮的痕迹。想必那个就是你希望向其他人与仵作隐瞒的东西吧?”

许褚默然不语,他从腰带里拿出一片东西。我注意到这是一片人皮,一个巴掌大,而且是新剥下来的,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徐他的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我只能勉强看到一些细微痕迹,认真起来的话这些证据什么都证明不了。我只能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去诈许褚。想不到居然成功了。

“这是我从徐他身体上剥下来的。您看了这片皮肤,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许褚递给我。

我看到那片人皮上有一片烙印,烙印的痕迹是一个字——“霸”。

“这是泰山郡处理囚犯用的烙记,霸指的是臧霸。”许褚深吸了一口气。“徐他是我招进虎卫的,他还有一个哥哥,这个人你也认识。”

“叫徐翕?”我问。

许褚点点头。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这次事情可复杂了。


第四章 螺旋的迷局

这个徐翕,可是个麻烦的人物。

他是衮州本地人,以前是曹公手下的一个将领。吕布在衮州发动叛乱的时候,他背叛了曹公。等到衮州被平定之后,徐翕害怕曹公杀他,就逃去了青州投奔琅琊相臧霸。曹公找臧霸要人,臧霸却不肯交出来,曹公没办法,就随便封了徐翕一个郡守。一直到现在,他还是一直不敢离开青州半步。

如果说徐翕出于恐惧,派自己的弟弟来杀曹公,这倒也说得过去。

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徐翕无权无势,曹公若真想对付他,一万个也杀了。真正麻烦的,其实不是徐翕,而是站在徐翕背后的那位琅琊相——臧霸。

这位大爷是青、徐地界的地头蛇,在当地势力盘根错节,无比深厚。就连曹公都要另眼相看,把两州军事尽数交付给他。曹公与袁绍争霸,全靠臧霸在东边顶住压力,才能全力北进。现在他保持着半独立的状态,只听调,不听宣。

假如藏霸对曹公怀有反意——这是曹公身边许多幕僚一直担心的——然后通过徐翕和徐他之手,行刺曹公,这将会把整个中原的局势拖入一个不可知的漩涡。

“现在您明白我为何要那么做了?”许褚问我。

我谅解地点了点头。难怪许褚要偷偷把徐他的皮肤割下来,这个细节如果要传出去,影响实在太坏了。且不说徐翕、臧霸是否真的参与刺杀,单是旁人的无穷联想,就足以毁掉曹公在青、徐二州的苦心安抚。

许褚看来要比他的外貌精明得多,一个侍卫居然能站在这个高度考虑问题,实在难得。

“曹公知道这件事吗?”

许褚摇摇头:“徐他已经死了,我当时希望这起刺杀作为普通的徐州人复仇案来结束,免得节外生枝。”

“难怪你开始时一直刻意引导我往那个方向想。”我笑道。许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想得太简单了。”

“我也希望如此,这会让我省些力气,可惜事与愿违。”我苦涩地笑了笑,“你也知道,这起刺杀和那一封给袁绍的密信有关系。不把密信的作者挖出来,我们谁都别想安生。”

“我会去虎卫详细询问一下徐他最近的活动,也许会有发现。”许褚说,然后站起身来。

“嗯,很好。我认为这营中至少还有一个人与徐他有接触。这个人的身份很高,有机会接触到木牍,而且有资格给袁绍写信。”

“我知道了。”

无形之中,房间里的气氛缓和起来。共同的压力,让我和许褚由一开始的敌对转变成了微妙的同盟。整个宿卫都是他来管理,他去调查要比我更有效率。

可惜在下一刻我还是硬着心肠把这种气氛破坏无遗。许褚正要离开,被我叫住。

“许将军,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与你确认一下。”我眯起眼睛,“我认为你的叙述里还有个疑点。”

许褚回过头来,出乎意料,他没有流露出气愤的表情。

“在之前的叙述里,你提到你在刺杀前回到营舍准备睡觉,忽然心中感觉到有些不安,所以才回到曹公大帐巡视,撞见了刺杀。你对此的解释是你们这些从事保卫工作的军人,直觉往往都很准确。可是我不这么认为。”

“哦?”许褚抬了抬眉毛。这个小动作表明他既惊讶又好奇。

“你突然返回曹公营帐,极其凑巧地赶上了徐他行刺。这太巧合了,我觉得用直觉解释太过单薄。”

“先生的意思是,我也有份吗?”

“不,我只是忽然想到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考虑……”我眯起眼睛,缓缓说出我的猜想,“也许主使者压根没打算让徐他行刺成功,而是让他故意暴露在你的面前。”

“可目的呢?”

“很简单。你知道徐他是徐翕的弟弟,又了解他身后的霸字烙印。如果徐他这个人意图行刺曹公,那么你会得出什么结论?”

“徐翕和臧霸在幕后主使。”

“没错,这样曹公就会和臧霸之间互相猜忌,整个东方都会陷入混乱,而袁绍则可以趁机从中渔利。这是那个主使者的意图——当然,如果你没及时返回,徐他成功刺杀了曹公更好。这是一个双层计划,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主使者都能获得巨大的好处。”

许褚似乎追上了我的思路,他把手里的短刀抓得更紧,似乎要把黑暗中的那个主使者一刀砍翻。

“幸运的是,这个神秘的主使者虽然很了解你,但没料到你为了大局,私自把徐他的身份隐瞒下来,以至于曹公把刺杀当成一起普通事件,交给我来调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有机会把他抓出来。”

“可我确实是心血来潮突然返回曹公营帐,那个主使者总不可能连这一点都算进去。”

