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微笑:“这位康先生,真正关心你师兄,不过,如果你不想他死,最好给他个交待。”
韩青看着康慨,真的?不象啊!这家伙,如果你说他是个好人,我可以相信,可是如果你说他会冒着生命危险,只是为了他上司与冷家掌门人的友谊,这个人不象那么傻的家伙啊!
帅望在床上坐起来,探着头问康慨:“你刚才受伤了吗?”
康慨苦笑:“没有,你不该起来,快躺下!”
韩青微微点头,嗯,韦行的暴跳如雷加上韦帅望的伤势,好象够让这个人走一趟的,对这种难得的热血,韩青不得不点点头:“康慨,多谢你跑一趟。”
韩青从怀里取出鱼肠剑,还给帅望:“收好,别再滥用。”
帅望看看韩青,呵,你都知道了,他慢慢伸手接过那把剑,沉默一会儿,轻声:“我很抱歉,我并不是真的想——”
韩青点点头:“我知道。”沉默一会儿:“是我——激怒你。”
帅望微微抬起眼睛,看一眼韩青,你,真的——说抱歉了?我应该说这不是你的错?我应该说,你没什么可抱歉的,我应该说这是我的错吗?他慢慢垂下眼睛:“我——”终于,还是沉默了。
韩青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原谅,甚至只是韦帅望的怒骂,争辨与哭诉也行,没有,只是沉默。
韩青只得点点头,回头向纳兰轻声道:“康慨来得正好,让他顺路把韩孝带回去吧。”
纳兰微微扬眉:“呵,拿我儿子去和番?”然后又笑了,罢了,难为你能想出这么婉转的“我们的友谊依旧万古长青”的表达方式。她点点头:“好。”
回头叫康慨:“正好,我们一起下山,韩孝的东西早准备好了,不会耽误康先生很久。”
康慨低头:“不敢!”
纳兰微笑:“说好了韩孝要跟同你们韦大人学艺的,哪知你们韦大人闯了祸跑得个快,只得麻烦你了,一路照应着点那孩子。”
康慨心里那块石头“咚”地一声落地,唔,掌门的儿子是韦大人的徒弟,他们大人绝交管绝交,孩子该拜师还是拜师,这算啥子绝交,基本上就是我不跟你说话了,不过,我会跟身边那张桌子说话。康慨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大声道:“是!”
纳兰微笑:“别忘了替我说一声,我们家韩孝笨一点,请你们韦大人只管象管教韦帅望一样,我会登门道谢的。”你动我儿子试试!
康慨那个笑容还挂在脸上,可是听着这句话的声口,不知怎么觉得从里到外有一点发寒,越琢磨越觉得,这句话怎么这么象威胁呢?他尴尬地笑着,半张着嘴,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第 79 章
79,人手煲
康慨同纳兰离开,韩青回头,帅望倚在床上,正看着他,韩青走过去,慢慢把手放在帅望肩上,良久,开口:“帅望……”
帅望轻轻摇摇头,不,别说,什么也别说。
韩青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半晌,轻声:“坚强一点。”
帅望垂着眼睛,点点头。
韩青再次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只听一声尖叫:“吃人了,掌门,冷良吃人了!”
韩青扬扬眉,呵,又有新花样了,他拍拍帅望,我去去就来。
翠七全身颤抖,战栗不止,不住颤声:“吃人,吃人!”
韩青伸手扶住她,在她背后拍两下,翠七呼出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韩青问:“怎么了?”
翠七喘息道:“我去给他送还饭,看他煮着东西,我就,我就打开看——”哇地大哭起来:“里面有好多手!”
韩青略一沉思,道:“我去看看,翠七,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
翠七哭泣点头。
韩青刚要走,韦帅望已跳下地来:“我也要去。”
韩青无奈地:“你不累吗?”
韦帅望微笑:“你可以背我去。”
韩青看看帅望,觉得不应该带韦帅望去,可是对这韦帅望的笑脸,忽然不忍心拒绝,他过去把帅望背在背上,那个小小的身体,温暖地压在他背上,呵,帅望,真不舍得你长大。
背上有个小孩子的感觉,真好。
背着东西,身负重压,让人觉得没那么空虚。
冷良的院子里真的肉香四溢,不过肉味怪怪的。帅望耸耸鼻子,笑:“好香,说不定真的是人肉啊!”
