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套装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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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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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亲自驾临东宫,了解李承乾学业进展,到了贞观十年之后,李世民竟然绝足不入东宫,由此可看出其好恶的变化。

至于魏王李泰,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此子固然与李承乾一母同胞,然其幼时就聪敏绝伦,少年时就善作诗文,长大后爱好经籍、舆地之学,和李承乾的性儿截然相反。李世民在对李承乾失望之余,在李泰身上发现了一些自己昔日的影子,深为欢心。这日李泰奏请撰著《括地志》,李世民大喜,当即同意李泰可以在其府内设置文学馆,令其引召学士,以早日将书修成。

长孙皇后现在所问,包含有二层忧心:一者,是否李世民已生废立之意;二者,当初李建成为太子,李渊让李世民在府内设文学馆,终于酿成玄武门之变。长孙皇后当时是事件的参与者,她全力支持李世民。可现在事过境迁,李承乾和李泰皆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们兄弟相残的局面。

李世民对李泰设文学馆的事不愿意过多解释,仅淡淡说道:“泰儿要撰著《括地志》,这是一件好事嘛。如此浩大之著作,若靠泰儿一人之力如何能成?设立文学馆,泰儿就可广招宾客,收集图籍,使事早成。”

“可有一些不明真相之人,将此举与当初天策府文学馆相比。”

“唉,敏妹,天下众口难调,你能堵住他们的嘴吗?就由得他们随便说吧。敏妹,赶快把粟米粥端上来,我的眼皮要打架了。”

长孙皇后抿嘴一笑,急令人去端粥。

李世民很快将一碗粥喝光,身边的宫女早已备好净水供其漱口。李世民漱口毕,起身道:“敏妹,我有些乏了,我们去歇息吧。”

长孙皇后急忙道:“陛下刚刚食罢即上榻休息,这样不好。不如让臣妾相陪,我们到殿前绕上一周,借以消食,这样最好。”

“罢了,改日吧。想不到你颇知养生之道啊。”李世民说完,即自顾自走到榻前,长孙皇后急忙上前,服侍他除下衣衫,将其扶入被中。看来李世民实在疲乏,其头刚刚接触到枕头,就听鼾声响起,他已经睡熟了。

人的年龄一过四十,睡眠的时辰就逐步缩短。李世民沉沉睡去,想是他今晚睡得较早,至三更时就醒了,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能入睡。他稍稍一动,身侧的长孙皇后也惊醒过来,她欠身问掌时宫女现在的时辰,劝道:“陛下,现在时辰刚交三更,外面黑沉沉的,我们还接着睡吧。”

李世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入睡,遂起身道:“算了,你接着睡吧。我现在要到两仪殿去,这些日子压了不少奏章,该是阅批的时候了。”

长孙皇后见状,急忙唤来宫女上来替他们更衣,并传旨让尚食局为李世民准备一些早膳。

到了两仪殿内,他凭案而坐,开始阅读那摞尺余厚的奏章。

奏章中多是一些六部的具体事务,李世民随阅随批,倒是不费太大的工夫。到了后来,有四封上疏引起李世民的极大震撼。

第一封是马周所奏,其疏中列举百姓现在颇有怨言,究其原因,“贞观之初,天下饥歉,斗米值匹绢,而百姓不怨者,知陛下忧念不忘故也。今此年丰稔,匹绢得粟十余斛,而百姓怨咨者,知陛下不复念之,多营不急之务也。”读到这里,李世民喃喃道:“多营不急之务?什么是不急之务?我操心国事,哪一件事不是急务?”

他又接着看下去,只见下面又写道:“夫俭以息人,陛下已于贞观之初亲所履行,在于今日为之,固不难也。陛下必欲为久长之谋,不必远求上古,但如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马周写到这里,已经很明确指出,随着财富的逐渐积累,李世民已不如贞观之初那样俭省,开始奢费起来。

李世民这些年来的手脚确实开始大起来,像修建宫室,动辄宴欢,又穷究书艺,以追求一些悠然逸趣,与其贞观初年时的作为大不相同。外人能看出他的这些变化,然他自己却没有任何感受,觉得诸事皆顺势而成,没有特殊的地方。李世民阅罢马周的上疏,认为其中多是一些空泛的道理,遂不作理会,随手丢在一边。

