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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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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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正散学,旖景与姐妹们做辞,正准备去沐晖楼里挑几本藏书,秋月就附在耳边,把莺声的行踪报告了一番。
“她这会子总算是坐不住了,去松涛园定是寻了红雨,奴婢听铃铛说,莺声回来后坐在院子里头闷声不吭,失魂落魄的,连莲叶讽刺她好几句,都破天荒地没有回嘴,只是铃铛没办法跟着她进去松涛园,不知她跟红雨嘀咕了些什么。”秋月甚觉惋惜。
旖景想了一想:“只怕她看着春暮没嫁,坐不住了,探得红雨的口风后未免失望。”又问秋月:“那个五月,可曾与莺声合好?”
秋月撇了撇嘴:“我那日跟五月说了一句,当晚她就与莺声促膝谈心去了,两人险些没有抱头痛哭,后来莺声发狠,还对五月说,不过就是暂时忍耐而已,待红雨入了绿卿苑,她就有了翻身之日,到时定要教樱桃好看。”
真是做梦呢,就算红雨能进绿卿苑,不过也是个奴婢,难道还能呼风唤雨不成?秋月当时听了这话,险些没有笑得倒在地上去。
“让五月要常常去宽慰着她,尤其是莺声与红雨见面之后。”旖景笑道。
秋月脆脆地应了一声,咬牙说道:“莺声定不会消停,莫如回了国公夫人,干脆发落了她干净。”
旖景摇了摇头:“不过就是去了趟松涛园,又没有触犯我定下来的规矩,这么就打发了出去也站不住理,你依然盯着她就是,看看她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主仆俩一边说话,一边沿着镜池的水畔栈道漫步,缓缓行了一刻钟,便到了沐晖楼外。
旖景微微仰着面颊,看向静立水边的五层楼阁,翘檐朱瓦均被镀上一层绚烂的金光,鲜亮耀目。
她尚且看不清,顶层轩窗里默立的那个男子,迎着阳光,目光深遂,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正在接近的她。

☆、第十九章  猝然重逢,果然隔世

旖景记忆里沐晖楼,大多辰光是愉悦与轻松的,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祖父举在肩头带到了这里,有时是听祖父说起南征北战的往事,有时也缠着长兄玩闹,在巨大的书架间奔跑嬉戏,做着童年热爱的捉迷藏的游戏,任那欢笑声,肆无忌惮地填满这个静谧深沉的空间。
稍大一些的时候,就知道了沐晖楼存在的意义。
祖父是武将,虽也识字,但戎马倥偬的生涯却让他无睱执书静坐,大隆建国后,新兴勋贵受到前朝世家的嘲笑,“大老粗”“真莽夫”的讽刺不绝于耳,又随着政局大定,远驱北原,太宗帝开始重用文臣,改革官制,以让百姓休养生息,祖父意识到仅凭武夫之勇不足协助圣上安定天下,为了让后代子孙成为文武兼休的能臣,便建了这沐晖楼,收集藏书。
经过数十年的努力,沐晖楼巨大的书架渐渐填满,从诗词歌赋、游记杂谈,到礼仪经略、史籍兵书,可谓应有尽有。
就连洒脱不羁的才子魏渊,之所以愿意留在国公府里做西席,极大的原因也是因为镜池边上这座沐晖楼里丰富的藏书,他甚至拒绝了卫国公独辟庭院由他居住的盛情,甘愿住在沐晖楼侧简陋的几间竹舍里,所图无非就是离沐晖楼更近一些。
旖景也喜欢这里。
喜欢这些高大的乌木书架,喜欢里边浓重的纸墨香气,喜欢半分不显华丽,却古朴厚重的独特韵味,最喜欢的是底层东侧那几排书架上的诗词歌赋,游记杂说。
甚至喜欢沐晖楼颇有些古怪脾气的管事赵伯,他肚子里总有许多奇闻传说,只消一壶桂花醇,足以让他讲上半日的故事。
可旖景前世最后一次来这里,却不是明亮愉悦的记忆。
正是殒命那个元宵的前一日。
风很急,刮在脸上就像刀锋掠过,天上的云层晦黯而低沉,压在飞檐朱瓦上,让她担心随时会有一场暴风雪,摧毁这五层高阁,摧毁这繁荣盛世。
国公府里丝毫没有佳节将至的喜庆,那一年长兄横死,长姐弥留,祖母抱病榻上,一系列噩耗与哀痛,让这座府地上空,盘旋着令人窒息的沉重与阴晦。
不知为何她特地来了这里。
