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舞 by 董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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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舞 by 董圣卿-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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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活动活动指头,左手握了握指板,右手五指伸展一下,弹珠叩玉一般划过丝线紧紧拧成的琴。
  触指——崩弦——离勾。
  细细的指尖勾出浑厚圆润的混音,穿透空气与呼吸,盘旋回响。
  “一盏离愁,孤单窗前自鬓头。奄奄门后,人未走。月圆寂寞,旧地重游。夜半清醒泪,烛火空留。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君去后,酒暖思谁瘦。水向东流,三春如梦向谁偷。花开却错,谁家琵琶东风破。
  岁月流离,不解时候,仍记总角幼。琴幽幽,人幽幽。琵琶一曲东风破,枫染红尘谁看透。篱笆古道曾走,荒烟漫草年头,分飞后。”
  从没试过边弹边唱,看似轻松的弹唱,轮到他表演的时候大脑和小脑怎么就是忙不过来。李若言觉得自己的手和嘴完全不和拍,弹了琴就忘了唱。他本想将苏轼的这首词和着曲调唱出来,但斯文人不是说装就能装成功的,他光用口白就险些出错,事实证明临时现改是来不及的。于是他决定不理这群古人的感受,直接唱周杰伦版,至少这样大脑可以不用那么忙。
  于是他反手一拨,弹出长长一段前奏。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台上是胆战心惊、步步为营;台下是渐入佳境、乐不思蜀。李若言在心里打着节拍,努力地集中精神,控制着每一个声音。轮指连拨,叩动和谐的共鸣,在只听得见他的声音的大厅里清晰地回荡,又绵又长。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离笆外的古道我牵著你走过,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郁闷的曲调就如同他今天接二连三的郁闷。李若言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是最风光最高兴的早晨,会突然变得这样辛苦压抑。
  淡淡忧伤的曲调一如他内心淡淡的愁绪,共鸣他内心被埋藏已久的过去。他那不常抚琴的左手,压在弦上微痛的感觉,右手指尖拨过琴弦的震动,一下又一下。
  那原本属于他那个时空的乐器,熟悉的触感让他忘了歌词,忘了唱。他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在阳光明媚、了无纷争的大学校园里享受人生最美好最悠闲年华的他,如今却要在这个他至今仍不习惯、不了解的世界里,被动地卷入一场又一场的纷争与无奈。他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家,再也见不到那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他本可以一生平安,他本可以找一个与自己一样平凡的爱人,谈一场普通的恋爱,逛街吃饭看电影,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可是为什么他邂逅了那些平凡以外的美好;为什么要他承受这些美好额外附带的压力与痛楚,为什么,为什么……
  反复拨动琴弦的手一用力,指尖传来一声短促的低鸣,“崩”地一声,李若言细腻的眼角下渐渐渗出一丝极细的血痕。
  琴弦——断了。
  他心跳异常地愣在原地,握着指板的手渐渐沁出冷汗。抬手抚去眼角的血痕,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这样不知所措地在舞台上,脑中一片空白。
  弦断了,怎么办。
  李若言心里没底地看着台下,脑中混混沌沌已分辨不出每个人面上的表情,心情紧张得只听得见自己放大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直到那震得他耳膜发痛的掌声排山倒海般地朝他涌来,他才如梦初醒,猛然想起自己的比赛还没完。
  “梅老板之才,绝弦自愧不如。”
  “承让了。”
  他赢了。他真的赢了。他居然真的赢了。一比一,他终于扳回了颓势。
  心有余悸的他几乎不敢太长时间地面对众人,也因为拐到的脚无法站起来,匆匆地谢幕过后,暗红色的丝绒幕布就急急地拉上了。
  待一刻之后再度拉开来时,只见舞台上面对观众呈扇形,排开两道长长的拼桌,全部用雪白的桌布覆盖。而李若言头戴高高的白色厨师帽,身穿白色双排扣立领厨师袍,袖口很标准地卷起两折,腰系一条白围裙,站在桌后。
  从没见过此种打扮的众人一下傻了眼。
  “江老板刚才应允在下,若第二题我取胜,这最后一题由我随意出题。不知江老板是否说话算话?”
