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感觉到如刀锋般税利的目光又落到他的身上,他才猛然想起漏掉极为重要的一句,急忙补充道:“他们说家主为了后代身体着想,把后面的内容全部都粘在一起了,要拆开才行。”
那人听他说完,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你是笨蛋吗?没看到第一副人物的墨汁还很新吗?这是刚刚画上的,真正的内容就是这荷叶图。”
大汉吁了一口气,听主子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他要感谢上苍垂怜,幸亏这画册只有第一页,没有后面的内容,而庆幸的是他才看了一眼,就被主子发现,如果以后才让主子发觉他私藏这画像,多半连命都保不住了。
他恭敬地垂首道:“属下愚钝。”
那人将整本画册在手指间用力揉紧,片刻,摊开手掌。纸屑纷纷随风飘舞而去。
一双丹凤眼射出异常冷厉的光,那人悠然笑道:“既然这么想看,我就一次让你看个够!”
大汉浑身发抖,拼命磕头道:“主子饶命!饶命!”磕了一会儿,却没见有什么动静,偷偷用眼角余光向上看了看,然后脱力的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道纤长的身影终于消失了,他的整个后背也都湿了。
他擦了擦额头混合着血迹的冷汗,回味主子刚才的话,察觉主子说的‘一次看个够’的话并不是对他而言,而是对卖给他画的那两人而言。
大汉苦笑一声,他们画什么不好,却偏偏要画主子,还把主子画得这么……yin 荡!他们得罪了主子,一定会倒霉的,大汉忍不住都有些同情那两个瘦小的少年了!
逃得远远的如珠,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意从背后冒了出来。
、一个假象
白天,一直很安静的望月楼的大门口,如今却被一阵喧哗的人声惊动。
长长两排队伍,中间一顶缀着珍珠流苏的红顶大轿。十六人抬的宽大轿子落在门前,两排队伍以及轿夫整整齐齐、毕恭毕敬地立在两旁,垂头侍立。
沿途的百姓被这奢华的气势震惊,纷纷围拢在一起,小声猜测着。这是谁家的官宦子弟?又或者是哪家的大豪出行?
这时,紧闭的望月楼传来声响,姹紫嫣红的色彩,五彩缤纷的一团涌了出来。
仔细看去,是一群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看上去眉目妖娆,正是岳雪。
岳雪已经紧走两步,挨近轿边,屈膝行礼,盈盈浅笑道:“贵客光临敝楼,有失远迎。”
轿帘凝然不动,岳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隐去了,她勾起唇角,略略提高音量道:“望月楼例来的规矩是白日从不接客,不知贵客前来,还望恕罪。”
轿帘依然没动,这时有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黑衣少年从后面走上来。岳雪目光转动,眼珠定了一定。
这黑衣少年正是那天和如珠一同前来的护卫。
那护卫似毫无察觉,走到轿子旁边,伸出手,撩开轿帘。人们受好奇心驱使,目光齐齐向轿子里望去。
看到轿中的情景,人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轿中坐着一名白衣男子,确切地说,应该是半坐半卧。这都不奇怪,奇怪的是白衣男子闭着眼,有微微的鼾声传来,居然正在睡觉。
在这种场合下还能睡得如此舒服,如此惬意,当真是大大出于众人意料之外。倒是旁边的护卫神色如常。
护卫向轿内探身,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触白衣公子的脸,口中轻唤:“懒猪,懒猪,快起来了!”
听到下人竟敢如此称呼自己的主人,而且还用手触碰主人,围观的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而那身为主人的人就在这样不断的呼唤声之下,做出了一连串动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眼睛。
主人抬起自己的脸,还是一副刚刚睡醒的迷惘状。岳雪眸光发沉,暗想,果真是如猪郡主,王子弃所料不假。
看来这如猪郡主并非如传言中所说的草包,还颇有计谋。
这样大张旗鼓地前来,便是要赎出杨意涵,又怕望月楼对他们不利,便乔装改扮惊动大批百姓?
又怕做得不够明显,假睡、下人放肆,一系列的动作都是要引旁人注意。如若他们在望月楼消失,自会惊动王府,根据性格,体貌特征等等都可以判定是郡主。
郡主消失在望月楼,那么望月楼以后的敌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如猪郡主这样做既保全了自身的安危,又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这样想来,只知吃、睡、看美人的如猪郡主并不可小觑啊,或许一切都是给外人设一个假象罢了!