韩青皱皱眉,觉得这种肉味真让人做呕。
一进门,迎面撞见冷良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只亮晶晶油汪汪烂熟的人手,韩青目瞪口呆,胃里微微抽搐,一时说不出话来。
帅望瞪大眼睛,呃,听着好玩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一只煮熟的人手是另外一回事,韦帅望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想吐。
冷良抬头看见两人,神色如常地打个招呼:“掌门大人。”
韩青看看他手里的盘子,意思是,你解释一下吧?
冷良没啥表情地放到桌子上,无言。
有点尴尬,看来冷良已决心不给掌门大人好脸色看了,韦帅望只得笑道:“呵呵,这是晚饭吗?清蒸还是煲汤啊?”
冷良看看桌上的盘子,想想中午吃的东坡肉,禁不住微微脸绿,再加上热气上来肉香扑鼻,他差点就吐出来:“放屁!”
韦帅望笑:“恶心吧,是太腻了,沾点蒜泥青酱就好。”
这下子连韩青都要吐了:“韦帅望!”
韦帅望更不客气,一低头,哗地一口吐出来,一半在韩青肩上,一半在地上,韩青哭笑不得:“韦帅望!”恶心别人把自己恶心吐的人不多啊。
冷良一声不吭,捂着鼻子转身就出去了,韩青还以为他去拿东西打扫呢,错了,冷良到屋后吐去了。好歹这是他自己家,好歹他也是冷家有名的人物。
韩青苦笑:“两位!”你们一个煮,一个说,然后自作自受都吐去了?让堂堂掌门大人打扫战场?
放下韦帅望,走过去,桌上已经有几片碎骨,一张纸上细细画着骨头的形状与切合位置,韩青细细数了一下,连指骨在内二十七块,拼图一样,不知冷良花了多少时间,冷良进来,韩青回头,笑笑,点点头,一个感激的目光。
冷良自觉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做过什么好事,这下子忽然接收到正直无私的掌门大人的感激目光,虽然他心中还是愤愤,可是这种感觉还真是爽。
冷良微微愣一下,恢复正常:“拿水煮死人骨头不犯法吧?”
帅望笑道:“挖人祖坟就犯法。”
冷良笑两声:“谁有时间去挖坟。”
唔,乱坟岗上,无名尸有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所以,韦帅望有什么好哭的呢。
帅望微微弯起他的嘴角,当你觉得悲哀时,就证明你还不够惨,够惨的人生,哪有心情觉得悲哀,他们只会觉得生死一线,不得不挣扎。
冷良拿过另一张图:“这是你的手腕,大骨头断了,小骨头挪位,我会一点点修复,不过任何修理都不可能一点不伤到筋肉,我恐怕,你要用另外一只手拿剑了。”
帅望没有表情地看着那张图,半晌,慢慢抬起头,微笑:“天底下好玩的事还很多。”
冷良看着韦帅望的眼睛,良久,微微皱起眉:“帅望,别同自己过不去。”
韦帅望扬扬眉:“唔。”
冷良看韩青一眼,天底下好玩的事多的是,可是,你的徒弟,总不能真的以暗器毒药见长吧?而且那样一只手,怕是很难再制出精巧的暗器了。
韩青沉默,帅望还是拒绝用左手练剑,或者,他根本就拒绝再练剑,怎么办?
冷良轻轻敲下桌子:“我已经尽了力,帅望,希望你也——”
帅望微笑:“放心,我会活得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笑。
冷良翻翻白眼,看你瘸了一只前爪的样儿,哪能看出很好来啊。
韦帅望悄声:“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好吃懒做,蒙吃蒙喝了。”
冷良抬抬眉毛,看看韩青,没出声,心里叹息,韩青,这下子你可遇到硬骨头了。
韩青道:“断了的骨头——”先治好再说,我不会让你好吃懒做的。
冷良道:“我想,试试其他材料吧,玉石,象牙,或者……”
韩青道:“他还在长——”
如果是大人没问题,韦帅望是个孩子,他在长大,他的骨头在长长长粗,而石头与象牙,是不会跟着长的。
冷良沉默一会儿:“等到十八岁时——”
韩青彻底沉默了。
等到十八岁,这几年怎么办?那意味着韦帅望必须放弃右手。
帅望看着冷良那个图,微微扬扬眉毛,张了张嘴,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沉默了。
韩青道:“你已经画出图来,还煮那么多人手做什么?”恶心死人。
冷良道:“要看看成人与孩子的差异,每个人之间,有什么样的差异与共同处,还有,余了骨头之外,筋与肉,血管,或者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韩青问:“我可以做什么?”
