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日早晨,广岛上空出现了一个人类历史上首次运用于实战的巨型妖怪,蘑
菇云。全市化为灰烬。
8月8日,苏联正式对日宣战,同时参加《波茨坦公告》。9日零时,苏联远东军
总司令华西列夫斯基元帅一声令下,万炮轰鸣,震撼大地,5000多辆坦克从不同的
进攻地域同时向日军阵地冲去。后方满是雨水的机场跑道上,‘导航灯划破夜空,
上千架装满炸弹的轰炸机,在歼击机的护卫下,冒着大雨强行起飞。强大的机群飞
越苏境,朝着吉林、哈尔滨、沈阳、长春等重要军事和工业目标飞去……
进攻关东军的苏军分3路向中国东北和朝鲜北部迅猛推进。第一路由马利诺夫斯
基元帅率领外贝加尔方面军,主攻满洲里至礼赉诺尔和呼伦到防山的防线,越过大
兴安岭,向长春、沈阳挺进。第二路由麦列茨科元帅指挥远东第1方面军强渡乌苏里
江,突破米山、绥芬河,向吉林挺进。第三路由普尔卡耶夫大将指挥远东第2方面军
突破黑龙江、乌苏里江,向佳木斯、嫩江方面挺进。日本人措手不及,仓促应战,
不到一周,号称百万的关东军被击溃。
就在苏军开始进攻的那一天,8月9日上午互互时,美空军少校史威内驾驶的B2
9飞机飞临长崎上空,投下了第2颗原子弹。‘长崎市一片火海,市内居民化为累累
焦尸。
当日晚11时30分,天皇在宫中防空洞内召集御前会议。经过激烈争吵,裕仁决
定接受《波茨坦公告》。同时命外相通过中立国瑞士和瑞典,向中、美、英、苏四
国发出“乞降照会”……
1945年8月的南京。
盛夏的骄阳烘烤着汪伪政府和日军统治下的金陵古都。虽然天气很热,但冈村
宁次每天夜里还能睡得很好,足足8小时。他的生活很有规律,早晨7时起床,上午
到总、司令部听取参谋汇报。下午,如果天气好,就到兵器厂的大水池钓鱼;晚上
读书或者下围棋。不料,他的这种“平静”的生活被搅乱了。8月8日,他的总司令
部情报课从欧洲、重庆等地的无线电广播中收听到了有关日本将要投降的消息。他
和日本其他高级将领一样,对“无敌皇军”之类的神话深信不疑,难以接受日本宣
布投降的事实。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说:“我于1941年就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以来,
继续了4年多的战场生活。在这期间,一次也未回国。因此,国内的事情,虽然片断
地听到一些,但实际情况如何,既不知道,也不让我知道。虽然大体上对战局的前
途感到颇为暗淡,但认为还有相当的余力。”
他的幕僚把8月10日抄录的消息摆在了他的案头:
1.杜鲁门就日本要求投降,正与英、苏、中三国联系。
2.日本皇室是独裁政治的根源。可能以日皇退位结束战争。
3.日本通过瑞士、瑞典政府,向美、英、苏、中各国政府提出,如
允许维持天皇制,则接受《波茨坦公告》。
并不是冈村不谙世事,实则因他以中国战场的现状来作参照系去衡量日美、日
苏作战,以为日本还有能力将仗打下去。其实,在10日的夜里,南京、上海的中国
老百姓已在窃窃私语了。有人得到了这个消息,便以电话告诉自己的亲朋挚友。当
然,那语言是经过修饰的,或双关、或暗示。接到了电话的人们,是再也睡不着觉
了,有些便立刻穿好衣服,像大年夜走喜神一样兴奋地在马路上徘徊。许多打烊了
的店铺重新燃起了灯火。在上海旧法租界那些充满异国情调的酒吧间里,不少犹太
人醉眼朦胧地拉着夜行的中国人到酒吧里喝一杯,庆祝日本战败。
冈村的参谋副总长今井武夫也是知道这情形的。他说:“从8月10日左右,盟国
电台就传播着关于日本投降的风声,流言飞语盛行,人心极为混乱。”
所以,冈村宁次看见情报课呈递给他的消息时,不免有些发怔。但是,就在10
日夜里,他又接到东京大本营发来的“大陆第1378号”命令:
1.大本营企图在完成对美主要作战同时,为摧毁苏联的野心,重新
开始全面作战。击破该方面苏军以维护国体、保卫皇土。
