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倾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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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倾谢-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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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容的心却还悬着:“只求嫂子平安。”
“会好的,会平安无事的。”夫人自然也担心着这个,拉着那丫髻问:“少夫人究竟如何了?”
“少夫人她,她……失血过多,怕是……夫人别急!稳婆和御医都在里面……”丫髻面上的喜色收敛了,低着头惊慌报道。
卿容觉得自己整个人又要垮下去了。
这颗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且一悬便是两日。

第一百八十六章:才敢与君绝
罗颖诞下孩子的第三日晚,逝于将军府东厢房内。
卿容悬着的那颗心,到底没放心,而是彻底碎裂了。
十月中旬,王子伦送了家书回府,却已是,物是人非。那一日,一直身体不适的卿容彻底病倒了,病势汹汹,没向日便卧床不起,整个人看睦骈,光彩全无,一副濒死之像。虽然卿容自己知道这只是心病所致,但夫人还是请了御医多次来诊断,后来见吃了许多药也无起色,便在睢州城内寻觅了好些名医,却终究束手无策。
心病还须心药医,卿容知道这只能靠自己度过难关了。
如果说韩茗和皇甫熙烈的死,让卿容觉得不能承受,那么罗颖的死,几乎让她的整片天空都塌下来。
无论多么在意的人,在天灾面前,总是无可奈何的。
或许,命运,真的不能改变……
看到王子伦信中的叮嘱,卿容心中愧疚,又觉得嘲讽。这样一封充满了怜惜疼爱的书信,若是早几日到,是否就能给那孤军奋战的女人,一点点安慰和力量,代替那不能交握的双手传递温暖?为着不让王子伦分心,这消息至今也未传出,只等战况稳定,再寻个机会告诉他。
这些日子,狭窄夜夜都梦见罗颖。
仿佛又看到他,大红喜袍进了将军府,盖头下,是温婉略事羞涩的笑容;仿佛她和皇甫熙越还在屋顶上,偷看着王子伦难受的模样,而她镇定而大方,命人拿了她救命的药,为王子伦止痒;仿佛卿容又站在廊下,远远看到她在亭下看账,时而与管家商议几句,微蹙的眉头,不教她的倾国倾城有一丝一毫的消减;仿佛看到她总在王子伦出征前夕,房内灯火亮了一夜,赶制出针脚细密的大衣,递到他的手中……
她不经常弹琴,也不怎么跳舞,那些从前她精通或者喜欢的一切,都退居二线,为她管理好这个大家庭让位。
一开始,卿容还有些觉得惋惜,仿若珠玉蒙尘。可到后来,才知道,于一个女子而言,最大的成就不是美貌天下第一,不是才情举世无双,而是有一心人,将她放在心尖上,而她,把他们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个为爱付出了一切的女子,从未有过轰轰烈烈的付出与伟大,只有点滴间,对夫君的爱。
卿容无疑是羡慕她的。
梦的最后,常常是罗颖最后那张苍白的脸,她看着卿容,用尽力气,说:“将……书房中最右……架上第三本……书中夹带……信……交予夫君……”
她的嘴角还有笑意,只因自己终为王子伦诞下孩子而觉得幸福。也许,她唯一也是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见到王子伦最后一面。
后来,卿容在书房里找到了那封信,上面保有短短几行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只看一眼,卿容便潸然泪下。
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每一日的梦中,罗颖都念着这首诗,最终闭上眼,手指从卿容手中滑下。她的脸上还有真真切切的笑容,看上去那样美丽端庄。她这短暂的一生,从来都保持着这样的美。极致的美,无人可比的美!
卿容没有办法再起身了,就连张开嘴喝水的力气也没有,每日要灌下几大碗药,身体却越来越差。夫人更是焦急,握着卿容的手哽咽道:“你嫂子去了,你若也有个三长两短,可教我这老婆子如何活?”
