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套装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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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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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朗一笑对三人说:“朕携来这些故帖,又刻意让你们跟从,正有一起探讨之意。你们今后入此殿,不用禀报,随来随观,好好饱饱眼福。”三人大喜,急忙谢恩。

这三人爱书法成癖。欧阳询年轻之时,初学王羲之楷书,曾见到王献之指归图一本,遂以三百缣购之而归,赏玩数月,竟然欣喜而夜不能寐。一次,他因公务出行,路遇晋人索靖所书之古碑立于道旁,遂下马观之,良久上马而去。待马行了数步,欧阳询又拉转马头到碑前,再下马观之。他或站立碑前静观,或近碑前细察,不觉间欧阳询迷恋此碑竟至痴迷,困乏之时则将布毯铺于地上,坐而仰观。到了夜里,他竟然宿在碑旁,如此三日之后方才离去。其痴迷书法如此,时人称之为“书痴”。那虞世南自幼师从智永和尚,深得王羲之书法精髓,又汲取北碑之长,致力于融南北书风于一炉,其勤于苦练书法,不亚于欧阳询,其晚眠布被中,还常以手画肚,练字不止。褚遂良师从虞世南,也禀承其勤练不辍之良行。三人同样爱故帖如命。眼下李世民以皇帝之身,多年来以重金收购故帖真迹,可谓当今天下集大成者。现在受恩遇来此避暑,又有故帖满殿,三人自然恨不得日日流连殿中,以饱眼福。

这日,李世民邀群臣出外狩猎,这三人自然推辞,说自己喜静不喜动,就留在殿中与故帖相伴好了。李世民知道三人的心意已被这些故帖拴住,遂一笑释然,不作强求。午时以后,李世民狩猎归来,其收获颇丰,心意舒坦,回宫后先用清水洗浴一番,然后信步踱至新殿中,就见那三人各处一角观看故帖,殿内显得很寂静。

李世民的脚步声惊动了这三人,他们急忙敛衣向他下拜。李世民微笑道:“平身吧。欧阳卿、虞卿,你们两人埋头于故帖堆里,浸润学究之气,也就罢了。可遂良还很年轻,他若随你们亦步亦趋,也变得老气横秋起来,朕就要怪你们了。”

三人皆知李世民是在开玩笑,那欧阳询是滑稽多智的性子,遂接口道:“陛下之臣子各有其长,臣之长处,也就是这学究气尚能夸口。臣想这长处不可失,身后须有人来继承,只好让遂良勉为其难了。”

李世民毕竟是皇帝,与臣子之间的诙谐之语一般是适可而止。他不再接欧阳询的话题,转问道:“三位这些日子闭门不出,日日在此观摩,有什么感悟吗?”

虞世南说道:“陛下所集故帖真迹,实在让臣等开了眼界。其中王逸少之真迹,其真行书七十卷,草书八十卷,可谓集天下大成,臣今生以来,第一次全面领略了王逸少的书艺。”王羲之字逸少,当时文士皆称其字,不呼其名。

李世民脸上顿时现出得意之色,他这些年将王羲之的故帖搜入宫中,费了不少工夫,所获甚丰,为其一件欢喜之事。他将目光投向褚遂良,说道:“嗯,朕能将逸少这些故帖收入宫中,还多亏遂良有辨别真伪之才,使朕所得逸少之墨名副其实。欧阳卿,虞卿,你们书艺皆与逸少大有渊源,只是这辨别其真迹的功夫,遂良就把你们比了下去。”

欧阳询、虞世南点头称是,心悦诚服。

欧阳询初学王羲之楷书,此后力攻北碑,兼得秦篆、汉隶、魏碑、隋书之法,终于创造出了“若草里惊蛇,云间电发。又如金刚恫目,力士挥拳”以笔法险劲著称的欧体书艺。虞世南自幼师从僧人智永学书,这智永乃王羲之的七世孙,自然以家学相授,虞世南实在是继承了王羲之的书法精妙之处。此后,虞世南又汲取了北碑之长,其下笔如神,不落疏慢,融南北书风于一炉,创下了外柔内刚的新书风。褚遂良师从虞世南,书法婉美华丽。他高中状元入仕之后,一段时间专注于四库经籍之参校,当时天下之人奉朝廷之命争相献古书,这其中,包括有大量的前人墨迹。褚遂良面对这样浩繁的古书,首要者要辨其真伪,因倾注大量心力深入其中,结果有了两项意想不到的收获。一是能够准确地辨别经籍的真伪,他对古人故帖有偏好,其中又接触了许多王羲之的真假故帖,故有了辨别真伪的经验;二是在接触王羲之的故帖过程中,能够潜心识其妙处,又有了新的感悟,使其书艺若“瑶台青琐、睿映春林、美人婵娟”,在秀媚中见劲练,有着美丽大方的神韵,有别于虞世南。由此可见,这三人书法各异成为大家,追根溯源,皆与王羲之大有干系。

