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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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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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高渠弥所料,原繁一方面为子亶弑兄篡位所不耻,一方面又因他是庄公的亲子而痛心。郑庄公生前待原繁甚厚,因此原繁不愿叛变。否则当初子亶招他,他又岂肯回来?这日他正在府中闷坐,门人忽报大将军来访。原繁暗暗纳罕,不知高渠弥所来何事。但想归想,人家现在权势薰天,自己还得起身迎接他不是?因此只得出二门将高渠弥迎进客厅。

进得客厅之内,原繁之妻黄鹂亲自出来奉茶。高渠弥慌忙起身接茶,说道:“渠弥乃一介莽夫,何敢劳夫人大驾?”黄鹂笑道:“将军太客气了,既入我府中,便是我府之贵客,贵客又岂有粗细之分?”高渠弥连忙称谢。杜鹃道声:“将军不必客气,”便入内去了。

这里高渠弥与原繁寒喧数句,遂道:“渠弥今日冒然来访,除了来看望将军之外,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将军可愿应否?”原繁忙道:“大将军何必这样客气?既有所求,但说无妨。只要是子衿能办得到的,无敢不从。”高渠弥离坐朝原繁拜了三拜,慌的原繁也起身对拜,直呼:“不敢。将军折杀子衿了。”高渠弥却不理会原繁的客套之语,说道:“振东将军曼青,近来对君上颇有怨言。以主公之意,杀之可也。但渠弥惜他之才,于君上面前力保,主公方才勉强答应。我意于拜别主公之后就和他说及此事,让他有所收敛,但又怕小将军不卖我这个情面,所以只得来求将军。请将军转告他:‘同为先君之臣,我等都受过大恩。如今君上亦是先君之子,何以重彼轻此也?当同为主公效力,共保郑国。’”原繁闻言谢道:“都是将军宽宏大量,那曼青原是我的部下,若其真有犯上之语,子衿亦定会被牵连。将军走后,我当速去他府劝之。”高渠弥展颜一笑道:“子衿明白就好。渠弥告辞了。”原繁欲留他用饭,高渠弥婉言谢绝了。

原繁送走高渠弥,遂亲自写书一封,召来心腹吩咐道:“你持此书去见振东将军,勿必亲自送入他手。快去!”那心腹不知有何要事,连连答应,上马就走。杜鹃早于屏风后面听到了两人谈话,遂转出问道:“如此重大的事,老爷何不亲自去他府上,如此他或者还能听进一二分去。”原繁叹道:“我因碍于四公子亦是先君之子,眼看着郑国发生弑君篡位之事却不杀其以谢天下,已经心中有愧了。如今终于有一个正直的人站出来说几句正义之言,却亲自去劝其收锋敛锐,却不是怕死是什么?吾宁可死,也不愿做让部下看不起的事!”杜鹃惊道:“老爷在书信中向他说了什么?”原繁一字一顿地说道:“让他逃往京城,招集旧部,讨伐乱贼!”

曼青素对子亶弑兄篡位一事深恶痛绝,以他的主张,即时尽起京城等地之兵,杀到荥阳以靖郑难。原繁因郑国渐弱,怕百姓又受兵灾之苦,始终犹豫不决。后来原繁又应公子亶之招归于都城,曼青心中更加不悦。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是父。况且两人又是上下级的关系。因此心虽不喜,也只得从命。及自回到荥阳,曼青见子亶为固其君位,竟然杀掉那么多人,便大怒道:“这个暴君,我如今不杀他,就不是曼无忌的儿子。”说罢就要入宫去杀子亶。其母杜鹃与其妻叔盈盈死命相劝,曼青方才掷剑于地,仰天叹道:“恩师啊恩师,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先君钦赐的‘虎臣’大将军吗?你为什么这么怕那个弑君夺位的乱贼呢?”从此拒不上朝,只在府中长吁短叹。其中不时有些不敬之语,多被暗中监视他的人报给子亶。由是子亶起了杀青之心。这便是高渠弥来求原繁的原因了。

