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山村(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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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山村(上部完)-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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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叔又恢复了平日裏阴森森的面无表情,刚才的惊慌失措褪得干干净净,连丁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只是那双眼睛闪了闪,裏面说不出是仇恨还是别的什麼东西。  
  这时严志新已经满头大汗,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够乱的,如果梅爷不出现,他难保不会再次冲出去打抱不平。赵叔虽然不讨人喜欢,好歹也提供了夥食住处,没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关成章背靠墙壁,点了一根烟狠狠抽著,表情无比严肃。  
  山村像一挂巨大的帷幕,慢慢在他们面前拉开,一点一点,露出深藏在黑暗中见不得人的秘密。  
 
 20 林家弟兄  
 
 乱糟糟的一天过去,夜色渐浓。  
  贾清在昏昏沈沈中听见房子裏有响动,像是一个人蹑手蹑脚进了门,走到窗边,在靠墙角的登山包裏偷偷摸摸翻找著什麼。这感觉很模糊,像在做梦,又像是真的。  
  登山包!他心裏咯登一下,霍地跳起来,顾不上害怕,一把抓住那人的袖子。  
  黑漆漆的屋子裏啥都看不见,他的心蹦到嗓子眼儿,恐惧使他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放开对方钻进被子裏,可他咬咬牙,心一横,大声喊道:“来人啊,捉小偷————有人偷东西,志新!志新!”  
  门板扑通一声被人踹开,严志新提著纸灯笼从院子裏冲进来,还没张口就愣了。贾清所说的小偷竟然是关成章,此刻他一只衬衫袖口被贾清死死攥在手裏,满脸尴尬。  
  严志新舒一口气说:“阿清,你怎麼了,那是成哥。”  
  贾清被灯笼的烛光晃花了眼,一手遮在面前,嘴裏嚷:“关成章!我就知道是你,你早就想偷我的东西,对不对!你说啊!”  
 
 严志新哭笑不得:“阿清,成哥是进来拿眼镜的,他忘在柜子上了。他刚刚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睡糊涂了。”  
  贾清把手放下来,仰头狠狠瞪著关成章,那样子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气势不足,可爱有余。关成章忍不住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表情很忍让,跟哄奶娃娃似的。  
 
 贾清觉得关成章是在嘲讽自己,气得浑身发抖,向前一扑就去扒关成章的衣服:“你撒谎,你肯定偷了我的东西chang起来了,你当我是这麼好骗的吗!说!你偷了我什麼,快拿出来,别让我搜到!”那两只手在关成章衬衫裤兜裏掏来掏去,从上摸到下,从下摸到上。  
  严志新两大步跨上前把贾清拉开,好脾气地说:“阿清,别闹了,你受了刺激,神经太敏感,该好好休息。”  
  贾清不依不饶,指著关成章:“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有问题,你说你到底什麼目的……”  
  “够了!”严志新终於火了,“贾清,你太任性了。成哥是我哥,他是什麼样的人我不知道吗。谁让你这麼说他的,你这是诬蔑!”  
  贾清没想到严志新会骂他,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委屈,又惊讶又愤怒,鼻子一酸嘴一瘪就哭起来。  
  严志新越发感到不耐烦:“哭,你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干啥,每天不哭个三五次你就不爽是不是!。”他勾著关成章的肩:“成哥,咱们出去,别理他!”说完啪地把门带上,留贾清一人在屋裏。  
 
