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白兔!我冲着门口大吼:“你给我滚!”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啊!你不去上班,一个人关在家里,不接电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抄起凳子冲着门扔了过去:“闭上你的臭嘴,滚!”
门外一下安静下来。我喘着粗气,注意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良久,江远的声音有些悲凉:“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答复么?我很抱歉。”他开始哽咽,“放心,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不用这样躲着我,真的不用。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吃冷的东西,不要只吃面包,你的胃不好,不要喝不加糖的咖啡。。。”
他的声音在我听来是那么虚伪,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明明都在买凶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装?!
他絮絮叨叨唠叨了一大堆,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最后叹了口气,离开了。脚步沉重而疲惫。
我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发现自己居然泪流满面。偌大的房间里,一个人显得那么无助。
看着镜子里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我舀了一杯冷水从头上交了下去。靠!我豁出去了!不就是死么?!又不是没死过!这样躲在家里被人杀了,尸体臭了都没人发现!至少我现在知道谁是凶手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冲着镜子吼:“江远,我们走着瞧!”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漉漉的,两眼充血,活像一只困兽。
到了公司,马上被叫到经理办公室,一顿臭骂。
我平静地听着秃顶的老头发泄地叫嚷,看着他的口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半个钟头后,他骂完了,说:“滚出去干活!Get out here!”
我看着他,依旧平静:“我不干了。”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关上门,把他连同他那讨厌的声音一起关在门的另一边。
心情好转起来。我打算上街给自己换部手机。反正是叶白的钱。不用白不用。更何况,对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对这个世界说good bye的人来说,钱留着也是浪费。
卖手机的小姐果然每个城市都是一样,漂亮而又礼貌:“先生,想要哪个款式的?”
“最贵的。”
小姐嘴巴张开,半天没反应过来。当我把一沓百元大钞拍在柜台上的时候,她终于合上了嘴,笑得灿烂无比。
依旧使用原来的卡。走出手机店,我打算去给自己买套像样的衣服。试衣服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
“靠!你小子他妈的死哪里去了?!”一听就知道是沈祥,“你在哪呢?!”
“我啊。。。”我往门外看了一下,“华伦天奴里面。”
“靠!”那小子开始一串国骂,“小远那王八蛋弄得跟世界末日一样。。。”
一听这个名字,我的心就沉下去了,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在哪?”
那家伙一听就来气了:“我在哪?!你好意思问!爷爷在你家门口!就差打110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他一肚子火呢。忙点头哈腰地赔不是。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沈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漂浮,他说:“小白,你没事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的笑容顿时僵住:“那我应该是怎么样的?”
沈祥很严肃地说:“你以前都是冷冷地说,没事我就挂了。”
敢情这小子欠被虐啊?
“靠!你和小远都变得古古怪怪的。”
又是这个名字!我冷冷地说:“没事我就挂了。”既然叶白是这个样子,那还不好演?
“别介!”沈祥哀号道,“你知道吧。。。那个。。。”
“什么啊?”我有点不耐烦。
“那个。。。明天不是苏青的生日么。。。我想送她东西,你不是跟她。。。啊。。。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吧。。。”
那个毛躁小子难得会吞吞吐吐。这四个人的感情啊,真是纠缠不清。
我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零度:“我不记得了。”我说的是实话,不过,在他耳朵里听到恐怕就是另一种涵义了吧?
果然,他讪讪地说:“是啊。我他妈的脑子进水了。你别想太多了。我挂了啊,最近忙,忙死了。”
收了线,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看得服务员一阵莫名其妙。
苏青的生日每年大家都是聚在gray帮她祝贺的。这一次,我理所应当地没有去。在别人眼里,是不愿意看到旧日的女友。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怕了沈祥那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我太大意了,只想着从他们身上获得力量,找到庇护,却没想到他们是最了解叶白的人。走得太近,总会有暴露的一天。
但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那天绝对不会离开沈祥。
5
半夜,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我皱着眉头拉开床头灯,指针指在12点的位置。
沈祥的声音含混不清,大着舌头扯东扯西,从三岁往妈妈的高跟鞋里撒尿一直讲到昨天在经理的博客上匿名骂他猪头。我觉得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打断他,说:“祥子,怎么了?”
他的声音突然断了线。一片空白。然后,我听到他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
我着急了:“你在gray?等我过来。”
随手拽了件外套,我急忙冲了出去。
到达gray的时候,里面空荡荡地,沈祥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哭得鼻涕眼泪纵横,旁边堆满了空的啤酒瓶。然后,我看到了那个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江远。
他站在沈祥旁边,抢着他手上的酒瓶。看见我进来的时候,有些慌乱。然后他的目光死死地定在我的脸上,满怀怜惜的,心疼的,我的心一阵纠结。他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和沈祥抢酒瓶。沈祥夺过来,又是一阵猛灌。
我皱皱眉,决定先把和江远的恩怨扔到一边。走过去,劈头夺过沈祥手里的啤酒瓶,砰地一声扔到地上。酒吧的小弟探出头来。江远温和地看着他,说:“这里的损失,我会负责。”
我抓起沈祥的衣领,他一口酒气喷在我的脸上。他傻乎乎地冲我笑着,突然一把抱住我,痛哭起来,边哭边号:“为什么她要拒绝我啊?!我喜欢她喜欢了十年!她那样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听说你为她自杀,只是冷淡地说,活该。那个女人堕落到跑到酒吧里去卖。我只是劝她啊,我只是为她好,我说,你不要去卖,你要什么我养你。她居然打我,说我不配!我知道我没钱,我穷,但我至少是真心对她的!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我怎么就这样一头栽进去了?!”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江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偌大的酒吧,就只有我们两个大男人。沈祥神志不清地又哭又闹。
二十分钟后,江远又从门口冒了出来。身后跟着苏青。苏青眼睛也红红的。
沈祥看到苏青,一下子安静下来,松开我,颓然地坐下。苏青走到他身边,一言不发。
沈祥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转过头来瞪着他:“干嘛?!”