岳雪在风月场中厮混惯了的人物,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带着笑,口中客套道:“原来是公子。两日前公子走得匆忙,贱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还埋怨自己未曾问明公子的尊姓。”
如珠打开手中的折扇,扇了两下,笑道:“鄙人姓朱,岳管事是否喜欢在大门外谈事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拿出郡主的架势,与平日的如珠自不可同日而语。
岳雪让到一边,唇角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朱公子请。”
三人一同进入望月楼中,岳雪摆手示意将大门关闭。
朱红大门一关,顿时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对此,如珠和小梅却神色如常,不见一丝恐慌。
引到大厅,双方落座,岳雪唤人奉茶,眯着眼睛打量如珠,并不开口。
如珠也同样安然坐在一边,摇着折扇,意态悠闲。小梅垂手侍立其后。
两人对峙足有小半个时辰,岳雪才缓缓道:“朱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如珠收起折扇,慢条斯理地端起茶啜饮了一口,才一字一顿地说:“我来此谈生意。”
岳雪嫣然笑道:“贱妾说过,望月楼晚上才迎客。朱公子却总喜欢白天光临敝楼。”
如珠摇头,沉声道:“我说的生意和管事所说的生意不尽相同。”她顿了一顿,正色道:“不知道贵楼岳管事能做主吗?”
岳雪笑道:“朱公子可以先说明一二。若贱妾认为自己无力做主,自会前去找老板,朱公子不必担心。”
如珠淡淡一笑,拢起扇子,敲着掌心道:“既然岳管事如此爽快,我就直言了。朱某正缺一名侍从,那日见到的执剑公子颇得眼缘,便想讨要了去。不知价钱方面如何?”
“价钱?”岳雪用手帕遮住唇,笑得前仰后合,仿佛遇到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
小梅微微皱眉,似乎欲言又止。
但坐在她前面的如珠却神情淡然。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等岳雪的笑声略止,才徐徐问:“不知管事因何发笑?”
岳雪轻摇首,细声道:“有些事可能朱公子并不知晓,望月楼虽说是青楼,但卖小倌的事情却从未发生过。”
如珠挑了挑眉:“有这等事?听闻望月楼宾客盈门,多为达官贵人赏光,却不料……”她有意顿住话头。
岳雪眯起眼睛,微笑道:“朱公子可能误会了,并非没人提出买这里的小倌,而是因为价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如珠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我却相信管事会主动促成这门生意。”
岳雪弯起红唇,展开纤纤手指,比个手势,道:“朱公子能出价到这个数吗?”
如珠伸出五指,悠悠道:“最多出这个数。”
岳雪垂下衣袖,语气不屑地说:“让朱公子失望了,恕望月楼从不议价。”
如珠微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说:“岳管事应该考虑一下,朱某既有诚意,定不是临时起意。素闻杨相爷的公子失踪,不见踪影,却觉相遇的公子又颇得眼缘,”她停了停,啪地展开折扇,意态悠闲地摇了摇:“不知二者是否有些联系呢?”
岳雪一怔,随即娇笑道:“朱公子真会开玩笑。”
如珠沉声道:“朱某知道自己不是开玩笑,而你也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岳雪微微沉下脸,冷冷道:“朱公子拿我们这里的小倌比相府公子,若让相爷知道了,不知朱公子该如何应对?”
如珠偏过头,不肯相让地问:“朱某既敢大张旗鼓前来,岳管事认为朱某又有几分把握?”
岳雪冷冷地回视她,不发一言。
如珠摇了摇扇子,徐徐道:“实不愿相瞒,杨相爷碍于面子,才令朱某前来与岳管事相见,并不想追究往事。若岳管事执意不肯让步,把事情搞大了,可是对望月楼不利。”
岳雪美目流转,冷笑道:“朱公子既然是明白人,就应该知道望月楼这种地方不是靠威胁就能如愿的。”
小梅插言道:“我们公子只是就事论事,从不喜欢威胁人。”语速缓慢,却口齿清楚。
岳雪看也没看小梅,一味的冷笑道:“朱公子的奴才都这么不懂规矩吗?”