 四周瞬间又恢复平静,这山村一到夜晚就仿佛死了一般,任谁发出再大的响动也不吱声,像座巨大的坟墓。赵叔和他女人的房间早就洞黑一片,只剩一只毛烘烘的黑窗子,从外面向裏瞅啥也窥视不到。  
  关成章朝身后努努嘴:“真不去管他?”  
  严志新烦躁地说:“别理他,就那德性。”  
  关成章耸耸肩,不说话了,掏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一口,喷出袅袅的青雾。两人坐在院子裏的土坎儿上,望著高处深蓝色的夜空和远处深蓝色的大海,各自怀著心事,谁也没再开口。  
  终於,关成章站起来,在严志新肩上拍了两拍:“我先回去了,你看著办,好好哄著他,别光顾著兄弟情谊,到头来伤害了心爱的人。”  
  严志新正好端著缸子喝水,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呛著,当下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土洞钻进去。他没想到成哥原来早就看出他们俩的关系了,吞吞吐吐说:“成哥……我……他……”  
  关成章哈哈一笑:“我直言直语,你别往心裏去,这世界上没什麼对错,只有合不合适。”  
  这世界上没什麼对错,只有合不合适。这句话关成章在学校裏就常说,都快成口头禅了。严志新抠抠脑袋,闹了个大红脸,心裏一股子暖流。有时兄弟的话就像一碗热汤,能在刺骨的冬夜驱逐严寒。  
  关成章从正门回到阿强家,打算去柴房舀水冲个凉澡。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原来阿强已经烧水洗起来了。  
  清冷的月光下,阿强背对关成章,白生生的身子像蒙著一层淡蓝的烟,影影绰绰闪著毛玻璃般迷离的光。  
  直到这时关成章才发现阿强背上纹著一条突眼利爪的青色大盘龙。那龙纹得十分精细,龙鳞一片挨著一片,白描线密密麻麻像蛛网一样漫布了整个光洁的后背,气势恢宏,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皮肤上飞出来冲向苍穹。  
  如纱的夜裏,这样一只狰狞的威龙由少年苍白单薄的背影展现出来,越发显得诡异邪气,宛如苍冰上燃著烈火、雪地裏跑著赤兔。  
  关成章是见过很多世面的人,一时间竟然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阿强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头,看见是关成章,冷冷笑了。  
  “关哥哥。”他说,“莫不是想和我一起洗?”  
  关成章回神,连忙摆手:“不不不,你先洗,你先洗。”  
  没想到阿强光著身子走到他面前,手一抬摘了他的眼镜,轻轻一挥扔进黑暗中:“既然已经碎了,还戴著干什麼。你根本不需要这东西罢。”  
  “喂!”关成章伸手去抢救,已经晚了。他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麼……”对这个男孩他始终发不起脾气。  
  阿强站著刚好平视关成章的胸口,他直撅撅立了一会儿,突然哗啦一声撕开关成章的衬衣,对准古铜色胸肌上左边那颗瘪瘪的肉豆子狠狠咬下去。  
  “啊!”关成章吓了一大跳,一阵剧痛,||||乳头都快给阿强咬穿了。他大力一推,瘦瘦的阿强就给掀翻在地。这麼一扯,关成章的||||乳头也差点儿被拉去一粒,疼得龇牙咧嘴,伸手一摸,指尖全是黏糊糊的液体。  
 