  “这是当然。”
  “很好”李若言说“我很大方,请江老板带领你的代表团上台来,想上几人就上几人。”
  “那梅老板呢?”
  “开始就说了是挑战我一人,当然这边只有我一人。今天上台来参加比赛的人,无论输赢都可以得到本坊送出的精美礼物一份,机会难得,对面的各位选手,赶紧跟你们老板报名哦。”
  “好个妄自尊大的‘梅友仁’”卧江春暗道“这回是你自己让自己下不了台。”
  收起扇子,卧江春当真带着泠绝弦、凌枫雨以及两名随行的小厮登上台去。
  “敢问梅老板想比什么?摆了这么多桌子,是要比变戏法吗?”
  “哈……与戏法差不多,都是手上功夫”李若言认真地奸笑“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随便我出什么题都可以?”
  “勿用怀疑卧江春的胆魄与才能,尽管出题吧!”
  “很好!答应我,等一下无论多痛苦,千万别哭哦。”
  “狂妄!”
  “奏乐!来人!李若言拍拍掌“锅碗瓢盆、燃具炉灶、菜刀案板都给我搬上来。”
  话音落下,台下乐池里的鼓乐班子开始吹吹打打,奏的正是过年过节电视里一定会放的广东音乐——喜洋洋。李若言煽动气氛,指挥台下的观众举手打起拍子来。
  在欢快流畅的乐声中,十余名身批彩绸的舞姬,就像运动会颁奖仪式上的礼仪小姐一般,用托盘托着大大小小的炊具,一式两份,摆放在两测桌上。
  李若言为自己的新居量身订做的现代厨房用具,第一次派上用场了。
  卧江春,妄自尊大的人是你。惹上一个比你先进一二千年的人,将是你最大的不智。李若言腹黑地一笑,今天,卧江春一定会流眼泪。

  男儿有泪不得不弹

  第八十一章
  如果有人要李若言回忆他这辈子最奸人得志的时候有哪些,他一定会回答:第一是他当年将人高马大的月如辉绑了当炮弹打出去;第二就是此时此刻看见卧江春那张扭曲的脸。
  想要赢就不能按常理出牌。谁都料定了到乐坊来比试不是唱歌就是跳舞,谁也料不到他会来这一手。
  这世道,除了他李若言和永州城里的厨子,恐怕再抓不出几个男人是会做饭做菜的。
  看着卧江春那张扭曲的脸,李若言有一种欺负小朋友的快感。正所谓有恩不报不算差,有仇不报是人渣。卧江春跑来大搅他的开张典礼,此刻不整他,更待何时。
  “梅老板这是要做什么?”
  “做饭。”
  “什么?”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大家一定饿了。不知江老板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招待来宾?”
  “这……庖厨之事怎上得了台面?”
  “诶~此言差矣”李若言一本正经道“坊间表演,不外乎雅歌、鼙舞、百戏。百戏者,乃有高絙、吞刀、履火、寻橦等;后又有散乐、倡优、曼延之戏。因此我认为凡是以技艺悦人者,皆可算在百戏之内。至于厨艺要如何成为表演,这就看个人的发挥与感染力了。江老板身为演艺界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前辈前辈前前辈,相信再怪的题目都难为不了你,不是吗?”
  卧江春被他的话一噎,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胸口鼓鼓地不断起伏。
  给你戴高帽,让你下不来台。李若言见他不吭声,继续说道:
  “今日本坊开张,有幸请来城里望江楼的刘掌柜,以及一品天香楼的两位张老板。择日不如撞日,就请三位餐饮业的老板赏光担任本场比赛的裁判官如何?”
  那三人与李若言也算是熟识,平日里李若言谈生意,请客吃饭一般摆酒就在这两家摆酒,自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今天就由我来告诉大家,如何用任何一家小客栈或者山野民宅都有的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不平凡的美食。请看……”李若言抄起锅铲伸手一掀双方中央的红色盖布,露出下面摆放整齐的食材:
  “大米、今天早上刚刚出生的鲜鸡蛋、洗干净的小葱、油、盐和酱油。今天在座的有好些酒肆饭庄的老板啊,内行的请大声告诉我你们的猜测……什么……大声说出来……对了!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看似普通,学问非凡的——
  葱花蛋炒饭!”