“我们出去吧,让他们自己解决。”
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似乎不适合我们在场。也好!该来的总要来!我要跟他摊牌。像乌龟一样藏头藏尾不是我叶白的作风。
他把车子开到海边。夜很深了,四周荒芜一人。我冷冷地看着他把车停在沙滩上,然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果然想动手了么?果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啊!杀了人直接往海里一扔,毁尸灭迹。
他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全副戒备。
他突然站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风的原因,他的身体有些颤抖。他转过头来,脸上有闪亮的泪痕。他说:“小白,不要这样对我。请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受不了他的故作悲痛!横竖一刀,要杀要剐直接来就是了。老子不怕你!没事玩什么煽情玩什么深沉!难道指望我到阴曹地府还对他感恩戴德?!
我愤怒地冲他吼着,把积聚在心理的所有不安委屈全部吼了出来:“你他妈的要杀就杀!别以为你做的那些混账事情我不知道!”
他一愣,茫然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啊?这是你的另一种拒绝方式么?”
我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喘着粗气冲他吼:“姓江的,你少给我装!当初不是你跑去灌叶白安眠药开煤气的?!”
他呆愣了几秒,突然愤怒了,也吼起来:“你他妈的胡说什么?!”
我冷笑起来:“我胡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明白!我老实告诉你,叶白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另一个人!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东西吧!”
他从地上猛地爬起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声音颤抖地厉害:“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我甩开他的手,又给了他一拳。发狠地说:“好!你想听我就说!叶白早就被你杀了。我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人!”
他眼神涣散,然后慢慢地把手伸进西装口袋。
要拔枪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把手抽出来,不是枪,一包烟。他的手抖得厉害,良久才把烟点燃。我们沉默着,只有海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一支烟燃尽,他终于开口了:“小白,你说你不是自杀?”
我真地对这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装傻!他到底图个什么?!
他转过头来,眼睛亮闪闪地,脸上的表情是狰狞万分:“有人想要杀你?!”
我只觉得一阵无力:“江远,你到底想怎样?我求求你给个痛快的行么?你这样我看着觉得恶心!”
他一把抱住我,哭起来:“小白,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怀疑我!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你怎么可以怀疑是我要杀你?!”
他哭得那么绝望。我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一直坚信的东西在一瞬间破碎了。因为我想起沈祥说过的,沈祥说,那个女人听说你为她自杀的时候,说活该。沈祥说,那个女人居然堕落到去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苏青其实是恨我的。以至于她会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我觉得头皮发麻,颤抖着问:“真的不是你?”
江远放开我,定定地看着我,说:“是不是只有我离开了,你才能安心?”
我点头。
他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决绝地转过头,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说:“我是江远。对,给我订明天的机票。最早的。回香港。对,叫人去一下gray吧。接一下我的朋友。”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挂断电话,用力地看着我,似乎想要把我刻进他的瞳孔。良久,他说:“不管你相不相信,祥子爱了苏青多少年,我就爱了你多少年,恐怕比他的时间还要长。不过,一切结束了。”他把外套脱下递到我的手里,“车钥匙在口袋里,晚上海风很凉,你的身体又不好,自己早点开车回去吧。我,我就不送你了。”
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变得模糊。我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沙哑的单字。心里有一个地方发出破碎的声音。我知道我瞒不住了,我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我爱他,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用人生漫长的24年等到了这一辈子要爱的人。可他却要走出我的人生!是他也好,不是他也好,反正这次的生命是捡来的,我要赌一次,输了,不过是将命还给叶白,不过是一切回到原点!
不行!我不能让他就这样走出我的世界!“站住!”我用尽全力喊道。
他猛地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
“我相信你!我要你陪在我的身边一起把凶手找出来!”
他转过身来,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淌。我们在海滩边拥抱,亲吻。贪婪地呼吸彼此的气息。
他宠溺地在我耳边说:“小傻瓜,都过去了,不要哭了。”
我不甘示弱地瞪他:“谁哭了。。。”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潮湿,尴尬地笑了出来。
突然到来的幸福让我忘乎所以。直到江远说:“我们回去吧。祥子不知道现在是抱得美人归了,还是在那里烂醉如泥呢。”
我笑了起来:“你糊涂了吧,你刚才不是叫手下去送他们回家了么?”
他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紧紧地拥着我,说:“是啊,被幸福冲昏头脑了呢!”
如果没有第二天清早的那个电话,我想我的人生应该就会这样幸福地延续下去了吧?突然起来的事情,让一切急转而下。
6
我接到电话,匆匆地赶到医院。一把抓住靠在墙上江远,激动地浑身发抖:“祥子在哪里?!”
江远拽着我的手臂,说:“听着,你要冷静。”
我跟在他身后。只希望路永远没有尽头。
因为,路的尽头是太平间。
那个说最讨厌医院的家伙,永远嚣张毛躁的家伙,静静地躺在医院里,一动不动,睡得那么安详,好像刚出生的婴儿。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江远深深吸了口气,说:“苏青浑身是血的站在他旁边。有人看到他们起争执。有人看到苏青打他。”
我的瞳孔急剧收缩,猛地拉住江远,吼道:“苏青呢?!苏青在哪?!”
江远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他望着天花板,喃喃地说:“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苏青在哪?!”
江远突然如受伤的兽一样吼起来:“你说她能在哪?!除了警察局她还能在哪?!”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