可高大的乌木书架,浓重的纸墨香气,却不能让她得到半分心灵的宁静,反而觉得这个静谧的空间,隐藏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眸光幽蓝,随时都会突然袭击,将她吞噬。
她想起童年时与长兄、虞洲在这里玩闹嬉戏的时光,心里尖锐地刺痛着。
当时她抱怨命运无情,为何要突如其来地夺走她珍视的这一切。
也就是在这里,她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不能被命运吞噬,必须反击,必须争取这个世界上,最后让她安慰的人。
多么可笑的决定,是她自己走到了地狱的入口,还奢望着向前一步,春暖花开。
这时旧地重游,旖景多么庆幸一切尚未发生,明媚的季节,灿烂的阳光,欣欣向荣生机勃发的草木,那么鲜亮,而她所珍惜的人和事,依然还在。
当然除了虞洲,他再不是她珍惜的唯一,甚至再不是其中之一。
几个小厮看见撑着绢伞的小主人近前,远远一礼,退避三舍,可旖景却并没有看到嗜酒如命的赵伯,饶是如此,她还是阻止了秋月入内:“赵伯不许丫鬟、仆妇们跟着进去,你留在外头就是。”
入内,视线里依然还是排列有序的高大书架,阳光从西侧的窗户斜射进来,光柱里有浮尘轻舞,只是这灿烂投入沉静,依然不见半分浮华,反而让这个空间的沉稳静谧,更深遂了一分。
旖景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径直去搜寻底层东侧的几排书架,翻阅她惯爱的诗词歌赋,而是沿着当中盘旋而上的乌木梯,一直上了第五层。
那里收集着经史子集,前世的旖景,觉得最枯躁无味的书籍。
无论前世今生,她并不善谋断,可是要洞悉阴谋,准确反击,挽回自己与所珍视之人的命运,就必须让自己更加强大,诗词歌赋帮助不了她,才女之名更是一个极度的讽刺,都说读史明智,旖景深以为然。
如今的她,对许多事还没有具体计划,别说报仇血恨,甚至依然无法探明真相,对于人心,尚还不能揣摩体会,唯一的优势就是她在暗,敌在明。
可仅凭这一点,连宋嬷嬷的伪善面目都无法揭露,更别说比宋嬷嬷强大不知多少倍的敌人!旖景并不自大,虽然与宋嬷嬷的交锋小胜一局,也明白是因为宋嬷嬷轻敌,并且倚仗着祖母对她的宠爱与信任,而那些浅薄的心机算计,委实不值沾沾自喜。
旖景的步伐很轻,并没有打破高阁的静谧,但因为直上五层,也让她的气息凌乱粗重,听在耳里,让她对自己的体质很有些无可奈何。
这些天来一日也不曾落下过锻炼,也感觉小有所成——至少跑两圈马后不致于要挂在春暮身上才能走回绿卿苑了,可小姑姑的那柄乌雕弓,对她依然还是上了锁的。
要想将箭簇正中靶心,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一边翻阅史籍传记,旖景一边平顺着自己的呼吸,绕过一排书架,取下一本厚重的《东明五帝传》,阳光从空隙里迎面而来,突然的炙意,引得旖景不自觉地抬眸——
她看见了靠窗而坐的白衣男子。
高束的乌发偏垂右肩,挡住了大半面容,可就是侧面的一个剪影,也让旖景凌乱沉重的呼吸狠狠一窒。
这一个人,在她的梦里,当是举袖遮面,无颜相见。
这一个人,让她午夜梦回,辗转难眠时,设想过千百回隔世再见,要怎么摁捺沉重的愧疚,问一声安好。
这一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坐在初夏明亮的阳光里,手持书卷,垂眸专注。
周身血脉像是撒入了千根银针,缓缓流动,缓缓刺痛,剧烈颤抖地手腕再也不能承受书籍的重量,厚重的书本落在乌木地板上,“砰”地一声。
虞沨侧面抬眸,往这边看来。
乌发映衬下,他的面容还是那么熟悉的苍白,却不像那一世卧病时的憔悴,仿若质地奇佳的羊脂玉,焕发着流光隐隐,眸光深沉有若子夜,就连五月艳阳的利芒也被这双眼睛悄无声息地吞噬。
足以吞噬一切。
沉重的窒息感让旖景站立艰难,扶紧了冰冷厚重的书架。
“谁在那里——”
直到这时,旖景才看见赵伯恭身站在一侧,他的问话,方才略略缓和了旖景胸口的重压。
用力将蔻甲陷入掌心,旖景闭目,深长的呼息后,才感觉一颗心又开始了缓慢的跳动,相见只是迟早,她必须面对。
从书架后出来,旖景努力让自己微笑:“赵伯,是我。”
“原来是五娘子。”赵管事慈祥地笑了:“您怎么上了这一层?难道又是拿了桂花醇来,一慰老奴腹中酒虫?”