2.关东军总司令官应将主要作战针对苏联,就地击破来攻之敌,保
卫朝鲜。
冈村宁次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说:“将投降前兆与此命令相对照,使我等驻外人
员迷惑不解。”
8月11日,冈村派参谋西浦、野尻直飞东京,表面上去大本营商讨向满洲调转兵
力的问题,实际是去探听消息。这一天,欧美各国和重庆电台有关日本投降的消息
广播得更加频繁,内容更加具体。12日,冈村收到了东京大本营的如下电报:
陆机密电第61号
帝国由于苏军的参战,必须同时完成强硬的作战,正按照下列条件与
美苏英交涉中。
1.帝国对最近苏联参加的《波茨坦公告》的条款,准备以不变更天皇
统治大权为条件,予以接受。
2.对上述条件的确切保证,如有任何疑义,帝国应坚决为完成战争目
的而迈进。
陆军大臣、参谋总长
此电文虽措词强硬,但核心内容透露了准备接受投降的实情。冈村看了这封电
报感到:“这对百战百胜的中国派遣军来说,真是晴天霹雳。”他后来仍一直认为
“中国在军事上并未战胜日本,不过是挟同盟国家之胜利聊充战胜国而已。”
不过,同一天,他收到了大本营梅津参谋总长发给其个人的电文:“为维护国
体保卫皇土,全军宁可玉碎决不收兵。勿因各国之和平宣传攻势及区区情报,而削
弱斗志,务期彻底完成任务。”这封电报合他的口胃,所以冈村在闻得“晴天霹雳”
之后,向全体侵华日军下达了如下训示:
对派遣军将士的训示
苏联终于向我进犯。皇国如今面对美、英、苏等大敌,已进入关系国
家兴亡之决战中。
苏联参战早在预料之中,我数百万精锐皇军正严守皇上及大陆。必须
发挥建国以来最大勇猛之传统,为维护国体、保卫皇土,只有断然决一雌
雄。本官决意率吾百战百胜皇军之最精锐部队,抱全军工碎之决心,誓将
骄敌击灭,以挽狂澜于既倒。
全军将士勿为敌之和平宣传攻势所迷惑,全军应愈加精诚团结,再现
大楠公“臣一人在,圣这可保无虑”之忠诚及必胜信念,和时宗公之壮烈
斗志,克服万难,一心一意为去灭骄敌而奋斗。
昭和20年8月12日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 冈村宁次
冈村发了训示之后,又向陆军大臣和参谋总长发了电报,要求拒绝《波茨坦公
告》,继续作战,表现了他极其强硬的态度。他的要求本来是不符合8月9日日本天
皇御前会议精神的,但是,陆军却把冈村要求继续作战的消息播送出来。
8月13日,南京汪伪政府出刊的《中央日报》头版头条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中央社京讯)日驻华派遣军12日发表声明如次:
最近于街巷之间,流言风行,无知之辈随声附和,人心动荡,殊深遗
憾。派遣军无论战局如何转变,决以严明之军纪,公正严肃之态度,向击
灭骄敌之途迈进,如有曲解军方真意,于治安上有不良行动或有冒渎日本
军威者,军方决予断然处置。
13日,东京。清晨,陆相阿南闯进内大臣木户的住室,向木户说:“盟国的条
件会毁灭大和魂,应该打一场决战,你难道不能再请求陛下重新考虑一下吗?”上
午9时,日本内阁举行会议讨论盟国的复文。14日,天皇再次君临内阁会议,令15名
内阁大臣在接受《波茨坦公告》的文件上依次签字,总算没有让他的千万臣民血肉
之躯去“玉碎”。
8月15日9时半,冈村从他的私邸来到总司令部,获悉了由陆军部次长于昨夜发
来的“天皇陛下将于15日12时亲自广播。应谨拜闻”的通知。10时10分,他又接到
了东京发来的关于“天皇陛下已决定接受波茨坦公告”的陆第68号密电。
冈村宁次根据这封密电,已大致猜出天皇将要广播的内容。
11时过后,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全体人员在他的率领下,按平时遥拜式的队形,
于广场东面集合,聆听从数千公里之外本土传来的天皇广播诏书。
正午12时,天皇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