第二封是黄门侍郎刘洎所奏。刘洎是荆州江陵人,其初为萧铣的黄门侍郎,归唐后,因其好恃才直言,在贞观初年谏诤成风的大环境中渐渐获得了李世民的重视,升迁很快。此次上疏,其意也是劝谏李世民要善始善终,其中说道:“今四夷宾服,天下无事,诚旷古所未有。然自古帝王初即位者,皆欲励精图治,此迹于尧、舜;及其安乐时,则骄奢放逸,莫能终其善。人臣初见任用者,皆欲匡主济时,追纵于稷、契;及其富贵也,则思苟全官爵,莫能尽其忠节。若使君臣常无懈怠,各保其终,则天下无忧不理,自可超迈前古也。”其反复说明,君臣在生活环境变化时,往往不自觉地改变一些做法,刘洎的疏中其实直接指明,李世民现在的作为与贞观初年的做法已经有些变化。

李世民接连读了马周和刘洎的上疏,其疏中不约而同说了一样的意思,使他开始重视起来。他起座离案,在殿内踱步,喃喃道:“我真的这样吗?”他将近几年的所作所为又想了一遍,觉得不像两人说得这么严重,因为这些年的作为与贞观初年是一脉相承的。当然,在花费时肯定与以前不同,毕竟,贞观初年钱物困窘,要节省着花;现在财货堆积,手脚当然要大一些。有句话叫做“量入为出”,说的不是这个道理吗?

此后,李世民又读了后面的两封疏,皆是魏征所上,其读罢就换了另一种念头。

魏征的第一封上疏,其内容与马周、刘洎上疏大致相同,讲的多是一些大道理。其中一段最为精彩,让李世民击节赞赏,原话为:“人主善始者多,克终者寡,岂取之易而守之难乎?盖以殷忧则竭诚以尽下,安逸则骄恣而轻物;尽下则胡、越同心,轻物则六亲离德。虽震之以威怒,亦皆貌从而心不服故也。人主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

李世民对魏征所言极为重视,这是他多年来形成的定式。他看到此疏中所言的“十思”,认为堪为经典,遂唤太监磨墨,挥毫将其书成楷书。当其一丝不苟将“十思”书成后,晨曦已透入窗棂。李世民令人将字幅挂在屏风上,既默识魏征的深意,又欣赏自己的书艺。

魏征所言的“十思”,其实是用凝练的语言,高度概括了君主修身养性的法则,这也是李世民郑重将其高悬的原因,便于他时刻诵读。

李世民办完了这些事,暗自沉吟道:“上天降生魏征在侧,能够时刻警醒自己,实乃幸事。”

李世民怀着这样的心情读魏征的第二封上疏,慢慢就失去了轻松。

魏征开篇言道:“臣观自古帝王受图定鼎,皆欲传之万代,贻厥孙谋。故其垂拱檐廊,布政天下,其语道也必先淳朴而抑浮华,其论人也必贵忠良而鄙邪佞,言制度也则绝奢靡而崇俭约,谈物产也则重谷帛而贱珍奇。然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稍安之后,多反之而败俗。其故何哉?岂不以居万乘之尊,有四海之富,出言而莫己逆,所为而人必从,公道溺于私情,礼节亏于嗜欲故也?语曰:‘非知之难,行之唯难;非行之难,终之斯难。’所言信矣。”

李世民读到这里,随手翻了后面的折子,发现此文写得挺长。心想这老儿不知又动了哪一根筋,接连上二疏不说,还一篇比一篇长。观其中“然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稍安之后,多反之而败俗”的意思,其大约要在这方面大做文章,以劝谏自己在国家富康之时不可懈怠。

果然,魏征下面的话先是猛捧李世民,其赞扬道:“伏唯陛下,年甫弱冠,大拯横流,削平寰宇,肇开帝业。”这是说李世民年轻英武,纵横天下,取得辉煌功业。“贞观之初,时方克壮,抑损嗜欲,躬行节俭,内外康宁,遂臻至治。论功则汤、武不足方;语德则尧、舜未为远。臣自擢居左右,十有余年,每侍帷幄,屡奉明旨。常怀仁义之道,守之而不失;俭约之志,终始而不渝:一言兴邦,斯之谓也。德音在耳,敢忘之乎?”这是赞颂李世民在贞观初年采取各种措施,以文治武功,终于取得天下大治。说其功劳连商汤、周武王都不足以相比,其道德则与尧、舜相差不远。