但旖景显然没有往常与赵管事趣话的心情,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上。
皇族虞氏子孙,大都生着一双凤目,好比虞洲,微挑的眼角总衬得他目光炯炯,可楚王世子这双凤目却是纤长雅致,不带张扬,尽是柔和平静。
眉若乌墨染成,颀长入鬓,挺秀鼻梁薄唇紧抿,因长年受病痛折磨,他的唇色极浅,面颊更若利刃削成,可因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后天修养的文雅风度,减淡了面颊弧度的锐利。
这些,一如记忆。
只是那双深遂的眼眸似乎总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见记忆里的温柔与纵容,四目相接,仿若有幽深的凉意渗入,让旖景感觉分外陌生。
他起身一揖,唇角浅笑:“五妹妹。”
不!这不是记忆里那个孱弱温和的楚王世子。
尽管玉质谦谦如故,可举止言谈间的淡漠孤寂是那般明显。
拒人以千里。
赵管事见旖景怔怔地,似乎才醒悟过来,笑着解释:“五娘难道未曾见过楚王世子?”
却见虞沨笑道:“不怪五妹妹,我幼年多病,不常出门,后来身子虽好些,又去了冀州求学,五妹妹只怕是不记得我了。”宁静的目光只在旖景眉目间停留一瞬,又不露痕迹地移开,似乎在看光柱里轻舞的浮尘。
前世这时,旖景与虞沨还不曾有过交谈,今世许多事情已经悄然改变,也包括了他与她的初见,包括了他对她的态度。
有礼有节,却淡漠疏离。
可这时自己对他,的确也不是重要的人,他的淡漠并不突兀,旖景默默地想,屈身一福:“见过楚王世子。”
“本是来拜会师兄,不巧他今日恰逢讲学,眼下见五妹妹来了这里,想必师兄也得了空闲,我这就去,不打扰五妹妹看书。”
两个注定纠葛两世的人,猝然相逢,旖景设想里那声安好,却始终没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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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清茶,握于虞沨手中,白烟蕴绕间,让他幽深的眸色有如罩上一层薄雾,隔了许久,才浅浅尝了一口青瓷碗里的碧汤,笑意浅浅露在唇角。
“如何?这茶可是按古法烹成,并非今时沏泡的滋味。”魏渊迫切地盯着楚王世子,就怕他嘴里说出“也没什么不同”的话。
虞沨点了点头:“甘香浓郁,绕齿缠绵,别有滋味。”
魏渊大笑,眉目间尽是得色:“就知道你是识茶之人,也不枉我大热天生了炉子守着火忙活一场。”
“经年不见,不想师兄身旁还缺这么一个佳人煮茶,我离开书院时,先生可是一再叮嘱,让我带话与师兄,‘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将茶碗置于平膝乌案,虞沨也扫视了竹舍一眼:“一别三载,就连这些陈设都是分毫不变,可见师兄心如静水,沨实在羡慕。”
魏渊挥了挥手,抚了抚颔下仅有寸余的短须:“红颜知己自古难求,何必在身边添个聒躁的累赘。”
“师兄困在这高门深宅里,又如何能寻得红颜知己?”虞沨笑道。
魏渊微微咪起双目:“你是来劝我出仕?”
“若真是如此,只怕师兄要惋惜你的一盏好茶了。”虞沨摇了摇头:“沨岂能不知,师兄志不在宦途。”
魏渊的笑意这才重新回到脸上:“先说说你,这一次是真决定了要留在锦阳,再不去翼州?”
五年之前,虞沨尚才十一,便一意去溟山书院求学,因他病弱之身,楚王甚是犹豫,老王妃更是哭天抹泪地挽留,可虞沨甚为坚决,称己虽病弱,也不能虚耗光阴,成一个庸碌无为的病夫,纵使将来大病得治又有何用?将养病榻莫如拜师名门,就算将来不治,短暂的一生也不算碌碌无为。
楚王劝说不得,只得亲自护送了虞沨去翼州,而魏渊当时还在书院,两人性情相投,彼此欣赏,成了同砚挚友。
后来,魏渊被族伯——名震大隆的大儒魏望庸“驱逐”出门,让他以所学之才,报效朝廷,魏渊却并无入仕之心,离开冀州后游山玩水,两年之间,将大隆名山秀水游了个遍,锦绣诗作面世不少,所谱琴曲更是引得青楼名妓们一掷百金争抢,才子的名声就这么张扬开来。
却教魏大儒怒火攻心,连连斥责,称魏渊枉自菲薄,耗废了十年寒窗,痛心不已。
魏大儒一怒之下病倒,魏渊闻信,不得不回翼州探望师长。
因此才结束了浪子生涯,却依然坚持自身原则,拒不入仕。
恰逢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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