察世界之大势及帝国现状,朕决定采取非常措施,收拾时局。帝国政
府已受旨通知美、英、中、苏四国政府,我帝国接受彼等联合宣言之各项
条件。……朕对曾与帝国紧密提携解放东亚之东亚诸盟邦表示最深切之遗
憾。每念及战死沙场之官兵及其他以身殉职者,每念及死于非命者及其遗
族,朕日夜痛心,凄然涕下。对伤者、战争受害者、无家可归者,丧失生
计者之福利,朕深为轸念。帝国今后之苦难自不堪言,朕深知尔臣民之衷
情。然者,时运之所趋,朕为和平计,不堪忍者亦忍之,不堪受者亦受之
……
通篇讲话虽为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百般辩解,把自己打扮成和平天神的形象,但
贯穿此诏书的主旨是两个字:投降。
从总司令到警卫,都木桩般钉在空阔的广场上,骄阳在地面上画出他们短小的
投影;酷热使他们汗流浃背,军衣湿透;绝望使他们精神麻木,目光呆滞如死鱼的
眼瞳。
末日临头,来得这样突然,这样不可抗拒。冈村宁次悲极无泪。天皇的广播结
束后,他和部下一同陷入茫然无措的沉默之中。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身分和责
任。他走上讲台,用十分简短的语言向全体人员作了谨遵诏命的训示,然后宣布解
散。下午,他对全体侵华官兵下达训示如下:“蒙亲赐敕语,忧及圣虑诚惶诚恐,
不知所措。值兹圣战中途,而逢建国以来从未曾有的最恶事态,实无限悲痛,然事
已至此,本职惟谨遵圣谕,以慰圣怀。
派遣军将士切勿削弱斗志,应愈益严肃军纪,坚持团结,根据唯一方针,分别
为完成新任务而迈进……”
8月15日这一天,冈村宁次觉得是那样的漫长、沉闷,连空气都有一种说不出的
苦涩味道。“虽说我在战地,对东京的情况不详,但上奏继续作战,已违背圣虑。
因此,我以此为理由电请退职转役。15时归舍,默默沉思。”他平素是个“乐天派”,
除下棋、钓鱼、读书三大嗜好外,后来又热心于研究易经。这种雅好,似乎与他的
侵华恶魔生涯有所(牛氐)牾,但人的性格往往是多重的,这位统领百万大军的总司
令竟也能与同好坐禅论道。
他平时就寝时,合枕即睡,很少失眠,可这天晚上彻夜辗转难眠。“首先涌上
心头的是如何把105万大军和80万侨民安全地撤回日本,其次是怎样处理自己等等。
据报道,阿南陆相昨夜剖腹自裁,今天铃木内阁又总辞职。但我身负撤退重责,既
不能自裁又不允许辞职。”他在天皇投降诏书广播之前,曾一直主张继续战争,并
再三奏请天皇批准决战的要求。然而今日接受波茨坦公告已成定局,东京方面又频
频传来噩耗,他作为天皇的臣子,除“谨遵圣谕,以慰圣怀”之外,别无选择。下
午,悲痛绝望之际,他曾向东京电请退职转役,可发出电报后又仔细想来,那实在
是孩童闹气之举。他的电请不可能被批准,而军民安全撤离中国的重任也不容他推
卸,因为甲午战争以来中国第一次对日胜利,半个世纪的血海深仇怎能轻饶了他们?
冈村对此忧心忡忡,谁叫他恰好是最后一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呢?
窗外万籁俱寂,连警卫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室内孤灯昏黄,电扇嗡嗡地吟叫
着,但问人的暑气却久驱不退。深夜的岑寂使他有被人类遗弃之感;闷热的空气使
他痛苦绝望的心境更添烦躁。他在8月15日这天日记里写道:“余决心置身于不求生
亦不求死之境地。”
他不是没有想过在中国大陆单独打下去的可能性。在华的日军高级将领,此前
在某种程度上虽已想象到战争的失败,但多数人预料,可能要在日本本士和中国沿
海,再进行一二次大决战,在对日本比较有利的情况下讲和。至于一般官兵,因不
了解全面情况(这是上至大本营,下至派遣军各级司令部一贯不讲实情造成的),
几乎还认为胜利在望,他们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