“你确定是自己下的决定,而不是被人暗示或者影响?”我盯着他的眼睛。

许褚的表情变得不自信起来。

“这个给你暗示的人,也许与指使徐他进行刺杀的是同一个人。”我说,“所以许校尉你去调查的时候,可以从这方面多多留心。”

从许褚那里离开以后,我背着手,在军营里来回溜达。这个军营马上就要被拆除了,大军即将北移,许多士兵吵吵嚷嚷地搬运着木料与石头。

我又拿出那一片木牍,反复观察,希望能从中读出更多的东西。一起失败的刺杀,几乎撬动整个中原的局势,这个布局的家伙,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一队袁军的俘虏垂头丧气地走过,随队的曹军士兵拿起长枪,不时戳刺,让他们走得更快些。这些可怜的俘虏前几天还是河北强军,现在却脚步仓皇,表情惊恐。所谓成王败寇,真是叫人不胜唏嘘。

看着他们走过身旁,我忽然停住了脚步,灵光一现。

我一直在想这片木牍是如何在曹营里写就的,却忽略了一件事——它是如何从曹营流到袁营的?在袁绍营中又是如何处置的?更重要的一点,主使者给袁绍写这么一封信,目的何在?

这些疑问,有两个人应该可以回答。只是这两个家伙的身份有些敏感。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曹公给我的司空印,心想莫非曹公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种状况?

我拉住一名军官,打听他们所住的帐篷。军官警惕性很高,直到我出示了曹公的印信,他才告诉我具体位置。

原来他们所住的帐篷,居然距离曹公的中军大帐只有三帐之远,这可真是格外的殊荣。曹公在笼络人心方面,就像是他对付反对者一样不遗余力。

这两顶帐篷前的守备十分森严,足有十名士兵围在四周。我刚刚靠近,就有人喝令站住,然后过来检查。士兵见我是个陌生人,便冷着脸问我干什么。我恭敬地回答道:“在下是典农中郎将任峻,受司空大人所托,求见许攸许大人和张郃张将军。”


第五章 叛徒与功臣

许攸被曹公叫去商谈要事,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所以我先去见了宁国中郎将张郃。

张郃和我想象中的大将形象截然不同,他是个瘦长清秀的年轻人,手指修长而白皙,眉宇间甚至还带着几丝幽柔的女气,没有寻常武将身上那种强烈的煞气。

张郃把我迎进帐篷,神情颇为恭敬。作为袁家新降的高级将领,他现在行事很低调,我注意到,他对把守帐篷的曹军卫士都客客气气。

根据我的了解,张郃的投降经历是这样的:当曹公偷袭乌巢的时候,张郃建议袁绍立刻派兵去救援。但袁绍的一位谋士郭图却坚持围魏救赵去攻击曹公的本营。于是袁绍派了一支偏师去救援,然后让张郃率重兵攻打本营。结果本营未下,乌巢已被彻底焚毁,张郃发现大势已去,只好投降了曹公。

据张郃自己说,他之所以投降,是因为郭图对袁绍进谗言,说他听到乌巢兵败后很开心。他怕回去会被袁绍杀害,才主动投诚。

我觉得这只是个美妙的借口。曹公大营距离袁绍主营有三十多里路,除非张郃拥有顺风耳,否则在前线的他不可能听到郭图对袁绍的“谗言”,然后才阵前倒戈。

不过我无意说破。投降毕竟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大概张郃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吧,曹公想必也是心知肚明。这是人之常情,曹公都没发话,轮不到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典农中郎将来质疑。

“请问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张郃拿起我的名刺,露出不解的表情。我简要地把自己的身份说了一遍,张郃的眼神里立刻多了几丝敬畏。在他看来,我大概是属于刺奸校尉那种专门刺探同僚隐私并上报主公的官员吧。

“在下今日冒昧来访,是想询问将军一些袁公营中的事情。”

“只要不违反道义,您尽管问就是了。”张郃似乎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把额发往上撩了撩。这个小动作表明他很胆怯,却不心虚——而且说明他确实很在意自己的容姿。

“袁公麾下有河北四庭柱之说,其中颜良、文丑两位将军负责前锋诸军事,高览高将军坐镇后军,而居中巡防的就是将军您对吧?”

张郃微微得意地抬起下巴。

“我想再确认一下,自从两军交战以来,袁军大营方圆几十里内,都属于将军的巡防范围。任何可疑的动静或者人都会由巡哨与斥候报告给将军,对吧?”

“是的……呃,应该说,大部分情况我都可以掌握。”张郃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曹公奇袭乌巢,真是一个杰作,我完全没有预料到。那可真是战争的最高美学。”

这个人真是太小心了,一丝言语上的纰漏都不肯出。我冲他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表示这种事跟我没关系,继续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曹公这边有什么人想给袁公传递消息,势必会通过你的巡防部队,才能够顺利送抵喽?”

张郃的脸原本很白皙,现在却有些涨红,两只丹凤眼朝着左右急速地闪回了几下,身子往下缩了缩。

我意识到自己心太急了,这个人是属于极端小心的性格,这种可能会得罪曹营许多人的事情,他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告诉别人。

“曹营与袁公往来之事,皆属军中机密。我只是个中郎将,不能预闻。”他的反应果然如我的预料,推得一干二净。

我暗暗骂自己不小心,然后把眼睛眯起来,拖起一丝长腔:“将军,您已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不自知么?”

“郃一向与曹营诸军只秉持公义而战,却从无私仇。先生何出此言?”张郃试图抵抗,可他的防线已经是摇摇欲坠。现在的他,正处于每一个背主之人心志最为脆弱的时候,十分彷徨,稍微施加一点压力,就能把他压垮。

“从开战时起,曹公麾下有多少人送过密信给袁公,我想将军你心里有数。将军你掌管袁营防务,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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