迷蒙中看到夫人那张脸。
初见时候还倾国倾城的脸,光滑、白皙,风华绝代。
如今不过十余年,却已有了白发。
卿容侧过脸去,不忍再看。
如此,王日之后,皇甫熙越亲自前来看望,他是悄悄出来的,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卿容略略苏醒来,就看到床边坐了一人,挡住了些许光线。他的脸看起来很模糊,辨认不出是谁,看了一会,还有些疲倦,便合了眼,只静静地躺着。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镇定。
卿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是他,心底是日日盼着他来的,当他真正在面前时,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你身子虚,就莫要说话了。”那双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冷一暖,一小一大,一滑腻一粗糙……这是他们的手。
“你嫂子的事情,我已知了。御医说了,她原就身子不好,多亏了罗程为她四下寻觅名医,才保到出嫁之日。后虽精心调理,却到底不能根治,身子也愈发差了。她给子伦用九泉续命膏,便是难得的救命之药,也只能拖延时日,无法保一世长久。先前子伦与我说起,她这身子不宜孕育,她却偏生在此事上执着起来。终究是我没有照全好,子伦在外征战,我却连他的妻都没有保住……”皇甫熙越的声音很是轻缓,如清风掠过卿容耳畔。
卿容泪眼婆娑地看着皇甫熙越,心中只是自责。若是当日,不做那样的恶作剧,又怎会让她用了九泉续命膏?若是还留着,兴许……不至于此……
皇甫熙越知道她的想法,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身子不是一瓶药能够调好的……你无需自责,若要自责,也是我。当日之事,是我做的,若那是间接害死她,那凶手便是我。”
卿容没说话,可脸上分明都是痛苦之色。
皇甫熙越俯下身去轻柔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细语呢喃:“卿容,我知道,你现在支撑不住了。我也一样,我也一样,很难受……我费尽了心血,只想保住自己在意的人,那时候,我没有任何奢望。可我还是没保护好皇兄,我也没保护好皇弟……皇兄连子嗣都没有留下,他就这样离开了我……卿容,我的心,总是空荡荡的,我这心,怕是早就穿了好大一个洞了,卿容,你知道吗……”
卿容的泪水自右眼流进左眼,又从左眼滑落到枕头上。
“卿容,我连悲伤的情绪都不能有,这个王朝只有我了,只有我来支撑所有……我保能强忍着心中的难过悲伤,去看那些冷冰冰的奏折,去计划一场又一场战争,面对文武百官,恩威并施,告诉他们,我可以挑起这个重担……卿容,夜深人静,我才只能是我。我有时也会想起父皇,想起楚浣,甚至想起沈千鹤……沈千鹤要了狄云的骨灰离开了,她临走的时候向我磕头,可她不知道,我甚至还会羡慕她,她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可到底下半生还是她自己的,还可以陪着那人……我也常常做噩梦,梦中,是我的母亲对着我说,憎恨我,要让我遗臭万年……是我的弟弟对我说,憎恨我,恨不得也斩我一臂……梦中有很多很多人,他们个个都在怨我,憎我,恨我……卿容……”
她的手慢慢环上他的腰身,努力地用务抱住他,想告诉他,就像每一次她告诉她的:他在。
我在。
还有我。
皇甫熙越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可他口中的话,却在卿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卿容,我此生唯一的奢望,便是与你一同,远离这些朝堂风云,不必勾心斗角,不必胆战心惊……我们云游四海,逍遥一生……可那终究是奢望了。卿容,如今你病了也可好好休息一下……其实我,早已病了呵……”
那说话声逐渐低下去,低下去……然后,就轻微到没有了。
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忍着心底的痛,只求彼此安慰,彼此温暖。
他们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人的身影。
那人明黄色龙袍,翩翩公子、俊秀出尘,却一脸落寞站在清和宫中,用手抚过寂寂时光里长久无言的桌椅……那人娇俏可爱,用心而懵懂地爱着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男子,笑容温柔而美到极致……那人永远面无表情,从来不曾表露过内心,有危险时,他总是长剑出鞘,第一个迎上刀光剑影……那人才情过人,柔弱的身体下,却有一颗坚毅无比的心,至死还为自己心爱的男子噙着笑意……
卿容的泪终究流干了,竟牵扯出几分笑来,那笑容里,仿佛人生只如初见。
他们都还年幼,少不更事。有人像个书生应下了夫人的要求,有人在皇宫里与今后至爱的男子相遇,有人站在光影里挡住了王子伦的去路……
仿佛还是昨日。
卿容闭上眼,抱着身上这个人,只求在那么多星辰泯灭之后,保住这一轮温润明月。
熙越,惜月……
皇甫熙越,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纵然命运不能容人,我也要与你一同,挑战这命运。

第一百八十七章:你也是我的女儿
冬季快要来临的时候,卿容逐渐好了起来,虽说精神还有些不济,但到底也让人欣慰。皇甫熙越更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好消息,是王子伦要班师回朝了。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苏畅跟卿容说的是,匈奴在长久的僵持中终于动摇,加之王子伦派人悄悄使了些手段,让其内部有了嫌隙,有两个部落头领带着自己的人愤然离开,剩下的部落也各怀心思。
饶是秦弄月能够在短期内团结匈奴各部落,但是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只要让他们产生利益冲突,想来分崩离析也是寻常之事。
匈奴妥协,不再要求将公主嫁给皇甫熙越,但还是希望能够和亲。至于纳贡,双方协商之后,有所减少。
双方休战,也算皆大欢喜。
安排妥当北边的事宜之后,王子伦留下蒋学瑛等心腹监察,自己率领十万大军回朝。
那一日,皇甫熙越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华盖如云,皇甫熙越和王子伦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一翻君臣之礼后,皇甫熙越扶起王子伦,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子伦,你辛苦了。朕……愧对你!”