 林继宝哦哦啊啊比划半天,又用一只快秃了的铅笔头在地上吃力地写写画画。秋儿终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哥到沙滩上吹风了,想一个人透透气,不让我跟著。  
  秋儿转身向门外跑去。  
  终於,在银色的沙滩上,一块同夜色融在一起、灰不拉叽的大石头底下,他看到几点绿莹莹的星光,一闪一闪。  
  “占祥!”秋儿奔过去,一下子扑倒在沙滩上,抱住那个人哭了。  
  林占祥面冲著裏,一动不动,秋儿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知道怀中人是活著的,是有生命有热度的活生生的肉体,就算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那鼓溜溜的肌肉也像气球一样弹力十足,泛著棕褐色的油光。  
  男人挺年轻的,顶多二十七八岁,一张脸帅得很,放在大学裏就是个酷哥级的校草,放在社会上就是个穿皮夹克的摩托车暴走族,放在童话中就是个黑盔黑甲的骑士,不知有多少女人会为他流泪。  
  可他注定当不了校草当不了古惑仔当不了骑士了,他是条鱼,拖著滑滑的鱼尾躺在沙滩上,身旁扔著一块装了六个轮子的简陋木板。如果心血来潮想在附近走一走,就趴在这块板子上,用手撑著地一点一点向前滑……  
  林占祥觉察到有人抱住他,眼睛睁开了一下,又闭上了,什麼表情也没有。裸露的脊背上热热的,秋儿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上面。  
  “我还以为你不在了。” 秋儿说,手心紧紧贴著前面人的皮肤,一寸一寸感受掌下那美好的、温暖的生命流淌之河。这条河随时可能枯竭,也许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也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秋儿慢慢说:“占祥,今天又死了两个。我那时正在烧火做饭,听说这件事以后,我好害怕。我想立刻冲出去,又不敢。我怕躺在那儿的是你,我怕一出去,看到的就是你的脸。”  
  “后来我知道不是你,我好高兴,可我又怎麼能高兴得起来。他们和你是一样的啊,占祥,占祥,那两个被活活打死了的,他们和你是一样的。占祥,我总是不踏实,有时半夜睡著睡著就会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著了。我想你,想你想得睡不著觉。我不知道哪一天你就会变得同他们一样,一个人孤独地躺在那儿,连眼睛都闭不上……”  
  秋儿说不下去了,把整张脸埋在林占祥的背窝裏,强忍著不哭出声。  
  林占祥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秋儿说:“占祥,让我抱你吧。抱你一次,再抱你一次……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能让我待在你的身体裏,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林占祥还是没动,就像睡著了没听见一样。大石头的阴影下,秋儿看不到的地方,他紧闭的眼角湿湿的,似乎滑下了一道亮痕。  
  秋儿亲著林占祥的背,手顺著他的脊柱摸下去,一直摸进pi股缝裏。那儿肿肿的,翻开一朵肉花儿,裏面有点湿。  
  秋儿终於忍不住哽咽出来,哭得更伤心了。  
  薛逸卿躺在床上,胳膊枕著后脑勺,心不在焉地哼著段西皮,眼睛时不时往窗外瞟一眼。沙滩很安静,远远的海边有一块大石头,石头底下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心爱的小师弟,一个是他鄙视的低等动物。  
  不知为什麼,今晚这段《四郎探母》他总唱不完整,老卡壳儿。  
  严志新在院子裏坐了一会儿就回屋了,想跟贾清道个歉,让他原谅自己。可是一进门就发现贾清已经睡著了,没脱衣服,蜷著瘦瘦的身子缩在床上,脸颊花花的还带著泪痕。  
  严志新的心一下子软了,满腔温柔涌进胸口,走过去爱怜地轻轻摸了摸他的肩膀,把薄被拉上。  
  这时他发现贾清怀裏搂著个东西,是那只装鱼石的木头盒子。搂得很紧,严志新试著扯了扯,扯不动。  
  他把蜡烛熄了,上床睡觉。可是怎麼也睡不著,脑子裏始终有个想法干扰他,让他越来越紧张,神经绷得笔直,都快断了。  
  辗转了半个小时,他终於忍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来,把贾清拍醒。  
  贾清睡意蒙蒙地揉揉眼,发现严志新在黑暗中极其严肃地看著他,吓了一跳:“怎麼了?”  
  “阿清。”严志新干干地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起了贪心,想把这块石头据为己有,不打算交出去了?”  
  贾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支支吾吾:“哪儿的话,谁说的……我……”  
  严志新说:“没有吗,那好,”他一把从贾清怀裏抓过盒子:“咱们本来好好的,要去上海玩儿,开开心心过假期。落到了现在的地步,全是这狗niang养的惹的祸。咱们现在就一起去交给梅爷,完事儿了该咋样咋样,卷铺盖走人。”  
  “不!”贾清惨叫一声,扑过去抢,严志新不给,他就一口咬在对方胳膊上,留下个血淋淋的牙印。严志新吃痛,手一松,盒子又回到贾清手裏。  
  严志新气得浑身发抖:“贾清,你!”  
  贾清把盒子藏在身后,瞪著小鹿一样的大眼睛:“不给,我不给!”  
  严志新的拳头霍地攥起来,青筋裸露。  
  “贾清。”严志新狠狠说,“我错看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特殊的,有些小任性小毛病,但至少是个正直的人。你今天让我大失所望。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贪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利,连你爷爷的遗嘱都忘在脑后。你对的起自己的良心麼!我严志新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  
  贾清的脸更白了,像纸一样:“志新,我……”  
  “你他妈闭嘴!”严志新睁著血红的眼,从床上扯起被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甩门走了。  
  贾清站在原地,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眼睛一红又哭了。严志新是这世界上真正对他好的人,要是连严志新都不要他了,他就什麼都没了。  
  关成章折腾了半天腿间那东西才软下去,浑身燥热。他从腰包裏掏出个创可贴粘在||||乳头上,想了想觉得有点变态,又把它撕了。  
  这时门响了两下,关成章赶紧套上背心。严志新从院子裏抱著床被子进来,看到他愣了愣:“成哥,你眼镜呢?”  
  关成章苦笑:“碎得太厉害,戴不了了,反正我视力也不是太差,不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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