李世民钟爱王羲之故帖,他每获一纸,皆要由褚遂良来辨别真伪,因有今日此语。

褚遂良闻言说道:“陛下以重金收购王逸少之帖,可谓倾尽全力。臣等书法源于王逸少,然心爱王逸少者,臣实在难及陛下。”

褚遂良所言不虚,这些年,李世民迷恋王羲之书艺的程度,可以说近乎癫狂。他一方面仔细揣摩王羲之书艺的精妙之处,另一方面,就是大加搜寻王羲之的故帖。其搜寻的方式,以重金收购为主,此外,他还叫来王羲之的后代,温言让其进献家中所存的王羲之的真迹。

李世民听了褚遂良的恭颂之词,脸色顿现萧索,叹道:“唉,朕穷尽心力搜寻逸少之帖,可那《兰亭序》之真帖至今未见踪影。”

褚遂良思索片刻,说道:“陛下,想尊师曾在智永僧那里见过此帖,当时去今不太远,此帖十之八九还存于世上。依臣猜度,此帖现在肯定由辩才和尚秘藏。”

智永为王羲之七世孙,虞世南师从其学之时,智永曾将《兰亭序》法帖展示供其观摩。李世民在购求王羲之故帖之时,曾询问王羲之的后人追寻此帖的踪影。其后人说,当智永临终之时,郑重将此帖交付其弟子辩才。李世民数次召见辩才,表示要以重金收购此帖。那辩才已经年老,说话唯唯诺诺,但在这一点上却不糊涂,矢口否认《兰亭序》法帖在他手中。他只说其师在世时他见过此物,其师去世后不知失落何处。李世民再问,他干脆双手合十,两眼微闭,不再言声。李世民尽管不相信辩才的话,看着他这副软抗死赖的样子不免有气,但终归无法,只好挥手让他退出。

褚遂良提到辩才的名字,李世民的脸上顿时现出怒色,恨恨说道:“这老杀才死乞白赖,朕何尝不知?然朕为君王,为求一帖,总不能将他下在狱中拷问吧!”

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听到李世民的口中说出“老杀才”之语,不禁暗暗好笑。心想皇上若不是爱极了《兰亭序》法帖,断不会说出这等恼火之语。

褚遂良微笑道:“陛下以万乘之躯,当然不能硬取一帖。只是此帖实在美妙,陛下若不能亲眼观之,实为极大的遗憾,臣以为辩才既然混赖,须用智取手段。臣有一计,不知陛下能采纳否?”

李世民大喜,连声道:“你有什么好计?快快说出。”

“臣想派一人到辩才居处,想法与辩才接触,再与其热络起来,最终要看见《兰亭序》真帖,则大事成矣。只是所派人选太难寻找,此人要机智过人,又要懂琴棋书画,善诗赋。臣听说辩才和尚眼界奇高,又多才艺,寻常人难以接近。”

欧阳询接口道:“遂良,你说得这么难,我看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最合适。”

褚遂良摇头道:“那辩才和尚一直居于越州,说的一口吴越之语,我连话都和他讲不通,又如何智取宝贝呢?”

李世民绝顶聪明,已经明白了褚遂良所献之计,他盘算了一下,沉吟道:“不错,遂良不懂吴越之语,让他充此任有些勉为其难。嗯,这倒让朕想起一人。朕曾听玄龄说过,新任监察御史萧翼为梁元帝之曾孙,其自幼生长在吴越之地,与辩才说话肯定无妨碍。此人又年轻机智,通诗书,善琴棋书画,定能与辩才相处得投机。好,遂良,就依你之计,派萧翼前去智取《兰亭序》法帖。你此次回京后,可传朕旨,让萧翼前去越州。”

李世民不直接召见萧翼,而让褚遂良间接传旨,自然是想避嫌疑。毕竟,此次名为智取,也是夺人所爱,与强索区别不大。褚遂良心里暗暗一笑,禀道:“臣遵旨。只是萧翼若出行,手头上须有逸少之真帖数幅,如此才能取得辩才信任。如今世上,逸少之真帖多由陛下购入宫中,很难找寻。臣请从陛下这里先借出数幅,待功成之日再归还。”

李世民笑道:“朕未见《兰亭序》法帖,反要先将这里的真帖借出数幅,萧翼若铩羽而归,朕岂不是要折本儿?好吧,朕借给你,遂良,你和萧翼若能将真帖取回,朕重重有赏;若取不回,朕会治你们的罪。”