“皇上,生死有命,是颖儿没有福气。”王子伦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皇甫熙越了解他,知道此刻的他,心都已经痛到麻木。
拍拍他的手,其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皇甫熙越道:“罢了,那些繁文缛节,你也不喜欢。回家去吧。”
“多谢皇上!”王子伦跪下去,深深一拜。
卿容与王子伦一道回了府。
皇甫熙越早就下令赐了许多冰块,务必要将图颖的尸身保存完好,等到王子伦班师还朝,还能够见她最后一面。身为君王,这样为臣子考虑,这对臣子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殊不知,王子伦多不想要这样的荣耀。
与夫人见了礼,王子伦就径直去了停入罗颖尸身的灵堂。卿容和夫人都没有跟上去,这时间,应当是属于他们夫妻俩的。
夫人是明白王子伦的,他性情刚毅,忠勇无双,但内里仍旧有一颗慈善之心,其责任心更是比寻常人的都要重。所以,对罗颖,他是敬爱的,也是愧疚的。在回朝之前,皇甫熙越传了信过去,就是为了让他在路上缓解一下自己的悲痛,待这份悲痛沉淀下来,积存在心底,也能够更为冷静一些,面对这无法挽回的局面。
“哥哥他……”卿容有些担忧地看着王子伦的背影,那背影不知为何,越看越孤单,越看越可怜,仿佛接下来的路,却保有他自己一个人去走了。是啊,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竟然就这样离去。
天命如此,就当真,无力救赎了吗?
夫人摇摇头:“只能自己挺过去了。昔日,他父亲自缢……彼时他方是少年,却也要承受生离死别之苦,担起这偌大的家业,为他父亲和哥哥,延续尽职责。这些年,他南征北战,为了朝廷,为了皇家,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只为不辜负他父亲的期望和王家多年的忠义之名。他……已经太苦了。谁知道颖儿也是个没福气的,不能照料在他左右……先前他娶妻,我是最高兴的。颖儿那个孩子,知书达理,贤淑过人,能娶她是伦儿的福气。哎……”
“干娘,别说了。嫂子在天之灵,也断断不希望您和哥哥这般唉声叹气,愁眉不展。若是忧虑出个什么病来,可就辜负了嫂子生前一片孝心了。”卿容自己都安慰不了,更明白也安慰不了夫人。可话总归要说,劝总是要劝的。
“罢了。卿容,你扶我回房吧。”夫人长叹一声,不再多说。
“是。”卿容低声应道。
到了夫人房中,她却似乎并未有让卿容离去的意思,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道:“来,坐我身边。”
卿容心下疑惑,却也凑过去坐了。
夫人拍了拍卿容的手背,沉吟许久方才低声道:“有些话,我却想与你说。”
“干娘但说无妨,卿容洗耳恭听。”卿容不是特别意外,想来夫人心中也是藏了许多事的。
夫人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握着卿容的手道:“这些话,我常想与人说一说,却不知道能与谁去说。卿容,你也大了。要出嫁了。你哥哥如今也有了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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