如珠折扇一合,站起身,瞥了一眼岳雪,淡淡道:“既然管事毫无诚意,又不肯相信朱某所言,多说无益!小梅,我们走。”
岳雪冷眼瞧着她们,脸色阴晴不定。
她想起王子弃的话,不要坏了他的大事。她明知刚才就应该顺着如猪郡主的话往下说,装作是怕惹怒相府,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杨意涵放了。但一想到王子弃昨日晚间回来所吩咐的话,和他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在说到如猪郡主时,所流露出的与旁人所不同的神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耍性子也好,发怒也好,心中却再清楚不过,她终究不能误了他的事,而老大交待了的事,她也不能不听。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不知何时,她才能离开这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等如珠和小梅走到门口,就听到背后岳雪开口道:“且住。”
如珠转过脸,悠悠问:“怎么?岳管事有诚意了吗?”
岳雪垂下眼,遮住眼底掠过的冷意,娇笑道:“人家只是开个玩笑,朱公子便当真了呀?”
如珠并没有转身,只是接着问:“你的意思是同意这笔交易了?”
岳雪依然冷笑道:“贱妾作不了主,望月楼向来不做强人所难之事,所以这等事还要杨公子本人答应。若他愿意跟你们走,价钱方面好商量。”
一听岳雪说让杨意涵本人同意,小梅的心里凉了半截。从表面上看来岳雪的提议合情合理,但那是在神智保持清醒的情况下。如今杨意涵明显已经认不出人了,怎么可能会愿意跟她们走?
他正想郡主该如何拒绝,却听如珠转身走回去,用折扇敲着桌子,道:“也好,还请岳管事请出杨公子,再做详谈。”
岳雪唇角带出一丝讥讽的笑:“贵客大张旗鼓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怕我望月楼对贵客无礼,居然惊动沿途的百姓?便知朱公子图谋颇大。”
如珠毫不在意地笑道:“过奖。”
岳雪扬声唤进一个婢女,令她去请杨公子。自顾自地坐下来,慢条斯理地饮茶。
小梅看着那婢女的背影在回廊消失,眸光现出一丝忐忑。
刚刚离去的婢女突然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岳雪满脸惊讶,开口问:“怎么了?”
那婢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颤抖地指着后面,嘶声叫道:“杀人了!”
岳雪霍然立起身,喝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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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乍现
还没等那婢女回答,三人就同时看到了答案。一名青衣少年从花园的拐角冲了出来。
那少年身材欣长,面容俊秀,正是杨相爷的公子杨意涵。而紧随他身后的男子手里拿着滴血的匕首,大喊道:“你往哪里跑?你告诉我,是否梦雪已经死了?我要替梦雪报仇!”发足追赶杨意涵。
那人喊出的话语虽然恶狠狠的,但嗓音却极为动听,这凶狠的话加上如琴弦般华美的嗓音,让所听的人的恐惧大打折扣。
如珠不由地心中一跳,这人的声音……联想到前两天遇到的那名男子,那名男子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急忙向那人瞧去,就见那人穿着雪白的衣衫,身高比杨意涵还要高出半个头,瘦长的身材,步履轻盈,但看他跑动的姿势却又不像身怀武功绝技,更像是普通人,只是因为年青人的身体矫健而步履轻盈。
那人的上半张脸都带着肉色面具,将半张脸都遮掩了起来,面具上的两个小洞内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前面的杨意涵没有呼救,但他却跑得跌跌撞撞,跑过的地方留下蜿蜒的血线。明眼人一见就知道他腿部受了伤,而造成他腿部受伤的罪魁祸首无疑便是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岳雪喝道:“你是何人?”她的话音未落,身边黑影一闪,小梅已经拦到了带面具的男人面前。
带面具的男人扬了扬手中的匕首,朝小梅喊道:“让开!”
小梅呵斥道:“休伤我师弟!”他的语速缓慢,但他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相反却快如闪电。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当啷”“呯”连声响,“当啷”是匕首落地,“砰”是人倒地。
小梅怔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拳头,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以为自己挥出的拳头会落空,却万万没想到会实打实地打在这个带面具的男人身上。
男人咬着牙。撑了两下也没支撑起身子来,只能又趴回地上。
杨意涵见那男人不追他了,也停住脚,犹豫了一下,向岳雪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岳雪皱着眉,走上前,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