李世民读到这里不免有些得意,能从魏征的口中说自己与古代贤君尧、舜、商汤、周武王相比肩,委实不容易,不由得面露欣喜。然他知道,魏征在开篇先赞自己,以使有一个可比照之物,后面的话好不到哪里去。果真,就见魏征语气一转:“而顷年以来,稍乖曩志,淳朴之理,渐不克终。谨以所闻,列之如左。”这是说李世民近年违背了原来的一些志向,将那些淳真朴素的道理,渐渐不能坚持。

李世民瞪大双眼仔细向左看去。

“陛下贞观之初,无为无欲,清净之化,远被遐荒。考之于今,其风渐坠,听言则远超于上圣,论事则未逾于中主。何以言之?汉文、晋武俱非上哲,汉文辞千里之马,晋武焚雉头之裘。今则求骏马于万里,市珍奇于域外,取怪于道路,见轻于戎狄,此其渐不克终,一也。”

魏征在这里说李世民贞观初年无为无欲,近年来却有变化,像去西域诸国求马,到国外购买珍奇之物,这些都是事实,因而说李世民连中等君主都不如。

魏征的话让李世民难以接受,李世民认为他只顾一点,不顾其余,自己求马买珍奇是实,然各项有益措施未失,国运蒸蒸日上,岂能因一点小事就将举国抹黑?但魏征举出了汉文帝拒收千里马,晋武帝焚烧雉头裘的例子,这些都是事实,此两人的功业只能算是中等君主,则所说并不为错。李世民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向左看。

“昔子贡问理人于孔子,孔子曰:‘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子贡曰:‘何其畏也?’子曰:‘不以道导之,则吾仇也,若何其不畏?’故《书》曰:‘民唯邦本,本固邦宁。’为人上者奈何不敬?陛下贞观之初,视人如伤,恤其勤劳,爱民犹子,每存简约,无所营为。顷年以来,意在奢纵,忽忘卑俭,轻用人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以来,未有由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何有逆畏其骄逸,而故欲劳役者哉?恐非兴邦之至言,岂安人之长算?此其渐不克终,二也。”

李世民某一日偶然对群臣感叹道:“看来百姓无事就骄奢安逸,让其劳役则容易驱使。”这句话是其随口说来,不料被魏征记得如此牢固。他先用圣贤道理铺垫,说明百姓是唯一的国家根本,继而直斥自己的妄言,嘲笑道:“没听说过因为百姓逸乐而导致国家败亡的事。”这使李世民面红耳赤,觉得魏征真是揭了自己的疮疤:自己贞观初年心想百姓,近来对百姓确实有奴役之意。

下面的这段话,即是直斥李世民追求享乐,往往编造理由营造宫殿(如大明宫、飞山宫、洛阳宫),以杜绝谏官之口:“陛下贞观之初,损己以利物,至于今日,纵欲以劳人,卑俭之迹岁改,骄侈之情日异。虽忧人之言不绝于口,而乐身之事实切于心。或时欲有所营,虑人致谏,乃云:‘若不为此,不便我身。’人臣之情,何可复争?此直意在杜绝谏者之口,岂曰择善而行者乎?此其渐不克终,三也。”

李世民每次欲营造新宫的时候,因怕群臣谏止,先找来爱谏诤的臣子说明自己的理由,不料还是被魏征瞧出了自己的真实心思。读到这里,李世民又无奈地摇摇头。

“立身成败,在于所染,兰芷鲍鱼,与之俱化,慎乎所习,不可不思。陛下贞观之初,砥砺名节,不私于物,唯善是与,亲爱君子,疏斥小人。今则不然,轻亵小人,礼重君子。重君子也,敬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近之则不见其非,远之则莫知其是。莫知其是,则不间自疏;不见其非,则有时而自昵。昵近小人,非致理之道;疏远君子,岂兴邦之义?此其渐不克终,四也。”

李世民读到这里,见魏征说自己亲小人远君子,不禁拍案怒道:“好一个利嘴的魏征,竟然将我说得如此不堪!”想想这些年来,自己能纳谏言,朝中的忠直之臣蔚为壮观,他们在朝中发挥着主要作用,怎么能说自己远君子呢?回忆这些年亲小人的事,无非是那次听信权万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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