  人群又开始讶异了。
  “三位裁判已检查完食材和炉子,我们开始吧。比赛限时一个时辰,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至少一人份的炒饭,以色香味决胜。规则很简单,以舞台中央线为界,不得越界干扰对方的烹饪过程。我就站在这里,一步也不移动”他的脚拐了,现在身体重量全压在另一只脚上,当然一步也动不了“请江老板先选食材。”
  “呃……这个,梅老板是主人,还是梅老板先来吧。”卧江春拼命扇着扇子,不知是否因为炉火的温度考出了一头大汗。凌绝弦早已让小厮抱了琵琶,一脸不知所措地走到卧江春身后小声唤道:
  “爷……”
  “不急,看看他拿些什么,拿多少,都记下,跟他拿一样的。”
  “好计,他做什么我们跟着做,赢不了,管保也输不了。”凌枫雨在一旁拍手。
  “哼,依葫芦画瓢就想安全过关,哪那么容易?”李若言暗笑,命人将所有食材分成两等分,一人一分,随后抬起头来问卧江春“江老板准备好了吗?”
  “嗯。”
  “鸣锣计时!”
  “咣”地一声长长的锣响,两名杂役抬着计时用的沙漏摆放在舞台中央最靠前的地方放好。
  李若言不再理会卧江春,自顾自地扶了扶高耸的厨师帽,从一旁的大桶里舀出水来洗了手。
  “我们也洗手。”卧江春一声令下,手下人也跟这忙活起来。
  只见李若言洗净之后擦干手,就开始用碗量米,一碗一碗倒进筛米的浅口小簸箕里。
  “一……二……三……”
  卧江春一行喵着李若言的行动,照着样子学。
  “在座各位士子都学过棋吧”李若言不紧不慢地筛完米里大颗的沙石,将簸箕里的米倒进特别订制的洗米铜盆里。一手舀水自高处浇下,另一手快速地在铜盆里搅拌起来,纤细的手在锅中搅起急流的漩涡:
  “初时我与人对弈,因为怕输,就选的黑子。黑子先手,我第一步就放在了天元上,心想无论对手怎么布局,他怎样落子,我便怎样落子,他占多少点我就占多少点,就算整个棋盘最后下满了,我也多他一点。谁知我的对手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数步之后就开始围攻天元。我还是那样,他怎么走,我就跟他走对称的。我以为我不会输,但不知怎的,数步之后他便将天元那颗子提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一着,早已被初学者用滥了,而他围我那一子的方法也是一种定式。”
  瓢落铜盆起,混浊的淘米水就倒了出来。只听咣当咣当、哗啦哗啦,对面卧江春泼洒了水,打翻了盆。
  宽袍大袖成了他们最大的阻碍,手忙脚乱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去捡泼在桌上的米粒,一袭华衣顷刻已湿了大半。
  李若言也没空看他笑话,自顾自淘了三遍米,然后下锅,放水,用手指测量水量,加盖扇火。听到锅内沸腾的声音后,停下手中扇子,将炉眼调小,动作精准地无可挑剔。
  卧江春虽也急急地将米下了锅,只是锅中放水不知几何,扇火也不知轻重。米汤沸腾了之后不停地漫溢也不知道掀开盖子,只一味地伸手将那锅盖给压下去。最后炉火灭了,又给他们重新上了一个炉子,他学着李若言的样子将炉眼盖上一大半这才好了。
  李若言重新洗了洗手。伸手抓过一把葱放在案板上,抄起白晃晃的斜圆头窄身厨师刀,手抚刀身展示说道:
  “这是我设计的厨刀,融合了中外菜刀的优点,体积只有一般菜刀的一半,又轻又利。别看它头是圆的,刀尖部分依旧是锐利的,方便做各种精巧的切割与雕刻,手劲小的人也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另外可爱的圆头设计携带方便,包个布放在包袱、怀里或者靴子里都不会刺穿,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
  下面我就用它来为大家做切葱花的演示。切葱是手艺活儿,葱花要切得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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