冷良淡淡地:“请掌门当做我不存在就行了。”
韩青沉默一会儿,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韩青问帅望:“你想说什么?”
帅望无辜地:“什么?”
韩青沉默一会儿:“你看冷良的那个图时,想说什么?”
帅望想了想:“没有啊,是想开个玩笑吧?忘了。”
韩青沉默。
不,帅望明明有话说,是关于他的手的,他想说什么?意见?建议?他为什么不说了?
韩青把帅望放到床上,然后,他失去了控制,把帅望紧紧抱在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
你明白吗?我心疼你,我内疚,我不想失去你。
可是我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就象你的成长,就象你童年的结束,过去的那些无隙的,坦白的,亲密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甚至这样的拥抱,在未来的岁月,可能也不会再有了。
我的孩子。
帅望静静地,在那个紧紧的,温暖的怀抱里,温暖,安全,听到韩青的心跳声,稳定地澎湃地,一声又一声。
第 80 章
80,黑信
花开两朵的另外一朵。
康慨带着小韩孝一路赶往京城,这次是他自己带个孩子,责任全在他身上,人家韩孝又是真命天子,他岂敢待慢,而小韩孝真是天底下乖孩子的典范,小小年纪,自己把自己照顾得整整齐齐,那种会闻鸡起舞的孩子,大约就是这样子的。
赶车的伸手扶他一把,也客客气气说多谢。
康慨想,啥叫家教,这就是家教了。
那孩子从不提要求,顶多以目示意,小小孩童在努力克制时,会露出努力克制的表情,真的喜欢时,也会眼睛闪闪光,所以,他还是勉强猜出小少爷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比起对韦帅望大吼不行不许不可以来,自有其累处。
康慨悻悻然,有家教的小孩儿更难讨好,他还是喜欢韦帅望,然后立刻清醒,我当然喜欢韦帅望,我当然他妈的喜欢韦帅望,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救过我的命,我救过他的命,别说他本来还算不错,就算他错得象韦大人一样厉害,我还不是一样肯定是喜欢韦帅望?这样子比较是不公平的,人家韩小公子是很不错很不错地。再说,人家韩孝这样子的出身,我有啥资格不喜欢人家?
康慨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特地派人先回府报信:“康慨护送韩掌门小公子回府。”
韦行手边,是一封冷秋刚来的黑信:“既然你事务烦忙到十二道金牌召不回,你手下的总管来到冷家山上,一定是有足够的理由,为师静等你的回信。”
韦行当然知道康慨为什么跑到冷家山上去,不过,他是永远都不会把那个理由写给他师父的,如果他写了,他就收到冷秋华丽丽的长篇大论的讽刺与侮辱,并且一次次要求他解释,他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导致什么样的结果,以及他对此事件的感想,如果他的感想不够深刻的话,冷秋会明确指出他认识上的浅薄,并要求他重新思考,重新给他一份读后感。
韦行不想在以后的若干个月内都不住地接到侮辱信件并被迫自己骂自己。
绝不!
至于其他理由,谁敢给冷掌门一个谎言?
韦行的脸色,象玄铁一般,听到这种通报,不过微微抬起眼睛,怎么?韦帅望那小子的手腕碎得不象我想象的那么厉害?怎么?康慨竟把韩青的孩子带来了?韦行沉默一会儿:“姚远,安排地方,去把韩孝接进府,好好安置。”
姚远答应。
再次沉默,良久:“冷辉把康慨杖毙,尸体送去冷家山上冷掌门府上。”不用着一字,最简单的交待。
冷辉抬着头,瞪着眼,嘴张开,半晌没说出那个“是”来!
韦行看他的眼神已相当凶恶。
冷辉颤声道:“大人——”
韦行冷冷地:“被我查到有人事先知情,不报,一样杀!”。
冷辉顿时感到一阵寒冷,那就是说,如果他不想被一样杀,最好闭嘴。
韦行依旧恶狠狠地盯着他让他觉得如果不想成为韦行现在的目标的话,最好是立正,大声说:“是!”
韦行挥挥手,冷辉即时出去,姚远站在那儿,似有话说,韦行怒吼一声:“出去!”姚远退出。
姚远追上冷辉:“你不能这样做!”
冷辉道:“康慨走前向我交待过,要我代为隐瞒。你也听到刚才大人的话了。还有,我听说我们这儿很快会来新人,年轻,但是,功夫很高,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