却说曼青正在府中与其叔盈盈下棋解闷,门人忽报原繁有书信到来,并道来人口口声声只叫曼青亲去才肯呈上书信。曼青镢然而起,亲至大厅去见那信使。那信使认得曼青,向他深施一礼,遂从怀中掏出书信,双手呈上。曼青接过书信,只略看一看眼,便兴奋的大叫道:“恩师终于想通了,想通了。”说罢如飞般跑进内室,将书信拿给妻母观看。杜鹃看毕,惊疑不定。叔盈盈忙接过来看了,却拈着书信沉思不语。曼青一腔热情,被这两个女人弄的消去了大半,遂问道:“娘亲可想到什么了?”杜鹃道:“为娘的觉得这信可疑啊。你师父不是前恭后倨之人。但他的这封信写了如此内容,又叫你亲自出面才肯交出,实在是蹊跷!”曼青不解,遂拿眼看着叔盈盈。叔盈盈秀眉紧锁,缓缓问曼青道:“你可问来人,师父府中近来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曼青答道:“未曾。”叔盈盈又道:“那么来人可在?”曼青道:“那人交了书信便回去了。此刻已不可追矣!”叔盈盈道:“这封密信的到来,有两种可能,一是师父那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二是有人要害我们。不论哪一种,我们都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全家性命不保不说,还会牵连师父及一大批人。”曼青振臂呼道:“只要能铲除暴君,又何怕杀头?”叔盈盈嗔怪他道:“你只知道打打杀杀,或者发发劳骚,余者你还会什么?为了你那一腔狗屁热情,你要断送你母亲和你将要出生的孩子吗?好吧,就算我们做你的陪葬品,可怜你师父一生忠义,他什么也没有做,却被你牵连,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你看着可忍心?”曼青咬牙反问道:“古有‘忠孝两难全’之语。我即为国家拼命,也就顾不得私情了。”杜鹃闻言,那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叔盈盈恨道:“亏你天天听娘教导,还在边疆磨炼那么几年,却一点见识也不长。我且问你,咱叔伯父能奈比你如何?”曼青答道:“曼青不敢与他相比!”叔盈盈道:“这不结了?似他这样即忠且能的人,也不免为奸臣所害。就依你那一肚子的愚忠,只要出得这门,你性命就在顷刻之间,还说什么杀贼?”曼青不服道:“你说我们周围尽是间谍,我不否认。但你说我的行为是愚忠,我不认同!”叔盈盈决意让他悔改,也省得天天跟着他提心掉胆的过日子,便道:“你那不是愚忠是什么?你且先告诉我,什么是愚忠?”曼青一时答不上来,直把眼呆看着叔盈盈。叔盈盈接着说道:“愚忠者,顾名思义,即为愚蠢的忠诚。那么既然是忠诚,又为什么会有愚蠢和聪明之分呢?依我之见,所谓的愚忠,便是不识时务,强与命争而不顾全大局的死脑筋。而聪明的忠诚才是真正的忠诚。拥有这种忠诚的人遇到不可抗争的事情会暂时忍耐,并在忍耐中寻找达到目的机会。这种做法即能保全有用之躯,又能成就大事,一举两得,又有什么不忠之处了?哦,似你所说,就算你出得了府,打杀一阵,我们亦不管谁胜谁败,总归是死了万千百姓,荒芜了无数良田。郑国愈来愈弱,将不断被邻国所欺侮,甚而至于灭国,那你将来就是历史的罪人,而不是你所认为的忠臣!”曼青被叔盈盈一番大道理数落的张口结舌,无话可答。他总觉得自己没错,但这女人说的也很是在理。他不可能兼而有之,因此便在叔盈盈所说的愚忠和真正的忠诚两者之间徘徊不已。但从此他再没有说过有关子亶等人的怨言,想必是叔盈盈的话多少起了些作用的缘故。

 

第三十一回  瞒乱臣老相装病 诛逆子暴君博名

 

话说子亶接到齐襄公主动请好的书信,不由得大喜过望,谓高渠弥道:“现如今郑国四面皆敌,国中亦不平静,寡人正愁大位不稳,恰就有大国约吾于首止会盟,此乃上天之所赐也。若得齐侯相助,吾国安如泰山矣!”高渠弥心中虽疑,却不好扰了子亶的兴致,遂纳头向子亶称贺。