“臣定会小心翼翼,不敢有损。”

欧阳询接口道:“请陛下放心,若辩才果真存有《兰亭序》真帖,萧翼定会手到擒来,臣愿作保。只是真帖取来之后,陛下不能将之藏于深宫,也让臣等一饱眼福才好。”

“卿等大可放心。朕若得此帖必觅来高手拓成多幅,分赐群臣。”

欧阳询等三人躬身谢道:“谢陛下。”爱书法之人,皆以得到此帖为最大乐事。《兰亭序》法帖只有真迹一幅,自然由皇帝收藏,他若据此觅高手成就拓本,自然最为逼真。

李世民见虞世南一直默默不语,问道:“虞卿,想你在智永处见到《兰亭序》真帖,算来也有六十年了。此帖若重见天日,你应该最为欣喜才是。”

虞世南心中暗道,辩才和尚爱此帖如命,若被萧翼智取成功,还不要了他的老命?他见李世民来问,不好将心中这番话直接说出,遂含糊答道:“臣追随陛下,又见如此多帖,实为幸甚。”

虞世南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脚步响,原来是李靖、魏征等一帮臣子走了过来。一名太监伏地禀道:“皇上,请移驾指示掘泉之地。”

李世民一拍脑门,对三人道:“我们在这里谈逸少之墨,却把这件事忘记了。”他面向李靖等人道:“药师兄,想你们在外面等得太久,就入殿来唤朕了。你们不要再入殿了,走,我们出外踏勘一回,李淳风和袁天纲此次未随行,我们只好勉为其难了。”

原来这里天干太久,汲水之溪流近日已干涸。宫人们为取水,需到五里以外的山下,极为不便。这种情景被李世民看在眼里,斥道:“九成宫周围阴凉,林木茂盛,若无水滋润,这些树木如何成活?你们可选一地势,凿而成泉,即有水可用。”

宫人们面面相觑,良久方才唯唯诺诺说,因九成宫太大,不知何处能掘出泉水。李世民今日狩猎之时,向众人说知此事,约定回宫后一同踏勘开凿位置。

君臣边说边走,李世民对李靖说道:“药师兄,你眼光奇准,这踏勘方位选定泉址由你来定夺如何?”

李靖连连摇手,说道:“臣对此节,委实一窍不通。”

“记得诸葛孔明征讨孟获之时,其深入南方不毛之地,行军之时往往掘地见泉。由此来看,药师兄为兵法大家,岂能一窍不通?”

李靖见李世民心情甚好,知道他是出言调笑,遂答道:“陛下龙目所观,定然一举识泉所在。臣等跟随陛下,其实不用多说。”

李世民与李靖内心各有想法。李世民以其文才武功傲视当世之人,他做了皇帝,敢于觊觎其位置的人似乎没有。然人居于高位,不免有患得患失之感,李世民绝顶聪明,早将其臣下的习性都揣摩得透彻。他隐隐觉得,当今天下人能对自己皇位构成威胁者,唯李靖、李世两人。说到底,还是此两人才具出众,且玄武门之变前夕不肯向李世民效忠,因而种下祸因。所以多年来,李世民常对此两人保持警惕之心。李靖也明白李世民的这番心意,知道唯有自己不事张扬方为保全之道。李靖居官之时,明白祸由口出,因沉默寡言轻易不表态。此次主动提出辞去右仆射之职,实想早日归隐还家,免了在朝中的那一分战战兢兢。李世民也明白李靖的心意,稍作挽留后,即爽快答应。他仍许李靖以特进之身参与朝政,一来是不舍李靖之才,二来也想做出姿态让世人观看,以示自己不忘功臣之意。两人各自明白对方的心思,又互相客气退让,不捅破这张窗户纸。满朝文武见李世民称呼李靖为“药师兄”,皆知他们君臣亲密,不知他们心底里还有如此隐秘之处。

说话间,他们渐渐行到殿后的宫墙之处,这里的宫墙依山势而建,墙顶处即是生满青苔的峭壁。李世民此时手执一杖,拄地说道:“众爱卿,朕看这后山峭壁上生满绿苔,墙脚下土地润湿,想地下定然有水。朕意就从此地开凿,你们以为如何?”

群臣自然答应。

那边早已侍立着一帮开凿之人,他们待李世民及大臣们退出,即挥铲在李世民所示之处开凿。

李世民本意要返回殿内,他行了几步忽然改换了态度,对众人说道:“朕想此处见水定然不深,现在左右无事,我们就在这里等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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