高渠弥拜别子亶,心中惴惴,不知齐襄公到底安的什么心。他想祭足多智,或许对这事有着中肯的看法,便不回已府,反折向祭足府而来。

祭足头上勒一白绦,将高渠弥迎进内府,两人寒喧毕,左右奉上香茶。高渠弥无心品尝,只略沾了沾嘴唇,便问祭足道:“仅一日不见,公就染疾耶?”祭足微笑说道:“吾年老之人,身体毕竟不如先前。昨晚只因与夫人在后花园小坐,偶感风寒,头痛鼻塞而已。”渠弥叹道:“年龄不饶人,吾亦感大不如前矣。”祭足笑道:“将军乃是沙场出身,且又小我十数岁,老夫又怎敢与将军相比?”说罢他见高渠弥愁眉苦脸,便知道他有了难以决断之事,遂笑问道:“大将军如今是主公身边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出入随意,生死由心,还有什么不如意的?”高渠弥皱眉道:“老相有所不知。那齐侯无故来约主公会盟于首止,我疑其有什么阴谋,所以忧心不已。”祭足“哦”了一声,亲自上来给他添茶,又道:“这是好事啊。现今郑国南有栎城旧君,北有宋卫世仇,且蛮楚亦虎视中原久矣。主公如得齐国相助,即可高枕无忧。不过,将军又何以怀疑齐侯有不轨之举呢?”高渠弥道:“夫大国难测,其以大结小,或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亦未可知。”祭足明知此事不妥,却在嘴上说道:“将军多虑了。以老夫之见,此行只有好处,没有害处。”高渠弥奇道:“公言何解?”祭足分析道:“齐虽大国,然其北疆有异族之乱,只因征剿不易,所以犹如枯草春风,久剪不除。而南方楚国,亦未尝不想攻齐,一则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二则亦惧齐郑之盟,所以不敢轻易动手。须知唇亡齿寒,设若楚国占我郑国,那么齐国亦必不能久。因此齐侯之所以主动请好,除了齐郑有兄弟之谊,石门之会这两桩旧情而外,亦是想寻个外援的缘故。毕竟以齐之大,还不能抵抗楚之狡残。”高渠弥离席而拜曰:“公之所言,犹如醍醐灌顶,令渠弥茅塞顿开。既如此,渠弥便奏请主公,让大夫与渠弥同往,可否?”祭足笑道:“不瞒将军说,既是刚才迎接将军,老夫亦感力不人心,但将军亲来,老夫也不得不迎,因此只得勉力为之。此时别说让我经受数百里风霜,就是上朝,恐怕也不行了。我刚刚还欲入朝向主公请假,将军既然来了,正好代我请个病假吧。再说,将军与主公同行,这朝中还得有人看着不是?”高渠弥欣然应诺,说道:“我回去自和主公去说,大夫好好将息就是了。其实朝中之人都还忠心,尤其是原将军,但最使我不放心的就是曼青。他年轻不谙事故,还请大夫帮我看着罢。”祭足道:“这个请将军放心,我马上就派人寻个由头将他擒拿入狱。至于放与不放,看他在狱中的表现罢了。到时自有主公与将军裁决。”高渠弥感激道:“此举甚妥,如此渠弥就放心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祭足亦拱手道:“后会有期,老夫就不送了。”高渠弥道:“不劳。请自便罢。”

次日子亶大会公卿于朝堂之上,与众商议联盟一事。祭足因病不能上朝,所以使人将自己的主张具本奏陈。子亶拆本读曰:“老臣祭足拜上:方今郑国内有民生凋敝,外有强敌觊觎,此诚为国家生死存亡之秋也。主公若不独断乾纲,内抚百姓,外结友邻,则郑国将危在旦息。方今齐侯不避旧君战纪之仇,来修先君石门之好,实乃上天欲赐主公千秋之基业耳。老臣为国家计,肯请主公务必以诚相结。则国家幸甚,主公幸甚,而不独老臣之幸甚也。”子亶处在强敌环顾之下,本就有意同齐国结好,读了祭足的奏本,入齐会盟之心遂决。其它如高渠弥及原繁等人也都赞同。子亶遂派使臣通报齐侯,双方约期会盟。由于祭足的一力主张,齐郑会盟一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原繁闻知祭足生病,遂来祭府探望。虽然祭足装的极象,原繁还是从他红润的脸色和轻捷的步伐看出他一点病态都没有。原繁环顾左右,张口欲问,不料祭足及早发觉,遂斥退左右,笑问:“子衿好似有话问老夫耶?”原繁亦笑道:“正是。子衿正想问相国,新君欲结好齐国,君为郑相,宜相辅之,何故托病不往耶?”祭足道:“子衿眼毒,老夫连大将军都瞒过了,却竟然被你一眼看穿。不错,老夫确实没病,只是为避祸耳!”原繁奇道:“相国祸从何来?子衿实是不懂!”祭足拈须笑道:“子衿与老夫同为先君庄公的托负重臣,亦不是外人。以我之见,新君此去必死无疑。吾所以不去者,原因皆在于此。”原繁惊道:“祭相何以知道齐侯会行诛戮之事?”祭足答道:“齐侯凶暴残忍,承守大国,蠢蠢然有图方伯之心。不说先君庄公与齐僖公有石门之谊,先君昭公亦曾有功于齐,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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